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的聲音遠遠傳來,恆伽也聽到了。她吃了一驚,對阿伽南夫人道:“夫人,無心先生還活著!我們快回去吧!”

在秦明容所定計策之中,無心也就是被用來當成替死鬼的。恆伽騙了無心,心中一直有些內疚,見無心還活著,她大感欣慰。此番惡戰,卻連一個人都沒死,實是最好的結果了。桑波底最終還是遭擒,波里提毗珠也已奪回,無心功勞不小,既然沒死,那麼酬謝他也是應該的。阿伽南夫人點了點頭,道:“好吧,等秦先生上來了我們就回去救他。”

船已靠近了秦明容的小艇。剛放下舷梯,秦明容一把提起桑波底忽地一蹬,那小艇立時四分五裂,小艇上的德羅星和毗沙黎滾落海中。他二人中了羅婆娑那之計,至今認識昏迷不醒,這般落入海中自是有死無生。阿伽南夫人沒想到秦明容大獲全勝後仍下這等毒手,心中大是不忍,正待讓人下海去救,秦明容提著桑波底在舷梯上一躍而上,從桑波底腰帶裡取出一顆黑色小珠,笑道:“阿伽南夫人,幸不辱命。”

一看到波里提毗珠,阿伽南夫人大喜過望。她伸手便要來接波里提毗珠,道:“秦先生,多虧您的幫忙,我們快回去救那位無心先生吧。”

手剛伸出,阿伽南夫人卻是一皺眉。她剛要說什麼,腰眼一疼,她大吃一驚,回頭看去,卻見先前上船來的羅婆娑那一臉獰笑,手伸到她腰間。在他手上,是一把腰刀,刀刃盡數刺入她的身體。

波里提毗珠被桑波底奪走後,阿伽南夫人原本已準備自盡已殉,但恆伽引來了秦明容,說可以設計奪回。雖然這計策有點不太光明正大,但阿耆尼宗前來奪珠亦不是什麼光明正大之事。讓恆伽出面誘使無心與桑波底相鬥,而頻率上呢早在單馬錫就與秦明容勾結,內應外援都已齊備,此事成功大有希望。阿伽南夫人知道秦明容是恆伽的愛侶,只道秦明容是想立下這大功來求娶恆伽,所以一直不疑有他,哪會想到有這等變故。

這一刀刺入她的要害,阿伽南夫人立時摔倒在地,恆伽和烏莎斯都大驚失色。烏莎斯怒喝一聲,猛地向羅婆娑那撲去,哪知她身形一動,背心亦是一疼,卻是秦明容拔出水牛角克力士到,一刀刺入她的背心,這一刀直入烏莎斯的心臟,她中刀雖在阿伽南夫人之後,卻是立時斃命。

羅婆娑那和秦明容兩人突然出手傷人,恆伽已靜得面色煞白,驚叫道:“明容!”

秦明容昔年遠遊天竺,與恆伽相識。秦明容長相英俊,本領不凡,恆伽芳心可可,一縷情絲便沾在秦明容身上,後來秦明容得罪了那伽隱者團,軀殼被擊毀,也是她救了秦明容。幸好秦明容修習過阿毗溼尼術,及時將心神遁入山魈內才算保住元神不滅,但身體已變成如此,他自慚形穢,不告而別。恆伽芳心欲碎,離開波里提毗院回到王府,下決心終身不嫁,誰知不久前秦明容又換了一副面孔出現。雖然樣子變了,但這個身體同樣英俊不凡,談吐之間仍是秦明容,恆伽不禁大喜過望。

秦明容此番前來,說是有求於阿耆尼宗的尊者。波羅提毗宗與阿耆尼宗雖然同列四天宗,但一直沒有往來,只是情郎有求,恆伽還是央求父親禮聘桑波底前來為法師。沒想到還沒找到機會介紹秦明容,卻出了桑波底強奪波里提毗珠之事,波里提毗宗與阿耆尼宗勢成水火,秦明容所求之事只怕再無著落了。她正感為難,秦明容卻提出了這計策。恆伽只道情郎是為自己著想,連向桑波底求懇都不顧了,更是大為感動,立刻與阿伽南夫人商議,依秦明容之計而行。

計是好計,讓阿米塔瓦將無心引來,那個滑溜之極的無心也上了當,只是秦明容說無心這人陰險毒辣,狡詐無情,無恥下流,豬狗不如,但那天無心聽得桑波底去碼頭找自己,而他有個朋友還在碼頭上,生怕桑波底會對那朋友不利,立刻不顧一切地趕回去,她又覺得無心這人雖然無恥下流,卻還頗有情義,不無可取,也不想他被烈火活活燒死。哪知變故突起,羅婆娑那出手傷了阿伽南夫人,秦明容竟連烏莎斯也殺了。她大驚失色,只覺心中構築的幻夢瞬間崩潰,一時間連話也說不出來。

秦明容將克力士刀在烏莎斯的紗麗上擦了擦,與羅婆娑那微微一笑,收起刀道:“恆伽,別怪我,我這也是為了我們倆。”

恆伽只覺秦明容一張俊秀的臉恍如蛇蠍,不由退了一步,道:“你……你到底要做什麼?”

秦明容淡淡一笑,道:“羅婆娑那兄要接任地天宗宗主的,波里提毗珠不交給他,他怎麼接任?何況桑波底尊者身死,若阿伽南夫人不死,他又該如何讓阿尼什尊者相信?恆伽,此事十分裡已成九分。小不忍則亂大謀,只消接下去辦,俱藍定能一統天竺。”

在單馬錫時,靜海王告訴無心說秦明容有先吞廖內島,再吞滿者伯夷,進而吞併新羅,最終奪得天竺全境之志,當時無心聽了只覺好笑。其實秦明容不是瘋子,他當然知道憑單馬錫這點宋遺民的兵力,想吞併廖內也是痴心妄想。他真正的用意,卻是以俱藍為據點,招兵買馬,在海外立國。為了這一步,在天竺勢力最大的阿耆尼宗務必要先行收服。他收買了羅婆娑那,到時再對阿尼什尊者下手,扶持羅婆娑那當上阿耆尼宗宗主,這夢想也就不再是妄想了。讓羅婆娑那帶著波里提毗珠回去,說阿伽南夫人不甘心失敗,大舉反攻,與桑波底尊者兩敗俱傷,羅婆娑那最終帶著波里提毗珠逃脫。

這連環計好生厲害,不但桑波底和阿伽南夫人都落入他的圈套,便是無心都沒能看成破綻來。無心這人亦是知情者,在單馬錫他就知道這小道士不好對付,現在上天保佑,讓他死在大海之上,當真乾乾淨淨,天衣無縫,再好也沒有了,因此定計之初,他就已下了幹掉阿伽南夫人,並不是因為聽了她要救無心才起的意。此時大功告成,他這計策步步都已兌現。心中實是說不出的高興。

恆伽看著秦明容的臉,不僅僅是這張臉如此陌生,但是這具軀殼裡的元神亦顯得如此醜陋。她搖了搖頭,正待說什麼。秦明容身形一閃,忽地到了她身邊,驚道:“恆伽,你不要做傻事!”他話音剛落,手指已一下點中了恆伽的腰眼。旁人看不到他出手,知道恆伽心痛之下,想要自尋短見,秦明容前去救她。恆伽心裡痛罵不已,卻說不出話來。秦明容湊到她耳邊,極低地道:“恆伽,別擔心,你總是我秦氏天竺的皇后的。”

無恥!恆伽想要罵,但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她閉上了眼,眼中淚水已湧出。秦明容卻抬起頭,大聲用天竺話說:“公主有令,大家聽我號令,不得有誤!”

這船上水手都是秦明容在單馬錫私養的海盜,雖然也有一些恆伽帶來的甲士和阿伽南夫人帶來的波里提毗宗女弟子,但那些甲士只聽恆伽號令,而恆伽讓他們聽從秦明容的吩咐,秦明容發令,那些海盜應聲附和,甲士們先前也聽不懂恆伽和秦明容用華語交談,只道這是公主的計策。雖然覺得公主殺了師傅,不免有些說不過去,但他們都忠心於俱藍王,自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亦隨聲答應。剩下那些女弟子們都沒什麼見識,見阿伽南夫人被殺,全都嚇得面無人色,膽子最大的也不過敢打量一下四周,有些膽小的甚至在嚶嚶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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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容心滿意足,抱起恆伽,下令讓水手開船回港。他志向極大,但一直都蹭蹬不順,此番卻全勝而歸,將各方勢力全都玩弄於股掌之上。他回頭看了看那艘桑波底的海船,船上火焰越燒越大,他心裡痛快之極,心道:“真是天助我也,桑波底都幫了我一個大忙。”扭頭對正將桑波底捆綁起來的羅婆娑那道:“羅婆娑那兄,請你在船上主持,我去將公主變成秦夫人。”

女子委身於人,就會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雖然不是處女就不能當波里提毗宗宗主,但波里提毗宗式微如此,這點勢力他根本看不上眼,倒是恆伽的身份不能丟了。將她變成秦夫人後,再施以水磨功夫,不怕她不從。

他正在得意,忽覺心口一跳,腳也似有千鈞之重,冷汗登時冒了出來,心道:“糟糕,不要在這節骨眼上出亂子。”

無心見恆伽的船掉頭而去,先前還存著回來救自己的念頭,哪知他們一去不返,他周身冰涼,心道:“怪不得人說漂亮女人都不是好東西,是狐狸精,原來天竺女人也是這般!”他破口大罵,無心遊走市井莎琳娜跟著無心學華語已相當不錯了,但這些話無心當然不會教,聽也聽不懂,也不知“操你十八代祖宗,不分男女老幼”是什麼意思,但無心跳腳大罵卻是知道的,伸手拉了拉無心的袖子道:“無心,船快沉了。”

這船被燒得吱吱作響,無心罵了一通,胸中惡氣也出了一些,回頭看看莎琳娜,總算有些欣慰,暗道:“無心啊無心,你有這般好一個老婆還想偷腥,活該你現世報。”只是要害莎琳娜陪自己喪命,他內疚之極,反倒笑道:“莎姑娘,別擔心,我一定救你出去。”

縱然自己活不了,也一定要讓莎琳娜多活幾天。他下定決心,一下脫下道袍,道:“莎姑娘,你伏到我背上來。”

莎琳娜不知他要做什麼,伸開雙臂伏到無心背上。無心只覺軟玉溫香偎在背上,信心更是大增,將道袍束成長長一根,把莎琳娜縛住了,道:“莎姑娘,不管出什麼事你都別放手。”他身邊還帶著銀包金條,這些東西僅次於莎琳娜,那可是萬萬不能丟了的。他伸手拔出摩睺羅迦劍,將船舷豎著劃了兩下,飛起一腳,那塊舷板立時飛向海中,無心一咬牙,猛地向那舷板跳去。

如果是無心一個人,當能立在舷板上。可是他背後揹著個莎琳娜,她身體雖然不重,總有個七八十斤,無心腳剛踏上舷板,便覺腳底一沉,直沒入海。他心道:“哎喲不好,我割得小了點。”情急智生,俯身抱住舷板,摩睺羅迦劍一下刺入舷板,便如釘了個大釘。此時他的身體有一半沉入海中,浮力大增,這塊舷板終於浮了起來。

無心松了口氣,背後莎琳娜忽然驚叫道:“船要沉了!”

船隻下沉,會帶起漩渦,周圍的一切全會被卷進去。無心大驚之下,雙手雙腳齊動,至於是狗刨式還是豬爬式都顧不上。才劃了幾下,只覺身下的舷板竟然有豎起之勢。他嚇得魂不附體,手腳划動更快,便是莎琳娜在他背上也幫著划水。也幸虧他跳海及時,劃了一陣,身下舷板又變平了。他知道已劃出漩渦,這才松了口氣。回頭看看,之間半根桅杆還露在水面上,周圍盡是些碎木片。

已無性命之憂,無心渾身登時軟了下來,頭也垂下,浸在海水中,莎琳娜不知出了什麼事,一把抓住他的頂瓜皮,驚叫道:“無心!無心!”

無心抬起頭,吐出口中海水,笑道:“莎姑娘,我還活著,嘿嘿,你身上好香。”

莎琳娜見無心甫脫大難又說瘋話,又氣又好笑,伸指在他頭頂敲了個爆慄,道:“等脫險了讓你聞個夠。”

無心精神大振,叫道:“真的?嘿嘿,嘿嘿,只是我現在半點力氣都沒有。”

莎琳娜見他笑得頗為*,知道他又在想著怎麼嗅到自己身上。但經此大難,她也更覺無心為人不錯,扳過他的臉來親了他一下,道:“真的,都是真的。只是現在怎麼辦?”

無心看了看四周,道:“等等,這兒應該時常會有船隻過的,但願我們運氣好,碰上一艘。”

他看來看去,忽然道:“對了,莎姑娘,你先把我放開。”

莎琳娜伸手解開身上的道袍。無心水性雖然不是甚佳,但海水浮力本來就大,他有事練武之人,體例較常人好的多,讓莎琳娜坐在舷板上,他噼噼啪啪地向一邊遊去,勁頭竟不輸於方才逃生。莎琳娜不知他要做什麼,卻見他遊一圈又回來了,身前推著一個小木匣。她呆了呆,道:“這是什麼?”

無心道:“這是那船上的東西,大概會值錢。”

這木匣極小,不過三指寬,三指長,上面還有一截斷了的絲線,原來大概是束在某人身上的。大海茫茫,此時天色也應按了下來,若不是無心目力過人,還當真發現不了。莎琳娜知道無心生就是愛錢如命的性子,也不說他,道:“那你看看裡面是什麼。”

盒子嚴絲合縫,也不知是怎麼蓋上的。無心扳了兩下,見扳不開,索性從舷板上拔下摩睺羅迦劍來一下劃開。才劃開蓋,卻見裡面是一個拇指肚大小的黑色珠子。雖是黑的,卻光潤之極,只怕真是什麼寶物。莎琳娜道:“這是什麼東西?”

無心一見這珠子,不由吃了一驚,他捻了起來放在眼前照了照,忽然叫道:“哈,這是波里提毗珠!”

在單馬錫時,無心曾抓到阿耆尼珠。那珠子通體火紅,握在掌心感到發燙,這波里提毗珠卻要溫潤許多,大小卻一般無二。只是拿到這珠子,心中詫道:“怎麼回事,恆伽沒拿到波里提毗珠,怎麼會走了?”

他卻不知桑波底為人雖然暴躁,卻也精細。奪得波里提毗珠以後,她心知阿伽南夫人不會善罷甘休。強奪她是沒本事的,就怕她會巧取,請個妙手空空的高手來偷了去,因此弄了一顆假珠放在腰帶裡,這真珠卻放入木匣束在另一邊腰間。在小艇上秦明容驅使巨蟒攻擊,桑波底奮力掙斷了巨蟒,這真珠子卻也落到了海里。阿伽南夫人先前要接珠市已發覺秦明容奪回的乃是假珠,但還沒說出話來便給羅婆娑那殺了。陰差陽錯之下,這真珠被沉船的漩渦帶入海中,又浮了起來,漂到無心身邊,被無心輕輕易易拿到了手。這一切無心當然也不知道,但珠子在他手裡卻是實實在在的。他心道:“恆伽啊恆伽,你騙了我,誰知道仍是一場空歡喜,這珠子老天偏生交到我的手裡。”

只是這珠子他們搶得天翻地覆,對現在的無心來說毫無用處。他伸手道袍已脫掉了,光著個膀子,順手把珠子遞給莎琳娜道:“莎姑娘,你拿著吧。趕明兒給你鑽個眼,當項鍊墜子。莎姑娘,我現在又沒力氣了,再讓親一個吧,嘿嘿,嘿嘿。”

莎琳娜也沒心思和他調笑,道:“你收著吧,別鬧了,有船過來。”

無心趴在舷板上,伸手攬住莎琳娜的纖腰正想去親她一下,聽得有船來了,反倒有些怒意,心道:“什麼不知趣的船,這時過來。”他手搭涼棚看去,卻見遠處真有幾點光在移動,只是看樣子在裡許以外,方向卻不是向著這裡的。他急道:“莎姑娘,你那火銃還能放麼?”

先前莎琳娜曾把兩把火銃都裝好了子彈,但跳入海中後都已打溼,根本放不出來了。她搖了搖頭,道:“你不是會放雷麼?放個雷試試。”

無心苦著臉,道:“我的符紙也全被水泡爛了,要曬乾卻不容易。”

莎琳娜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有紙就行?”

無心又驚又喜,道:“你有紙麼?”

莎琳娜從懷中摸出一個油紙包,道:“你先前給過我一本書。”

當初初始莎琳娜時,無心為了吹牛討好她,給了她一本《太清諸丹集要》,這書莎琳娜雖然不懂,卻收藏得極好,用油紙層層包裹,雖然在水裡打了個滾,居然只是外皮有些溼。無心擦乾了手接過來,大喜過望,撕下一張幹的,咬破了指尖在上面畫了道符,喝道:“東方風雷使者蔣剛輪速到,唵縛日嚕呢啼薩婆訶!”

這是召五方雷使者的東方風雷使者。卻聽一聲雷響,一道閃電直直劈將下來。威力雖不甚大,但海上別無一物,空空蕩蕩,只怕十幾裡地以外都看得到。這道閃電掠過,那艘船顯然也已發現,轉而向這邊而來,無心松了口氣,道:“莎姑娘,你真是我的福星。”

莎琳娜抿嘴一笑,抱住他的頭又親了一下無心的嘴唇,道:“沒力氣了,親一個。”無心不顧性命地將自己救出火海,現在運氣又如此之好,當真讓她高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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