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螳臂當車
蕭何的想法並不繁複難懂。
八百年周朝, 八百年分封,的確深入人心, 短時間內無法讓人擺脫這種影響,若是將始皇帝代入周天子,方郡守代入分封的諸侯,就可明白百姓如今對大一統的態度。
認知裡,應該尊敬討好的,是郡守, 是郡守“封”裡的民。始皇帝?那就像周天子,離太遠。
而比八百年周朝更長久的……
“是人對神明的敬畏。”蕭何說。
如果每一次政令,都伴隨著神明的認同, 百姓就會跳過對郡守的疑慮,直接因為神明的諭令而對政令深信不疑。
青霓腦子裡忽然冒出四個大字——君權神授。
而且還是歐洲版的,畢竟華夏版本的君權神授, 絕不會讓神權涉及政令,能讓皇帝稱天子就已經是借用神權能給出的最大讓步。
神女蹙眉, “吾並無意願展神國。”她看向始皇帝,“人皇欲學周天子乎?”
蕭何沒有聽過青霓瞎編, 始皇帝倒是聽,還深信不疑,只不過沒有打算將這樁秘聞記錄下來,流傳出去。刻, 聽懂神女言外之意, 始皇帝:“國師誤會。”
在神女過來前, 蕭何已經很簡短向述說一遍的想法。
“政僅是欲借一借神明的威望,定一朝乾坤。”
儒家法家諸子百家,亍始皇帝而言, 有用便敢用。神權皇權諸般權法,心中然不容皇權被分割,可若有必要,也可先行權宜之計。
先用黔首對神明的敬畏穩住如今搖搖欲墜的大秦,趁機展變法,讓大秦穩定下來,隨後,再慢慢淡化神權,過度成皇權。尤其是,這位神明不是一座塑像,而是活生生出在人間。她能夠引導人的道路,能夠對人的疑惑進行反饋。
青霓來的時間還是晚,商鞅變法透支的國力,及那些潛在的問題,已將大秦侵蝕千瘡百孔。秦二而亡,並非單單胡亥之過。
待蕭何重新將的策略對神女敘述一遍後,神女垂眸似是沉思,蕭何屏住呼吸,眼中透著一股熱切的光芒。
的理想抱負,的政治理念,需要一個徹底供揮的臺子,能否將其修補起來,端看神女一念之間。
青霓心中默數五個數,在倒數至零時,風已將蕭何的背心吹涼,神女抬眼,微笑著頷首,“可。”
宛如天籟。
蕭何眼中浮動異彩,心神激盪,嗓音壓抑著振奮,“謝國師。”
國師道:“若有需求,可呈上文表,然而,吾不願干涉人間太多,並非次次如爾所願。”
系統心說,把有心無力這件事說如清新脫俗,並且完全不露怯,那也真的是厲害。
蕭何拱手:“唯。”
國師又問:“你一步,打算為何?”
昔日商鞅變法,立木為信,蕭何的一步,也是準備取信於黔首。先將代田法是神女賜下的神技一事,明令各郡縣的守官告知農人,也不非要所有人都信,只要記住有這事,待到收成時,產量的確增多,然而然,心裡就會有一絲鬆動——
原來,神明的確全知全能,連種田也會,應該相信神明,也應該相信被神明庇佑的朝廷。
如,下一次有神明插手的政令下達時,便會去跟隨,不再人心浮動。
始皇帝道:“昔日商君任左庶長,為非王族大臣領政於秦,變法強國。今再次變法,蕭何,朕命汝為左丞相舍人,協助左右丞相完成功。”
蕭何拱手:“唯。”
“與神權相關政令,縱然是朕下令,若神女打回,再擬。”
蕭何頓頓,“唯。”
秦始皇,是真的做好暫時分割皇權的打算。
“滴——”
“恭喜宿主取成就,【二聖臨朝】。”
“獲隨機抽獎一次。”
“獲積分:100000。”
系統快樂宣告:“衣衣,你在已經累積三次隨機抽獎,要抽完它試試嗎,說不定會出好東西!”
“抽獎暫時先放著。”青霓關注點不在這上面,“二聖臨朝,你寵妃系統還有這種成就?”
這可是指武則天垂簾聽政,唐高宗並尊的歷史事件!
系統:“對啊,總有一些宿主格外出色,寵妃之身干涉朝政,從一次出這樣的寵妃開始,主系統就加入這個成就啦。”
不過……系統嘀嘀咕咕,都比不過它在繫結的這個宿主,能把寵妃系統玩成在這樣,簡直前無古人……後面或許有模仿的來。
“國師。”
回到屬於國師的車廂裡後,張良開口喊她,黑曜石一般沉靜的眼眸與車廂沉黑的色調融成一塊。
“往日君主讓代表上天的意志,驅臣民,黔首無知,被愚弄,唯有士人明白天子是愚民之說。而你來,如同天會說話,士人亦不敢再篤定皇帝的意思並非上天的意思,始皇帝與其說是分割皇權,不如說增廣君主的權力,只不過,那些權力還不曾從國師手中兌——國師就不怕皇帝擁有更大的權力,會迷失我?哪怕始皇帝不會,下任皇帝,下下任皇帝呢?”
神女側過頭,凝望著,張良只覺撞見熟悉的透徹,依舊是那種被看穿的視線。
她語氣平靜:“你在挑撥。”
“對,我在挑撥。”張良溫重複,卻又對國師說:“我也是在陳述事實。”
什麼是謀士的算計?哪怕你知道在不懷好意,可是分析的都是實話,將一份陽謀擺在你面前,亂你心神。
換一個人可能就被挑撥成功,去疑心秦始皇會不會迷失我,成為肆意妄為的暴君,然而青霓,她底線很低,特別低。
畢竟,秦始皇再怎麼樣,能有胡亥暴君?只要不是歷史上的那個況,她就勝利,剩下的,那是秦朝的事。
“縱是迷失又如何?莫不是沒有神權,下一任就必定是明君?該昏庸的皇帝,手中握有多少權力都能昏庸,有明君之像的皇帝,權力很少能影響的清明。”
如果是晚年的漢武帝、唐玄宗另說,但再怎麼,總比胡亥好。她又不指望一口氣衝破五千年,到達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大秦後續展比過胡亥手下的秦朝,那就是勝利。
青霓懷抱著這種心思,始終都從不焦慮。
“何況,還有吾。”秦始皇一死,她就走,再也不可能回來,下一任的神權必然收縮,皇權再膨脹也膨脹不到哪裡去。
張良誤會,為神女的意思是,只要她在,大秦就在,君主昏庸或賢明,都不妨事。
她就是大秦最後的那一道防線。
可是你做到嗎?你能做到嗎?張良幾乎想要這麼問她。別說秦二,大秦在勉力支撐的樣子,宛如一輛快要散架的馬車,往山坡下衝,難停止。
想要將它拉停,轉道,太難。
系統也是這麼跟青霓說的:“這真的很難,歷史上的大秦滅亡於借高利貸。它軍功爵為基,六國滅亡後,沒有戰功,這塊基就要不穩,秦始皇才派兵去攻打百越,有盤才能兌軍功。”
這是一次“貸款”。
只要百越能打下來,就能用百越的盤還債,兌軍功穩定民心與軍心。
然而,秦軍高估方,也低估百越,導致五萬大軍死傷慘重,被拖在那裡。秦始皇不已壓下所有民怨,強行徵役去修靈渠,修整整三年。
這三年裡,為堵百越的窟窿,,只能開始二次“借貸”,令蒙恬率兵三萬伐匈奴。
好不容易匈奴被趕走,百越也打下來,勉強能填上軍功爵的窟窿,但是打匈奴的‘貸款’沒方補充,畢竟匈奴的盤很難種,打下來就跟雞肋似的,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還蒙恬三萬大軍駐守在那裡,不停支出軍費。
秦始皇也沒辦法,在的想法裡,已經沒有能用的土值出兵,然而六國之民並未被馴服,軍功爵無法兌換,就起不到利誘之效,六國貴族出於考量也沒有趕盡殺絕,萬一有六國貴族煽動黔首叛亂……
沒辦法,疲民吧,把人都收走,六國貴族就沒有兵力亂。於是,修長城,修直道,戌五嶺,建阿房宮並驪山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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貸款越積越多,像是雪球越滾越大,停不住,也不敢停。
大家都在忍,都在等,秦始皇等著疲民到一定程度,累到完全不想反抗,像秦人一樣溫順,大秦就能置之死而後生。
百姓在忍,忍耐等據說頗有賢名的扶蘇公子上位,就能過上好日子。
雪貂翻個白眼:“就像你之前,一直借一直借,你清楚你能還上,秦始皇還不知道能不能還上呢,就死。能借貸,靠的是始皇帝的威望,壓下所有人,下一代別說胡亥,就是扶蘇上位也沒有那種本事,能讓別人不敢來找討債。”
這不,壓不下來,家都被拆。
“衣衣。”系統很難的嚴肅語氣,“所,你要做的事很難。修補比拆重建困難多。你別為有蕭何,有韓信,就一定能成功——你讓來說。都不敢保證一定能救回大秦。”
青霓笑一下,“我知道,但是難來一次秦朝,不試試看怎麼確定能不能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