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治五年十二月九日,當一場罕見的暴風雪席捲整個科爾沁草原的時候,韃靼人的首領巴彥汗趁著風雪之夜突襲了科爾沁草原諸部,三十萬韃靼騎兵橫掃整個科爾沁草原,一直將蘇尼特等部趕進了大山中,沿途各部落無不驚駭萬分,紛紛繳械請降,巴彥汗安撫科爾沁各部落,收繳了各部落兵馬,湊了四十萬騎兵一路南下,從喜峰口越過長城,以優勢兵力攻克了遵化、玉田、豐潤幾處城池,之後領兵圍困薊州鎮。

薊州附近的州縣無不驚駭萬分,雪片般的奏摺向宣府和京城飛去,四十萬韃靼騎兵翻越了喜峰口的訊息將越國公吉安和宣府總兵宣平侯楊大勇驚呆了,若是十幾二十萬韃靼騎兵,他們還可能盡起大軍前去救援,可現在雲集在薊州足足有四十萬韃靼騎兵,給他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貿然前往。

不過因為宣府和山海關的牽制,巴彥汗暫時還不敢分兵前往神京,如今正在日夜勐攻薊州鎮。

新年前夕,乾清宮內一片沉寂,大殿內吳邦左、孔方巖、李守中等等內閣重臣都在,他們個個表情嚴肅,面帶憂色,韃靼人竟然翻越了喜峰口,還足足有四十萬,這大大出乎了眾人的意料,如此多的騎兵,還是在平原地帶,這個仗怎麼打?

眾人都保持著沉默,誰也不敢說話,薊州只有不到三萬守軍,面對韃靼人的日夜圍攻,肯定堅守不住,山海關和宣府共有十七萬馬步軍,可惜分在了兩處,如此一來,就是秦威和李彥敬都不敢命他們前去支援薊州鎮,雙方兵力差距太大了,如此前去只能白白折損兵馬。

韃靼人的突然一擊,如當頭一棒,使得眾人忽然意識到,問題變得嚴重了,他們一時竟想不到解決的辦法。

京城只有四十餘萬守軍,其中二十萬是剛剛招募的青壯,毫無戰力可言,剩餘的是七萬京營、三萬步軍營和十一萬守衛皇城的禁軍,朝廷根本無力派兵馳援薊州,更重要的就是,一旦韃靼人攻陷了薊州鎮,下一個目標會是哪裡,薊州?山海關?還是說他們會長驅直入橫掃整個京畿?

四十萬騎兵,朝廷根本無力在野外與他們正面對抗,只能憑藉著高大的城牆抵擋住他們的攻擊,可是這樣一來,整個京畿將徹底淪為韃靼人獵場,尤其是因為雪災的緣故,京畿雲集了大量的災民。

說一千道一萬,河南佔用了軍方太多的兵力,數十萬精銳全部被拖在了那裡,這才造成了軍方無兵可調的窘迫。

李彥敬咳嗽一聲,對眾人道:“各位,無論如何,都要將韃靼人堵在薊州,不能讓他們長驅直入,否則整個京畿將遭受無法估量的災難,這個後果不是朝廷可以承受的了的。”

他的話語剛落,賈赦便介面道:“兵從何處調?總不能讓那二十萬剛放下鋤頭的青壯去吧!這是讓他們去送死。”

這時,孫玉麟開口,“軍侯說的不錯,必須將韃靼人堵在薊州。至於兵從何處調,不妨從禁軍、步軍營和京營中抽調,拼湊出十萬精銳,再輔以十萬青壯,這樣咱們就有了二十萬大軍。”

“不行!這樣做太危險了,還不如直接派拼湊出來的十萬精銳去穩當。”

這是牛繼宗的聲音。

“不行,你們這是在拿京城的安危作為賭注。”

“就是,京城安全最重要。”

“.....”

紗簾後面,元春抱著劉業靜靜地坐著,看著外面吵成一團的內閣大臣,心中不禁問道:這大漢是怎麼了?為何淪落到如此危局?這到底是誰的錯?

這兩日宮內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擔心大漢會重蹈前明之悲劇,要知道,當年也先僅僅率領不到十萬瓦剌騎兵便攻破了還是朱明王朝都城的神京城,如今破關的韃靼人可是足足有四十萬,這場仗怎麼打?

元春忽然意識到,自己不該呆呆的等著內閣商議出一個結果,吵了一個上午,愣是沒有吵出一個有效的解決方法來,難道不應該下旨命全國兵馬入京勤王嗎?

或許當初就不該同意讓賈琦領兵南下,否則自己也有個商量的人。

元春心中一陣懊悔,現在自己該怎麼辦?

就在這時,殿門外忽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殿門被勐地推開了,一股寒風裹夾著幾片雪花撲進了大殿內,殿中氣溫勐地一降,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只見兵部左侍郎金文嘉雙手捧著一個竹筒快步走了進來,沒有理會呆愣的眾人,徑直走到了紗簾前,重重地跪倒在地,高聲道:“啟稟陛下,銳士營八百裡加急軍報,衛輝府大捷!”

“什麼!”

元春的聲音都變了。

“衛輝府大捷!!”

“轟!”地一聲大殿內立時炸了鍋了,吳邦左也不顧禮儀,一把上前從金文嘉手中奪過了竹筒,知道來時兵部已經核驗過了,便直接開啟了竹筒,從裡面取出了一張牛皮紙,顫抖著手開啟來,快速掃視著上面的內容,“哈哈哈....大捷!當真是大捷!!”吳邦左興奮的揮舞著手中的軍報,狀若瘋狂。

“首輔---”

這時,戴權走了出來。

吳邦左立刻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失禮了,又見眾人的目光都望向自己手中的軍報,上前一步,鄭重地跪倒在地,孔方巖等人見狀也跟著跪倒在地,只聽吳邦左聲音微顫道:“啟稟陛下,西梁王送來捷報,銳士營與十二月二十三日夜攻破叛軍大營,俘獲兩萬五千餘叛軍,並順利奪下了河對岸的渡口,二十四日午時,西梁王率領重新整編的九萬餘大軍渡河南下攻打開封府。中原危機盡去矣!”

“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次輔孔方巖的帶領下,內閣與六部尚書高呼萬歲。

此刻吳邦左渾身充滿了力道,他沒想到不到半個月賈琦便領兵殺到了衛輝府,要知道天可是一直在下雪,最讓他興奮的不是這個,而是軍報中寫的明明白白,賈琦沒有將雲集在保定府的大軍帶走,這就讓京畿多出來十多萬守軍,這些雖說不是精銳,但還是經得起一戰,將他們和拼湊出來的十萬精銳混編,然後在居庸關與宣府的十二萬大軍會和,這樣就有了三十餘萬大軍,還有山海關的七萬大軍,何愁不能將韃靼人堵在薊州。

穩了!

當喜峰口關隘上的巨大烽火點燃的時候,神京便是一日三驚,城外大營中的號角聲就沒停息過,所有人都知道軍方正在盡全力操練那二十萬青壯,京營外每天都有數不清的老弱婦孺來探視自己的兒子丈夫和父親,他們都清楚,一旦大軍開拔,他們將陰陽兩隔,朝廷並沒有隱瞞韃靼人的兵力,四十萬,這是一個讓人窒息的數字。

後日便是新年了,然而大街上卻很少能見到百姓的身影,就算有一兩個人也是行色匆匆,此刻的神京完全沒了往日的喧囂與熱鬧。

就在薊州噩耗讓滿城震驚之時,衛輝府大捷訊息以最快速度傳遍了整個神京城,一時間使滿城歡騰,熱鬧非常,到處都是慶賀的百姓,在一片爆竹聲中,到處都是一張張激動的臉龐,南邊打贏了,朝廷就可以抽調出更多的兵力對付韃靼人,這也就意味著,神京安全了。

半個時辰後,一個個信使帶著內閣與兵部的命令從京城各大城門飛奔而出。

此刻,寧榮街上熱鬧非常,到處是衣著鮮明的行人,馬車轔轔,都是前來給賈家送賀禮的,宮裡的賞賜第一時間便送來了,接著便是各家老親,內閣六部各官員都陸陸續續送來賀儀,就連孔家和李家也送來了禮,這個時候沒人願意給別人留下話柄。

賈珍親自站在西梁王府門前迎接客人,來的都是老親,賈琦不在,再讓賈忠迎接就是失禮了,從午後到現在,賈珍的嘴都要笑歪了,不過心裡卻是十分高興,雖說自己沒啥本事,但誰讓自己有個超勐的弟弟,就憑這,所有人見到自己都得抱拳施禮。

賈琦打了大勝仗,整個賈家上下喜氣洋洋,彷佛今日就是新年一樣,所有丫鬟婆子媳婦見到黛玉都要說上一句,“恭喜姑娘了。”

黛玉奶母王嬤嬤和紫娟老孃宋媽帶著粗使婆子到處散喜錢,逢人便賞,就連前來道喜的各家老親的丫鬟婆子也趕來討要喜錢,武威堂外擠滿了人,非常的熱鬧。

西梁王府人情往來都是黛玉在打點,不過今日情況特殊,來的各府誥命需要有人招待,賈母便早早的過府來,帶著邢夫人和尤氏親自相陪。

此時東跨院偏廳中,坐著一名尊貴的客人,甄太妃,作為太康帝最寵愛的妃子,甄太妃享盡了人間的富貴,然而到老了卻要舍下臉前來求人,她今天來有兩件事,其一便是以老親的身份前來賀喜,其二便是來見黛玉,之所以來找黛玉,因為她知道,只有黛玉能夠影響到賈琦。

這時,黛玉快步走了進來,甄太妃站起身笑道:“縣主,還記的老身嗎?”

黛玉忙上前微微施一禮,“參見太妃。”

甄太妃忙擺手笑道:“不要這麼客套。”

說著,上下仔細打量黛玉,笑道:“不錯!果然是國色,難怪能讓西梁王這樣俊傑為你傾心。”

黛玉俏臉微紅,問道:“老祖宗說,太妃是來找我的,不知有何事吩咐?”

“吩咐?可不敢當!”

甄太妃連連擺手,“其實不瞞你說,當年我初入皇宮之時,面對陌生的環境非常的忐忑,好在甄賈兩家是老親,聖人恩典,我可以出宮來賈家走動,你母親還要管我喊一聲姨母,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老了。”

說完,見黛玉面色平靜地看著自己,心中嘆息一聲,緩緩道:“按理說,本不該來麻煩你,只是,又不得不來。”

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封信輕輕放在了桉几上,“不怕你笑話,除了你,賈家其他人我不放心。”

說罷,平息了一下心情,站起身走了出去。

一炷香後,一隊披掛整齊的賈家親兵從東路院側門飛奔而出。

中牟,漢軍大營。

“報---”

一名漢軍哨探策馬飛奔至中軍大帳前,翻身下馬向大帳奔去。

大帳中正在議事的賈琦等人聽見這個聲音都停了下來,只見哨探奔進來稟報道:“啟稟大帥,先鋒營已經攻克了宣武衛和杏花營,前鋒已經與開封的叛軍交戰,另外前出的巡哨發現朱仙鎮方向有大隊人馬來襲。”

眾將聞言面色一緊,朱仙鎮可是有著三十餘萬叛軍主力,自己這邊只有不到十萬人,還要防備開封城內的叛軍襲擊,顯然叛軍的反應速度超出了眾人的意料,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必須阻擋住來襲叛軍的腳步。

賈琦對劉鍾能這麼快反應過來,並不覺得意外,看完戰報之後,賈琦思索了片刻,便對眾人道:“由於叛軍勢大,咱們暫時無法探知朱仙鎮方向的真實情況,不過可以肯定的就是,忠靖侯他們依然在與叛軍交戰,否則叛軍不會坐實咱們在此扎下大營。不過目前擺在咱們眼前的難題就是開封城,若想安穩對付朱仙鎮方向的叛軍主力,開封城必須南下,但是開封城高牆厚,各種防禦設施非常齊全,攻城代價太大了,咱們目前沒這個能力。

只能等將黃河對岸的重型火炮運過來,這之前,咱們要防備朱仙鎮方向叛軍的反撲。另外,本帥還需要打通與潼關之間的通道。”

說到這,賈琦看了看面帶激動的眾人,又看向郭孝德、蔣一銘說道:“郭孝德、蔣一銘,本帥從本部抽調一萬名火銃兵交由郭孝德統領,另從勇衛營抽調一萬五千步卒交由蔣一銘統領,今日下午你二人統兵西進打通前往潼關的通道,收復被叛軍攻陷的各城池。”

說著,取出一塊象牙玉牌,交給郭孝德道:“這半塊象牙玉牌你拿著,到時候會有人拿著另外半塊來見你們,記著,只認玉牌不認人。無論對方是什麼人,你們都不要去懷疑他,他會幫助你們收復河南府和陝州。”

“諾!”

郭孝德起身接過玉牌答應一聲之後便和蔣一銘退出了大帳。

“陸柄,你領本部一萬兵馬前去支援先鋒營,不要讓叛軍前進一步。”

“諾。”

陸柄站起身抱拳道。

就在這時,大營值哨參將氣喘吁吁跑進來稟報道:“大帥,原中軍都督府都督忠誠伯王子騰率領千餘殘兵出現在了大營外。”

“什麼!”

賈琦大吃一驚,他和所有人一樣,都以為王子騰戰死在了鄢陵,卻沒想到他還活著,並且逃了出來。

“人呢?”

“全部被扣押了起來。”

眾人聽到這個訊息也是面面相覷,賈琦思慮良久,便命令道:“你速速領人將這些軍卒分開審問,如果沒有問題安排他們衣食休息,讓王子騰來見本帥。”

“諾!”

一炷香後,賈琦在中軍大帳見到了王子騰,“末將參見大帥!”

望著跪倒在地的王子騰,賈琦問道:“說吧,怎麼回事?”

王子騰抬起頭,有些忐忑的瞥了一眼賈琦,想了想,方答道:“當日叛軍圍困鄢陵之後並沒有攻城,只是紮下大營將城圍困住,兩天後,末將發現叛軍大營有些詭異,之後趁著夜色派出了哨探前去探查,發現叛軍大營中只有少部分叛軍留守,末將便猜測叛軍主力前去圍攻朱仙鎮的朝廷主力去了,末將思索再三,決定突圍前去給忠靖侯等人通報。第二日清晨,末將領著定城侯調撥給末將的五千騎兵從鄢陵衝了出來....一路上到處都是叛軍...末將一路拼殺,終於在今日清晨衝到了朱仙鎮外,只是,只是那裡早已被叛軍主力圍困的水洩不通,後來末將發現從叛軍大營中出來了一營兵馬,末將原以為是靖北侯領兵前來支援了,沒想到是大帥親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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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琦:“廖永安背叛了朝廷。”

王子騰詫異地望著他。

賈琦:“起來吧。”

“多謝大帥。”

王子騰愣了一下,這才慌忙站起身,想了想,又道:“還有件事情稟報大帥,末將曾經抓獲一名叛軍遊擊,從他口中得知,河南衛並沒有被殲滅,殘部被困在了新野。”

賈琦點點頭,又問道:“可知歸德府情況如何了?”

王子騰搖頭苦笑道:“末將如喪家之犬一般被叛軍攆著四處逃竄,曾經想過向歸德府方向退去,可以也被叛軍給攔截住了。”

賈琦的眼睛慢慢眯了起來,看來歸德府是凶多吉少了,希望徐州無事吧。

想到這,便對王子騰說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多謝大帥!”

王子騰暗暗嘆了口氣,躬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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