齊前輩按子午流注的原則在一天當中的不同時辰,分開用穴位針刀破開我的穴位,然後將他制好的藥捻埋入到穴位上。但我並不會藉此直接就將一身的功夫恢復到以前的地步。這僅僅是打一個基礎,一個確保我在接下來的修行中不會出什麼大問題,從而一命嗚呼的基礎。
接下來就是等待,然後我從走路開始一點點的在這個小棚子裡適應我的身體。說實話,我第一次發現走路也這麼難。每挪動一步,全身都會疼的要命。當然這不是最讓人擔擾的,最可怕的是,我發燒了。
功夫喪失之後,我因受了重傷所以全身的免疫力遭受了重創。然後,我發燒了,燒到不醒人事。跟著由於我情志不舒,肝火過旺,再加免疫力降低。我在雨林裡得了要命的蛇盤瘡。
開始是肩膀,然後蔓延到胸口,腹口,跟著後背,還有脖子。
我全身持續高燒。
而這期間,齊前輩並沒有給我吃任何的藥,也沒有施任何的針術。
他只是時時的關注我,關注我跟這一身的病魔來戰。
每天我只吃很少的一點東西,我瘦的眼眶凹陷,全身都是皮包骨。
一週後,蛇盤瘡開始潰爛。
那種疼痛真的是鑽心,要命一樣的疼,晚上根本睡不著。
白天更是如此,每一天我幾乎都在昏沉中度過。
兩週後,潰爛的蛇盤瘡居然開始結痂了。然後我結束了高燒。
三週後,我完全退燒,然後身上的蛇盤盤瘡漸漸脫落……
在這三週,齊前輩在做另一件事。他要了我的八字,出生地,父母姓名。又從我的舌下取過一點血。然後,就在我們這個小棚子的旁邊,他搭了一個臨時的臺案。
這期間,他出去了一週。
也是那一週,我真的以為自已要死了。
後來齊前輩回來,拿了香爐等物品。跟著他在帳篷旁邊的一個小平地上擺案做起了法事。
我不知道這古老儀式意味著什麼。
但我透過帳篷裂開的縫隙能看到齊前輩在外遊動的身影。
他走的是一種叫‘禹步’的步法。
此外他用一種古怪的語言,好像演講家一樣,在一片氤氳的沉香氣中,他跟什麼人在溝通,說話,交流。
他講了很久,然後他不無虛弱,卻又一臉高興地跟我說,他們同意了。
他們是誰?
同意了什麼東西?
我一概不得而知。
但我卻記得從那天起,蛇盤瘡開始潰爛了。
我原本以為蛇盤瘡好了後,我會恢復,沒想到緊跟著又是嚴重的發燒,全身虛熱,骨頭痠疼,那滋味,別提了,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我燒了整整九天。
我這次感覺真的是快死了。
而這時,齊前輩告訴我,他的工作已經做完了。因為他利用了九天時間在這莽莽雨林中佈置了一個陣。
過一段日子,他就要把我埋在那個陣裡去。
然後如果我能醒,那麼,我就可以進行下面的修行了。
而在此期間,齊前輩不能插手去管我的任何事,他不會再出現,一切只能是我自已來。
我需要做的修行,就是一個字走。
跟著心的方向,一直走。
並且要儘量避人,不要給人添麻煩,不要去討飯,不要去要水喝。吃的可以去垃圾堆撿,喝的可以去喝河水,或其它的水。
別人打我,我不能回手,別人罵我,我更不能說。我看到什麼都不能去管,去做。
我就是走,不能說話,不能有任何的想法。
然後,直至有一天,我把自已走‘沒’了。
特別強調一點的是走‘沒’了,不是我這個人消失。而是這個身體上屬於我的意識,完全定住。
求的是定住那一剎那。
即我的意識定住,但身體卻還在依著本能去尋找食物,水,來吃來喝。
齊前輩講這些的時候,我看出來,他的眼睛裡流露了一種痛苦和擔憂。
這法子,我大概能明白是什麼意思。
但我卻又說不出來什麼原理。
我知道,這修行苦至極致,不僅是身體,還有心靈。
我要真正去面對世間紅塵的一切,我才能真正修出來。我要做世間,比叫花子還要苦的那個人,我才能證出來。
苦修,苦修!
這就是,真正的苦修!
但即便真正苦修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我有了那個機緣,又加上齊前輩焚香作法,誦章請示,針藥佈局,設陣安排,做足了這一系列的準備之後。
我才有這個苦修的資格!
苦與樂相同。
這是真實不虛的道理,我坦然,點頭接受了。
三天後,齊前輩給我換了一身乾淨厚實的破舊衣服鞋子,然後他抱著我,走了五里多的路,最後給我埋到了一個小坑裡。
填土的時候,齊前輩在我胸口,頭部,腹部幾個地方按了幾下。
然後我暈死過去。
不知是多久,我醒了,可伴隨第一口呼吸到來,我吸入的是溼溼的泥土,那種強烈的憋悶感還有雨林泥土獨有的腐敗氣味一下子就衝到腦門中,血呼的一下湧上來,我劇烈地扭動著身體,拼了全力,伸手去扒拉,扭動,掙扎。
幾乎在我快要被悶死的時候,我終於鑽出來了。
彼時,天空中大雨嘩嘩的下。
我面對雨幕,站起身,伸展了兩臂,仰起頭的同時我淚流滿面。
我佇立雨中久久。
然後我想起齊前輩埋我之前,跟我說的話。他讓我不要掛念父母,馬彪子,周師父等人。
父母那邊,他會用道門的法子,用一個善意的術法,來騙一下二位老人。
包括馬彪子,周師父亦是如此。
所以,他讓我不要擔心,我不在這些人會擔心我。
最後,他讓我定住,定住。什麼都不要想,就是一個字,定住!然後走……一直走!沒有目標,只跟著在定住過程中,每一次短短甦醒後心裡浮出的念頭來走。
而現在,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走出雨林。
我開始走了。
過程艱難的超越了我的想像,我真切嘗到了讓螞蝗叮咬是什麼滋味兒。
我沒有理會這個。
按齊前輩所說,就算是有再多的蟲子咬我,我也不能伸手去扒拉,亦不能去躲,更加不能打蟲子。
我要由著它們咬,咬死,拉倒……
可我沒讓蟲子咬死,我差點死在毒蛇的口中,我踩中了一條不知名的蛇,它應該不是那種劇毒蛇,然後我讓它把我給咬了。
我的小腿立馬就腫了,不久後,小腿變的跟大腿一樣粗,表面的皮膚光亮光亮的,裡面好像充滿了水狀的液體。
我不去理會這些,我只是漫無目地的走。
餓了,實在走不動了,就看著旁邊的青草,隨便吃上幾口。
有時那草會苦的讓我把膽汁都吐出來,有的還會形成強烈的迷幻效果,我眼中甚至出現了葉凝……
渴的時候,我會喝水,隨便就著一個大葉子裡積的雨水拉上兩口。
就這樣,我過了最難熬的十天。
我不知道,我走到了哪裡,因為很多時候我不是在走,我是用爬的,在這無人的雨林中,一點點的,收了全部的心,在爬行。
難以置信。
我沒有死……
十天後我完全沒有了時間的概念,就這麼一直的走,爬。
我身上讓許多的蟲子咬過,叮過。最慘烈的一次先讓蛇給咬了,後又讓蜈蚣給叮了。後期回憶,那應該是神經毒素。
它太強烈了,會疼的人滿地打滾。
我沒有挺,我讓自已忘了疼,雖然這疼很強烈,但我沒有挺……
我就這麼,一直在疼痛,叮咬中,彷彿一個野人,走了很久。
漸漸,我發現蟲子們不叮我了,蛇類也不咬了,蟒蛇看我好像也沒什麼胃口……
真的不知是多久,我走出了雨林。
看到那種墨脫通往外界的泥濘公路,我意識全無地走在了上面。
我一直走著。
中途,遇到過一些驢友,他們跟我打招呼,我沒理會。
他們問我話,我也不回答。
就是這麼走。
累了就爬。
我到了林芝,我有了輕微的高原反應,我沒理會,繼續走,不知通往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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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林芝之前,我還有一點‘自我’的意識,離開林芝後,這‘自我’的意識就沒有了。
它好像沉下去了,去了一個地方藏起來。
過了林芝後,我的意識就完全消失了。
於是我成了‘行屍走肉’。
但我不會咬人,不會威脅人,相反我儘量躲著人,不讓人看到我,不想讓我的形像驚嚇到別人。
沉睡意識在過了很久後,終於甦醒了一次,當時是晚上,我躺在一個垃圾堆旁,不遠處有一個喝多的年輕人正在撒尿。他撒完了後,走過來,踢了我一腳。
第二次應該是在廣州,因為我意識甦醒時,抬頭發現自已躺在珠江邊的水泥椅子上,對面是漂亮的白天鵝酒店。
很奇怪,無法用語言描述,‘我的意識’沒有了,我卻還能走路,吃東西活著,並且我沒有再感染任何的疾病。
第三次醒來,我是在上京。
那是一個傍晚,我趴在街中央的綠化帶草叢中,氣候大概是秋季,我睜開眼,正好看到街對面的明晃晃牌子。
上面寫著,青松茶社。
不久,一個身材苗條,很漂亮的女孩兒背了一個大大的琴盒,跟著一個老太太從一輛車上下來。
女孩兒很殷勤地扶著老太太,老太太笑著拍著她的肩,兩人並肩往裡走。
那女孩兒是唐燕。
老太太是榮師父……
第四次我是讓人打醒的。
一群喝多的十幾歲少年用磚頭在打我。
我記不得那是什麼地方,我沒有反抗。由著他們打。
這次給我打的挺狠。
我差點就死了,然後他們準備用火燒我的時候,正好有人開車路過,那人吼了一嗓子,這些人就跑了。
我沒死成。
不久,我的意識又消失了。
第五次甦醒,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反正是坐在江邊的一個長條椅上,一位慈眉善目的陌生老太太,正拿一個裝了米飯和雞肉的碗,把飯和肉一勺勺的喂到我嘴裡。
我感動……
但是沒有流淚。因為,那感動已經化成了力量。
我發現,身體內有什麼東西動了。
從那位老夫人給我餵飯開始,我甦醒的次數漸漸多起來了。
同時,我身上的衣服,還有很多東西都在發生著變化。有人給我換了衣服,我發現自已洗過澡,頭髮,鬍子都有人打量過。
有一次醒來,我甚至發現有位大哥在請我洗腳,在一間裝修奢華的休閒會所裡,我倆各躺在一張沙發椅上,有兩個小妹給我們按腳。然後那位大哥在跟我講他的不幸,快樂……
有人開始給我塞錢。
我的衣服,換的頻繁。
還有人請我去大酒店裡住。
我無法想像醒來時,睜開眼發現自已居然渾身乾淨地躺在酒店的五星級大床上。自已住一個房間。當然,沒人動我的身體。(PS:哈哈。)
我一次又一次的甦醒。
最多的時候,我口袋裡有一萬多塊錢,當然。再一次甦醒時,它們沒了,因為錢不知讓誰給偷走了。
然後,我又長時間沉浸入那種定的狀態中了。
最後一次甦醒,我睜開眼時,耳中忽然聽到轟轟的雷音……
我深深吸了一口濃郁的水汽。
打量身體,發現自已穿的非常體面。
上身是一件很漂亮的小衝鋒衣,腿上是一條輕薄的牛仔褲,腳上一雙不知道牌子,但做工精良的運動鞋,我手腕還有一塊做工很贊的機械錶。
我頭髮打理過,臉上一塵不染。
我抬頭,發現面前橫的是一條河。我又仔細看了下,轉爾想起來,這條河就是當初馬彪子為了驗證我初心,讓我跳下去遊的那條河。
我回家了。
回到家鄉了。
“你這次應該是徹底甦醒了。”忽然身後響起一個聲音。
我淡淡一笑說:“齊前輩是您嗎?”
嗯。
後者說完,揹負了兩手,走到了我身畔。
我說:“這是為什麼?為什麼我會有人給我衣服,會給我塞錢?”
齊前輩淡然:“很簡單,這一年多的時間,你走遍了全國,這裡面有你自已走的路,也有別人好奇心起,硬捎帶你走的路。”
“一年多的時間,你完成了一個人幾輩子才能做完的事。”
“你證過了眾生!”
齊前輩轉身,凝視我不無喜悅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