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側稍遠處幾個座位上坐著的少年很快圍了過來。

周寬這時候才注意到周遭場景甚是清晰明了。

圍上來的幾個少年嘰嘰歪歪起來。

“呦呵呵,念哥叼啊!”

“快,點開看看。”

“這個,先看這個,這個好!”

“對!”

“……”

捲髮少年劉念強裝淡定的一甩手,鼻音哼了聲:“急什麼,通宵大把時間!”

也有人招呼周寬:“阿寬不看麼?”

周寬輕輕搖頭。

這時候他終於感覺到很不對勁,這個……夢有點彆扭的真實感。

各人情緒、動作未免有點太清晰了。

再看向自己,坐在一張椅子上,身前有臺關著電源的顯示器,房間頂上不太明亮的燈光照射下,能模糊看到裡面映出來的那張青澀嫩臉。

桌臺上有鍵盤、滑鼠、頭戴式耳機、菸灰缸等雜物。

鼠標墊上還印了一行字:一網情深歡迎您

左側幾個青澀少年,有的裹著羽絨服,有的裹著棉服,都有些激動的樣子。

往外是收銀臺和緊閉的推拉門,以及看不確切似白黑交接的街道。

周寬扭動僵硬的脖頸,往右望去,映入眼簾的是兩個空位,以及稍遠處的牆壁,上面有露出一半的鋁合金防盜窗。

這樣的環境,配上‘一網情深’這個名字起碼也得是十年前的網咖才有的場景。

一下沖淡了那些清晰觸感。

“夢迴青春了啊。”周寬心中感慨。

不知怎的,他腦子忽然冒出來念頭——要不試試影視劇中常見確認夢境的辦法:尋找痛覺。

想著,周寬瞄著左手手背,右手大拇指食指伸過去捏著絲絲皮肉,猛然用力。

“嘶~”

周寬倒吸了口涼氣,疼得直咬牙:“……不是,夢裡面掐自己這麼疼的嗎?”

即便如此,他仍認為這跟往常沒差。

這兩年為了還債經常過度勞累,白天偶爾扛不住睡意直接困過去,會掙扎於夢境與現實交接而後困難甦醒。

大概是一種:大腦需要休息,過度的焦慮與壓力又促使著想要醒來,產生的精神矛盾。

想著,周寬按了下顯示器電源鍵,很快亮起來。

螢幕右下角顯示的時間:

2009年1月9日22點06分。

電腦桌面是久遠的Windows XP經典背景。

左面半拉顯示許多軟體的快捷方式,圖示風格都蠻懷舊的,每一個圖示都特清晰,哪怕大多周寬根本不認得。

看著這些,周寬忍不住想:“真要回到12年前,那還挺淦的……”

再瞥了眼左邊的熱鬧,唯一坐著的捲髮少年到底是跟12年前的劉念對上了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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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帶著,周寬還想起了七八年前因為自然捲髮的困擾,劉念終於放棄長髮造型,便再也沒見過這樣的捲髮模樣。

幾個青澀少年圍成一團盯著螢幕,將其上兩三個老師就能簡單演完的畫面給牢牢罩在裡面。

收回目光,周寬看看電腦桌面,然後開啟如今難見到的2345導航瀏覽器。

點動鼠標進入搜索引擎首頁,再沒有瀏覽器首頁花裡胡哨的一堆東西,簡單空白,敲著鍵盤,周寬輸入了些關鍵詞。

偶爾還稍微動動手腳,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握著滑鼠的手開始用力;

幾個小實驗,和一切皆真實的觸感,讓周寬意識到這踏馬的可能不是夢!

網頁上顯示的內容太過於完整。

與一般夢境中只有少量關鍵且不清晰的內容有明顯不同。

最後,周寬試著輸入了一些比較重大而又特別的關鍵詞。

那些他記得的在近些年發生的,對人類歷史產生過重大影響的大型公共事件……

一件都沒有。

有許多都是彈出來一些莫名其妙的結果,周寬根本看球不懂。

“夢……會這麼清晰嗎?”

‘夢境’、‘現實’、‘破夢’、‘重生’等各類詞語忽然席捲腦子,思緒一下亂了套,偏偏周寬還能有心思去想:

哥們現在很需要逼乎大佬關於‘如何確定自己是否重生’的答案啊!

周寬越是控制不去這麼想,想得越詳細,還想著:‘實在不行,我用現在這段經歷答個題也可以謝邀裝逼?’

前一秒他才在哐哧哐哧的普快列車軟臥車廂內,下巴枕著雙手打盹。

後一秒再有意識就到了2009年1月9日晚上10點06分。

這不科學!

良久,周寬面色發白,緊咬牙關離開座位,一路拉開推拉門走出網咖。

天空飄著的雪花迎面而來。

周寬的第一感覺是寒冷,往骨子裡鑽的那種。

‘難怪是白黑交接的色澤。’

念頭剛冒出來,周寬有點哆嗦。

他才發現自己連秋褲都沒穿,上身也只穿了毛衣和不蓬鬆的羽絨服——典型的要風度不要溫度。

不過比起這些,周寬更需要平復洶湧的心緒,迎著嗚嗚呼嘯的北風,毫不猶豫的走進雪中。

寒冷讓周寬思緒一下清晰了不少。

也回想起了更多記憶。

2009年,是周寬人生中的第一個極有代表性的年份。

這一年,他高中畢業,高考分數過了省二本線,最後去了羊城一所按錄取分算三本的大學。

周寬對09年初的這場雪有不少記憶。

起初雪不大,沒被太重視,後來很快轉為暴雪席捲整個南丘,讓鎮縣乃至市一級的公共交通癱瘓。

以至於這一年寒假放得特別晚,直到年二八才放假。

現在深夜十點多,白H縣郊早已安靜無人,他卻跟劉念幾人在網咖上網,明顯要通宵,應該是寒假前那次;

因為高一放寒假,學校出於某種平衡考量,給高二高三也放了假;

不過高三只放半天,明天要趕回學校上第三節還是第二節課。

至於現在放假怎麼沒回家,周寬很容易想明白——

高中寄宿後回家主要是為了要生活費,而元旦假期才拿了生活費,回去的必要性大大降低。

想著想著,周寬忽然有了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如果真是重生,豈不是還要高考一次?”

“我……我好不容易還完債,也認清楚自己是廢物的命運,都已經躺平認命,買票回老家,就想過個小安生日子,幹嘛讓我重生到高三,好歹高考完啊!”

“像我這種廢物了一輩子,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又菜又沒逼數的人,無一技傍身,重生有什麼用?”

“上輩子好歹是上了個三本,這要再來一次……我怕是要直接進廠吧?”

老實說,周寬心態有點崩。

愈發刺骨的寒風中,雪花一片片落在身上。

雖然周寬腦子中曾多次泛起念頭想要重來一次,但真發生時,卻發現接受起來很難。

“……”

2009年1月9日深夜,寒,冷,雪。

周寬被命運一腳踢回青春年代的09年,最後自我安慰:

“如果是真的,就當一別兩寬吧。”

再走回網咖門口時,周寬頭髮都被雪染白了。

跺跺腳,抖掉身上的雪花,此時周寬被寒風凍得恨不得真死一次。

剛進網吧,幾個少年便圍了上來。

不知是否周寬的錯覺,旁邊這幾個暫時還沒想起名字的少年看向他的目光中有一種特別的意味。

似乎是……企盼?

“寬哥回來啦。”

“念哥說只有你會找,也幫我們弄一弄唄。”

“是啊是啊。”

“……”

然後,周寬看到劉念下巴稍微上揚了下,插嘴道:“寬哥,大家都是兄弟,就給幫忙搞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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