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雲沒有說話，平淡的目光沒有離開財政廳長的眼睛，財政廳長感覺到如山的壓力撲面而來，不敢再說一句話，死命地撐著。
會議室沉寂了一會，老馬說話了：“請秘書長將年度預算找來，發給每個常委。”
周川聞言，差點拍案而起。他最怕的，就是機械地搬出年度預算。
如果陳青雲針對政府安排的專案提出質詢，周川有很多理由等著陳青雲。
可陳青雲根本就不正面出招，而是迂迴到財政廳長的背後，對準財政廳長的背心大穴。
“大家先看年度預算，與廳長的述職進行對照，我們再分析財政廳長的述職。”老馬面無表情地說：“現在請住建局長述職、農業局長請做好準備。”
老馬真是高明，周川與財政廳長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應對人大常委們的質詢，可老馬輕輕一招，將他們的氣勢，一下就擊破。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時間拉得越長，發現的問題肯定會越多。周川真想站出來質詢老馬的做法，可眼下，這裡是老馬的主場，也是人大的話語權最重的一天，如果惹毛了蓄勢待發的這些老家夥，也許會將所有的人大主任與常委逼到對立面。
如果人大的老家夥們認真地挑政府的刺，周川真沒有輕鬆過關的信心。
住建局長則不同，突然聽到現在就輪到自己，好像遭到突然襲擊一般。
畢竟是官場老麻雀，就算被襲擊，住建局長很快鎮定了。
已經與陳青雲有過正面交鋒，住建局長的述職很有特色。講成績的文字少、談體會的時間多，不能缺少的，是對工作中的疏忽，進行了深刻的反思。
周川聽了住建局長的述職，老大的不高興。周川明白，住建局長已經靠不住了。
政府有近三十個組成部門，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周川的鐵桿。今天的述職，住建局長是第一個悄然舉起白旗的人。
人大常委們並不因為住建局長態度好就放過他，火力集中在公用事業這塊，特別是“兩供兩治”，是常委們最為關心的事情。
很多不是住建局管轄的問題，也讓常委們當成了炮轟住建局長的炮彈。
住建局長很得意，備多而力分，表面上常委們來勢洶洶，可沒有特別強的針對性，如果沒有強有力的證據，住建局長的述職，很容易就過關了。
周川經歷了多少次的人大述職，從來沒像今天這樣，常委們好像吃了**，逮住任何問題都不放手。
劉暢當人大主任的時候，述職的會議僅僅安排一天，每個廳局長只允許十分鐘發言的時間、副市長只允許二十分鍾發言的時間，最後集中審議，集體過關，從沒有人不能透過人大的述職，大家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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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今天的架式，陳青雲鐵了心要為難政府的人員，怎麼不讓周川生氣。
生氣歸生氣，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周川只有強壓著怒火，耐心地看著常委們的表演。
抬起手腕看看最近得來的限量版帝舵，從剛才發言開始，已經臨近二十分鍾。也就是說，下一位的述職馬上就要開始。
住建局長完全輕鬆了，瀟灑地從公文包裡取出一包極品紅杉，彈出一根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就在老馬準備宣佈農業局長述職的時候，邱平朝老馬擺擺手，附在陳青雲耳邊說了幾句。
陳青雲起身走出會議室，邱平也跟在他的身後，參加會議的人全都愣住了：發生什麼大事了？
十來分鐘過去了，陳青雲還沒進來，心中有鬼的人，開始有點忐忑。
邱平進來了，走到住建局長身邊輕聲說了幾句，住建局長的臉色青紅不定，跟在邱平身後，差點摔了一跤。
在座的人，全都在官場混了幾十年，知道眼前發生的事情，將意味著什麼。
周川的臉色大變，可他沒辦法阻止，書記管幹部，有權決定什麼時候、對犯錯誤的幹部採取什麼措施。
果然，陳青雲與邱平回到會議室，住建局長卻一去不復返：犯大事了。
剛才陳青雲出去，因為丁香親自來到會議室外。已經查明，住建局長受賄一千多萬，丁香請示陳青雲，是否對住建局長採取措施。
發現住建局長受賄的起因，是監察局調查經濟適用房的銷售情況時，發現省藥監局的一位副局長竟然購買了十多套廉價房。
藥監局的副局長被監察局請到特定的地方協助調查，此人沒弄明白協助調查與雙+規有什麼區別，看到監察局擺出的架式，以為自己被雙+規，第一時間就將什麼都交待了。
紀委請你去喝茶，成了華夏雙規幹部的代名詞。其實雙規也有講究，不是紀委想雙規誰就能雙規誰。
省藥監局的副局長屬於國家藥監局管理的幹部，蓉城市紀委根本沒權力雙規他。請他協助調查，還得請省藥監局的紀檢組配合。
如果沒有省藥監局紀檢組的配合，那位副局長也許會想到幹部管理權限問題。可他非常熟悉、朝夕相處的紀檢組長，那天也許吃錯了藥，在丁香請副局長配合的時候，紀檢組長陰沉著臉，嚇壞了副局長。
到紀委去喝茶，沒幾個人頂得住壓力。丁香還沒拉開陣勢，省藥監局的副局長便將他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待得清清楚楚。
每買一套廉價房，藥監局的副局長就會送給住建局長十萬元，他告訴監察局的辦案人員，這是蓉城的行規，面子再大，同樣不能幹棍子拌鹽，什麼也不讓住建局長沾著。
經過篩查，確定有百多人從住建局長手中得到廉價房指標，這些人按潛規則行事的證據，全都掌握在專案組手中。
從窮苦人口中奪食，陳青雲十分可恥住建局長的行徑。丁香請示陳青雲時，陳青雲反過來徵求丁香的意見，丁香毫不猶豫地表示：立即雙+規。
陳青雲的老套路：按你的意見辦。
住建局長消失在大家眼前，可人大的述職會議，沒有受這個事件影響。
當然，只能說會議議程沒影響，至於述職人員的心情是否受到影響，陳青雲與老馬等人管不了這些。
第一天的述職結束了，第二天繼續。第二天的會議，老馬打亂了程式，第一方程就是對財政廳長提出質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