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年月19日,武漢。

三天前,大年初三的午夜,毛澤東從北京乘火車來到武漢。今天將離開武漢,順流東下,乘軍艦沿長江考察。

毛澤東早早醒來了,他有一些興奮,像所有第一次將要乘軍艦航行的人一樣。他覺得幾天來像是一直在盼著這件事似的。在軍艦上,他就處在人群中了,再也不會有那些保衛措施把他圈起來了。這一點使他格外興奮。

春節前後,正是南方凌斷樹枝,最為寒冷的時候。連日大雪,現在窗外也還在飛雪。

江面上,海軍的“長江”號、“洛陽”號軍艦已在江漢四碼頭翹首等候。

月14日,大年初一,早晨5時,華東軍區海軍司令部命令淞滬基地“長江”艦、“洛陽”艦組成編隊,立即去武漢執行任務,大隊長王德祥擔任編隊指揮。

6時50分,“長江”艦、“洛陽”艦起航,沿江上溯航行。18時駛抵江陰,臨時拋錨。0時,華東軍區海軍馬冠三參謀長和地方航運局的兩名領航員乘汽艇登上“長江”艦,編隊立即起錨,連夜繼續航行。

春節正待放假,一大早卻命令緊急起航,華東軍區海軍參謀長也來到軍艦,水兵們覺得這次任務不同尋常。

江上風緊,雪花如扯絮一般落下,迷濛一片,看不清航道。連老領航員都感到航行困難。要在平時,軍艦早進港拋錨了,但有命令要限期趕到武漢。軍艦冒著大風雪,日夜兼程。

經過三天三夜航行,月17日下午4時,“長江”、“洛陽”艦駛抵漢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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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漢西來,浩蕩東去,兩岸積雪,河中湧浪,好像從遙遠處帶來了岷山雪,從近處攜來了洞庭水。

月18日上午,公安部羅瑞卿部長和軍委海軍政治部保衛部楊懷珠副部長來到“長江”艦,召集馬冠三、王德祥和“長江”艦、“洛陽”艦黨支部委員們開會,羅瑞卿說道:“毛主席要到你們軍艦上來,高興吧?”

“長江”艦政委劉松等人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激動得連聲說:“太好了,太好了,這是真的嗎?”

羅瑞卿說:“毛主席要到軍艦來,而且要坐軍艦視察,還不是短時間哩。黨中央把護送毛主席的光榮任務,交給你們兩艘軍艦。一要絕對保證安全,二要把各方面工作做好,使毛主席感到舒服、方便。能做到嗎?”

劉松代表大家說:“保證做到。”

羅瑞卿又說:“好。這個任務可以向全體同志作原則傳達,但是,暫時不要講毛主席來。”

全艦上下忙碌起來,除每日定時進行的“機械檢拭”和“清潔保養”外,指戰員們又一面加緊清掃甲板、艙室,一面興奮地猜測是哪一位首長要到軍艦來。

“長江”艦是一艘內河淺水軍艦,不足400噸,江南造船廠製造的,至今還用燃煤作動力。“洛陽”艦是日本造的,柴油機作動力,也只有近1000噸,國民黨海軍從日、偽手裡接收過來,然後“輸送”給了新中國海軍。

這兩艘軍艦如此,人民海軍所有軍艦大多如此,多數來自美國、英國、日本、加拿大、澳大利亞,少量中國建造。最老的軍艦是1918年下水的“延安”號,是清朝末年建造的,用煤作動力,水兵在熾熱的機艙裡,光著膀子不停地往爐膛裡添煤,有時不得不由另一個人在後面抱住,以免摔倒。

共和國海軍還沒有能力為自己的領袖提供一艘略好一些的座艦。

月19日,早飯後,從岸上搬來兩條長凳、一塊木製床板、一把木架帆布躺椅和棉墊、棉被、毛毯等一般的臥具。劉松想不到毛主席竟睡硬板床,臥具也如此簡陋。他叫把床鋪支架在軍艦右舷政委辦公室。

“洛陽”艦解纜,離開碼頭,駛向江心漂泊、警戒。

“長江”艦下達了全體艦員列隊站坡,迎接首長的部署。

毛澤東乘車來到江邊,剛跨出車門,江漢關上的大鐘,正好敲響11下。

請歷史記下這一時刻:195年月19日11時整。

毛澤東的出現,立時被人們注意到了。如同昨天上午,他徒步經過蛇山,被一個小學生發現一樣,人群中有人驚喜地喊了一聲:“毛主席!”

“毛主席!”“毛主席!”隨著喊聲,更多的人看清了真的是毛澤東,人們便向江邊跑了過來。

毛澤東轉身面向大道,略站了一會兒,微笑著,向人群答禮。

毛澤東和前來送行的***、李雪峰、趙敬敏、王任重握手道別說:“好了,你們不要送了,再見。”

人群越聚越多,突起一聲歡呼:“毛主席萬歲!”

立時山呼海應:“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歲!”“中國共產黨萬歲!”

毛澤東轉過身來,羅瑞卿在前面引路,楊尚昆、楊奇清陪同著向碼頭走來。

軍艦上站坡迎接的水兵,有人第一個認出了向軍艦走來的是毛澤東,擦了一下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不由得脫口而出道:“毛主席!是毛主席!”

佇列裡低語傳告,興奮激動,原來因久久等候已有些鬆懈了,看迎來了毛澤東,無需命令,個個立即精神百倍,按照條令規定,背手叉腿而立,隊伍格外整齊、威武。

毛澤東剛一踏上躉船,水手笛吹響一個長聲:“敬禮!”全體艦員立正。

副艦長王內修跑步來到毛澤東面前,敬禮,報告:“華東軍區海軍淞滬基地‘長江’軍艦副長王內修報告:‘長江’艦幹部0名,戰士9名,全艦準備完畢,請主席檢閱!”

毛澤東微笑揮手答禮。

他舉目看停靠江邊的軍艦,沿著右舷,從艦首至舷梯口,水兵們穿著黑色呢制服,面向碼頭站成一列,桅頂和艦尾飄揚著國旗、軍旗。

按照海軍特有的禮儀規定,軍艦應當懸掛滿旗,排列4人的儀仗隊,應有軍樂隊奏響國歌。但是,今天一切從簡了。

毛澤東從舷梯登上軍艦,略停了停,抬頭舉目向桅頂的國旗注目致意。

大概事先有人告訴過他,登上軍艦的人,都要首先向國旗敬禮——毛澤東不是失禮的人。

水兵們的目光一齊轉向毛澤東,注目敬禮。

毛澤東點頭微笑致答。

筆者當年採訪過“長江”艦上一位水兵,他說:“如果不是條令約束,我們早就會擁上前去,圍住毛主席,把毛主席抬起來的。”

毛澤東來到前甲板,一陣風來,撩起了他的大衣前襟。江風很勁,像刀子一樣凜冽。毛澤東看看還在列隊的水兵,沒有穿大衣,披肩被風颳起,腦後的飄帶在飛卷。他心痛水兵們穿得太少,一定很冷,向羅瑞卿說:“他們什麼時候解散?他們冷吧!”

按照海軍禮節,必須等待首長進入艙內,才可以解散站坡。

羅瑞卿向馬冠三示意:“馬上解散!”命令傳下,更位長的水手笛吹響兩個短聲:站坡解散。

水兵們慢慢離開隊伍。毛澤東這才放心,向後甲板走去。

11時0分,“長江”艦解開纜繩,駛離碼頭。

漢口沿江大道上,江岸斜坡上,已是人山人海,訊息不脛而走,萬人空巷,趕來看毛主席。

“毛主席萬歲!”此伏彼起,山呼海應。

為了安全,保衛部門總是對毛澤東的行蹤諱莫如深,嚴格保密。而人民群眾卻極想見見毛澤東,親近毛澤東。人們難得一見,今天見到了,就難以抑制感情的迸發,自發地表達出對毛澤東的衷心愛戴。

毛澤東聽到了岸上傳來的歡呼聲,沒有立即走進住艙,他站在後甲板望著岸上的人群感動不已。

“長江”艦前行,“洛陽”艦駛至護航位置,編隊向下游行駛。

江上過往的木船、划子上的人們也發現了站在軍艦後部的毛澤東。

江上、江岸,一片歡呼聲:“毛主席萬歲!”

一隻木划子從軍艦旁邊經過,一個手蕩雙槳的老人,認出了毛澤東,鬆開雙槳,連連振臂高呼:“毛主席萬歲!”

划子失去控制,幾乎橫了過來。老艄公一生中第一次失態,他也顧不得浪起船顛,不斷縱情高呼:“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歲!”

毛澤東看著江風吹起老人的白髮,格外感動,他摘下帽子,向江上、江岸的人群揮動,大聲回答:“人民萬歲!”

老艄公自信毛澤東已經看見他了,回答他了,這才撿起雙槳。

毛澤東不肯進艙休息。第一次乘坐軍艦,他急於瞭解水兵,瞭解軍艦,於是,他向前甲板走去。

江上風緊,加上軍艦前進時的航行風,風勢更顯凌厲。衛士拿來一條深咖啡色帶白格的圍巾,毛澤東接過來,隨手圍在頸上。人們這才注意到,毛澤東穿著一件舊的草綠色呢大衣,戴一頂舊的草綠色呢解放帽,腳上也是一雙舊的黃色皮鞋。水兵們看自己身上,是呢水兵制服,呢水兵大衣,黑色皮鞋,一色全是新的,不由得連聲“嘖嘖”感嘆。

毛澤東來到艦首主炮旁,前甲板的同志們立刻圍了過來。

毛澤東仔細察看火炮。馬冠三向旁邊一個水兵說:“快去把你們槍炮長找來。”

不一會兒,槍炮長跑了過來,一直來到毛澤東面前立正站住。毛澤東先伸出手來同他握手,槍炮長一把握住,又連忙鬆開,舉手敬禮。毛澤東點頭,問道:“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是‘長江’艦槍炮長,叫賈榮軒。”

“你負責指揮這門炮嗎?”

“是的。”

毛澤東問道:“這是什麼炮?”

“日本造的八八式高射炮,原是陸軍用的,後安到軍艦上來的。”

毛澤東身子微微前傾,倒揹著雙手,仔細聽賈榮軒講解炮的構造、部件。

賈榮軒最後說:“這門炮的平衡鋼絲斷了,已不能用。”

毛澤東說:“不能用,還放在這裡幹什麼?”

賈榮軒說:“我們沒有零件,修不好,放在這裡擺樣子的。”

“噢,是擺樣子的。”毛澤東喜歡戰士的坦率,不作假。他沒有責怪,他知道這個百廢待舉的國家,又遭到帝國主義嚴密封鎖,缺東少西,捉襟見肘,可以想見。他學著賈榮軒的口氣,自我嘲諷地重複一句:“是擺樣子的!”引得周圍的水兵們不由得都笑了。

毛澤東轉向馬冠三說:“這門炮不能用,發生情況怎麼辦?要想辦法換一換啊。”

馬冠三很感愧疚、尷尬。

毛澤東又轉向大家說:“五年,再過五年,我們就可以用上自己製造的大炮了。”

水兵們熱烈地拍響巴掌。

毛澤東四處隨意張望,抬起頭,看到了指揮台,問馬冠三說:“那上面是幹什麼的?”

“指揮台。平時,艦長的位置就在那裡。現在,艦長不在,艦政委和副艦長在上面。”

艦政委劉松從梯子上下來,向毛澤東舉手敬禮。毛澤東回禮,同他握手。

毛澤東問:“你叫什麼名字?幹什麼工作?”

“我叫劉松,是艦政委。”

“卯金刀劉,松樹的松,是麼?”

劉松高興地說:“是的。”

毛澤東重複了一下,加深印象,好記住他的名字,隨著又問道;“你是從哪裡調來的?”

“我原來是三野的。”

“讀過書嗎?”

“參軍前上過兩年半小學。”

“什麼時候到海軍來的?”

“1950年。”

“技術學得怎麼樣?”

劉松老老實實回答說:“僅僅初步學到一些艦艇知識,真正的技術還不行,我主要是做政治工作。”

毛澤東指著周圍水兵說:“他們學得怎麼樣?”

劉松說:“他們的技術學得很好。”

毛澤東高興地說:“那你應該好好向他們學習。”

“是,我一定好好向他們學習。”

毛澤東接著問:“艦上同志們都是從哪裡來的?”

“有從野戰軍來的,有些是青年知識分子參軍的,還有一部分是原海軍起義的。

“他們各有多少?”

劉松報告了具體人數。

毛澤東點點頭,說:“哦,差不多各佔三分之一了。”

“是的。”

毛澤東又問道:“同志們聽你的話嗎?”

“同志們都很聽話。”

“吵不吵嘴?”

“不吵嘴,很團結。”

毛澤東笑了笑,說:“團結就好。”

毛澤東抬頭望了望駕駛臺,看到上面有人,問道:“他們在那裡幹什麼?”

“做航海工作,負責艦艇航行。那就是駕駛臺。”

“我們能去看看嗎?”

劉松連忙說:“請主席上去。”

劉松在前面引路,毛澤東從右舷握著舷梯扶手,登上艦橋。

毛澤東站在駕駛臺右舷門口張望了一下,看見一個水兵正在操舵,他讚許地說了一聲:“舵工,掌舵的。”

航海戰士陳萬水,手不能離開舵輪,只是把雙腿併攏立正,笑一笑,向毛澤東致意。

毛澤東笑著說:“你工作吧,不打擾你。”

這裡是全艦最高處,毛澤東四處眺望,心曠神怡。

正在觀察江上航標的劉興文,轉身向毛澤東敬禮。毛澤東微笑答禮,詢問地轉臉向著劉松。

劉松介紹說:“這是我們的航海長。”

“航海長是幹什麼的?”

劉松說:“負責擬訂航海計劃,制訂航線,進出港,離靠碼頭。航行中,發生戰鬥時,都要及時向艦長報告航海資料、運動要素,保證軍艦正常航行。”

毛澤東說:“這是個很重要的工作啊。”他轉向劉興文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劉興文。”

“你是從哪裡來的?”

“我從第四野戰軍調來的。”

“你是哪個軍的?”

“四十軍。”

毛澤東說:“四十軍不是去朝鮮抗美援朝了嗎?”

劉興文說:“我是在我們軍入朝以前就調到海軍了。”

“你在海軍學校學習過嗎?”

劉興文說:“我剛從大連海軍學校畢業,來艦上不久。”

“哦,經過學校學習,是科班出身囉。”

毛澤東又問道:“聽說你們有些同志不願幹海軍,是嗎?”

劉興文說:“我們都願幹海軍。”

毛澤東笑了笑,沒有深究,他知道這話不大靠得住,他記起劉道生的那封信裡講到軍艦上文化生活枯燥,便問道:“你們可以上岸嗎?”

劉興文回答說;“靠碼頭時,星期天可以輪流放假,一次有三分之一的人可以上岸。”

“為什麼是三分之一?”

“軍艦任何時候都要保證有三分之二的艦員,一旦發生情況便可立即起航。”

“哦。”毛澤東點了點頭。

毛澤東又問道:“你們放假都做什麼?”

“洗衣服,寫信,學習,看報,看書,下棋,打球,有時還唱歌。輪到上街的,可以去看看電影。”

毛澤東一邊聽著,一邊想起劉道生的信上講,戰士星期天上一趟街,來回要花路費一萬多元(舊幣),每星期去一次的話,一個月發的津貼就全部花光。回來仍沒有活動的地方。當時的印象是,軍艦不同陸軍連隊的營房,人們侷限在狹窄的空間裡,生活緊張、艱苦,更加需要文化生活。劉興文雖沒有說這些,但是,卻更加深了毛澤東這種印象。

毛澤東體貼地說道:“同志們很辛苦!”

劉興文說:“為人民服務。”

毛澤東笑笑,轉向王德祥,當知道他是大隊長時,指指在“長江”艦後面航行的“洛陽”艦問:“你們一個大隊就兩條艦嗎?”

王德祥回答說:“不止兩條。我們大隊其他軍艦在上海吳淞。‘洛陽’艦不屬於我們大隊,臨時來執行任務組成一個編隊。”

毛澤東點點頭。

王內修從駕駛臺左側來到毛澤東身邊,劉松向毛澤東介紹說:“他是我們的副長。”

毛澤東不明白,問道:“副長?”

劉松說:“這是軍艦上的習慣叫法,就是副艦長。”

毛澤東點頭:“哦。”

劉松接著說:“王內修同志是原海軍起義的,現在擔任副艦長。”

“噢,你是老海軍!好哇。”毛澤東顯得很高興,問道,“下面的徒弟都聽話嗎?”

王內修一時沒有聽懂毛澤東的湖南話,劉松向他重複毛澤東的問話。

王內修連忙說:“都很聽話。”

毛澤東說:“聽話就好。他們都肯學習嗎?”

“都學習得很好。”

毛澤東殷切囑咐說:“你要好好帶徒弟呀,你好好教他們,他們要好好向你學習。新海軍,老海軍,團結起來,建設人民海軍。”

王內修激動地回答說:“是。”

毛澤東討教道:“一條軍艦,都分幾個部門呀?”

王內修說:“有艦長、政委、副艦長;下面有艦務、航海、槍炮、觀通、機電,共五個部門。戰鬥艦上還應該有雷達聲納部門。”

毛澤東說:“請你帶我們到這些部門去看看好嗎?”

王內修說:“請主席視察。”

毛澤東說:“不是麼子視察,是學習,看一看。”

馬冠三、王內修陪著毛澤東順著扶梯下了駕駛臺,來到上甲板,看見人力舵,毛澤東便走了過去。

王內修說:“這是人力舵,備用的。軍艦上主要用自動舵或者電舵。特殊情況下,自動舵損壞了,才使用人力舵。”

毛澤東很感興趣地用手轉了轉舵輪。

毛澤東從上甲板下來,走到伙房門口。正是開飯的時候,各部門值日在排隊領取午餐。見到毛澤東,大家高興地讓開道。

毛澤東看見穿著白工作服的蔡洪周,問道:“你是大師傅?”

蔡洪周高興得“嘿嘿”笑著,忘了回答毛澤東的問話。停了一會兒,直到悟過來,才說道:“我是炊事員。”

大家夥哄地笑開了。人們對毛澤東來到艦上已不那麼感到拘謹了。

毛澤東看面前放著一桶湯,拿起湯勺舀了一勺看看,問道:“這湯好吃嗎?”

站在前面的槍炮兵毛月臣說:“我們艦上的伙食不錯,菜好吃,湯也好喝。”

“你們吃一個菜嗎?”

王內修回答道:“平時三菜一湯。現在艦上人多,臨時改成兩菜一湯。”

“你們都吃一樣的嗎?”

“幹部、戰士都一樣。”

“經常是這樣嗎?”

“天天是這樣。”

毛澤東把臉轉向水兵,水兵們欣然證實說:“天天都是這樣。”

毛澤東高興了,說道:“好,你們開飯吧。等一會兒我再來看你們。”

毛澤東離開炊事房,來到輪機艙口。副機電長徐天佑剛好從輪機艙上來,滿頭大汗,一身油氣。王內修向毛澤東介紹說:“這是副機電長徐天佑。”

毛澤東要同他握手,徐天佑一手油汙,有些猶豫。毛澤東卻一把抓起了他的手,使勁地握了握,問道:“我下去看看,行麼?”說著,探頭向輪機艙看去,一股氣浪從艙底衝了出來,熱氣燻人。

徐天佑勸道:“毛主席,您不要下去了。”

毛澤東說:“走,下去看看。”

艙門十分狹窄,扶梯筆陡,機器聲嘈雜刺耳。毛澤東要往下走,徐天佑又勸道:“下面太熱,也不好走,您就不要下去了吧。“

毛澤東看了他一眼,說:“不要緊,我下去看看同志們。”

徐天佑只好在前面領路。

輪機艙裡,水兵們都在緊張操作,正在值班的機電長丁永才迎了過來。

毛澤東說;“同志們辛苦了!同志們好!”

丁永才說:“謝謝主席!同志們都很好。”

毛澤東指著機器一一提問。機艙裡響聲嘈雜,面對面也聽不清說話,水兵們都是打著手勢互通聲氣的。丁永才用手攏著大聲解說,毛澤東也用手遮在耳邊仔細聽他介紹。

丁永才說:“這條艦下水幾十年了,機器又老又舊,不過,現在還只能用它,大家精心些,湊合著還能用。”

毛澤東說:“是呀,目前我們只能用這個了。幾年以後,五年,五年以後,我們會有新機器的。”

丁永才和輪機兵們都笑了。

毛澤東又問丁永才:“你是哪裡人,家裡都有什麼人?生活有困難嗎?”

丁永才高興地說:“我有個孩子,已經兩歲了。”

毛澤東也高興地說:“好,要好好培養革命的後代嘛!”

丁永才覺得心裡暖烘烘的。

毛澤東又說:“機電部門都歸你管,你要好好帶徒弟!謝謝你的介紹。”說著,向丁永才伸出右手。

丁永才連忙往衣服上擦手上的油汙,不好意思地說:“我手髒得很。”

毛澤東把自己的手伸得更近了,丁永才用雙手一把握住,兩眼溼潤了。

下午,毛澤東又來到前甲板,站在右舷5毫米炮旁,馬冠三向“長江”艦的書記姚思煜說:“把這門炮的炮手叫來,給主席講一講。”

槍炮部門住艙裡,水兵們一面下著軍棋,一面激動地講述見到毛澤東的彼此感受,興奮不已。

姚思煜下到艙裡,叫著王恩全、杭長富、史文忠說:“5炮的,馬上到甲板上去,毛主席叫你們哩。”

他們推開軍棋,轉身就跑。一出梯口,就看見毛澤東在右舷炮的左側等候,連忙跑過去敬禮報告。

毛澤東問王恩全說:“這炮是你管的?”

“是我管的。”

“這炮是哪裡造的?”

“日本造的。”

“請你給我們講一講。”

王恩全一邊講,一邊進行操作表演,動作熟練,講解清晰。

毛澤東不斷點頭,最後問道:“打得準嗎?”

王恩全不假思索,回答說:“打得準。”

毛澤東風趣地問道:“打過嗎?”

王恩全臉紅了,說道:“只打過幾次靶。”

大家哄地笑了。

毛澤東說:“要打一打啊,要多打一打。”

江風吹來,毛澤東摸了摸杭長富的衣服,問道:“你們冷不冷呀?”

水兵們回答說:“不冷,外面是呢制服,裡面有絨衣,我們還有呢大衣。”

毛澤東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大衣,笑著說:“你們年紀輕,身體好,穿得少不怕冷。你們看我穿這麼多!”

毛澤東把大家都說笑了。

毛澤東見王恩全身體瘦小,故意逗他說:“你這麼瘦,是不是飯沒吃飽?”

毛澤東親切、詼諧,引得水兵們都笑了。

王恩全急著解釋說:“不,我每餐都吃得很飽。生來就這麼瘦,吃不胖!”

毛澤東和水兵們一起開心地大笑起來。

毛澤東喜歡和青年人聊天,他有一個特殊本事,每到一處,同群眾搭上幾句話,能很快溝通、交流,彈到一根弦上。他更以對人們真心實意的關心,一下子贏得了群眾的心。

毛澤東又問杭長富:“你是什麼地方的人?”

“我是蘇北人。”

“哦,蘇北。”毛澤東繼續問道,“那你從哪裡調來的?”

“我從野戰軍來的。”

毛澤東轉過臉去問王恩全說:“你呢,你從哪裡來的?”

王恩全說:“我原是舊海軍。”

“哦,”毛澤東笑著說,“你是老海軍囉。”說著,又指著史文忠問道:“你呢?”

“我是從軍幹校來的,新兵。”

毛澤東環視三個人問道:“你們團結嗎?”

“團結!”三人異口同聲回答。

“那很好。野戰軍來的,參幹的,老海軍,大家要團結。”

毛澤東又問杭長富說:“你能寫信嗎?”

“一般的信能寫。”

“你能看報紙嗎?”

“能看報紙。”

毛澤東語重心長地說:“你們都要好好學文化,有了文化,就好學其他的。”

毛澤東又問身旁的姚思煜說:“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姚思煜說:“我是書記。協助艦首長承辦檔案。”

毛澤東聽了,做了個拿筆寫字的姿勢,笑著說:“拿筆桿子的,我們兩個是同行。”

說得大家又是一陣大笑。水兵們沒有想到毛澤東竟是這樣隨和。

毛澤東問身邊的黃厚生說:“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黃厚生上午11時0分交更後,從輪機艙出來,特地洗了一把臉,脫下工作服,換上新的水兵呢制服,把皮鞋擦亮了,跑到前甲板,等著看毛主席,但是,一直沒有看著,便索性坐在艙口附近等候。當毛澤東出現在前主炮,聽槍炮兵講解的時候,他遠遠地看著,沒好意思擠靠前去。下午,他又來到甲板上,看見毛澤東在右舷副炮旁談笑風生,他克服了靦腆,跑上前去,一直擠到毛澤東身邊。這會兒,毛澤東看著他,向他問話,他才連忙答道:“我是輪機兵,開機器的。”

毛澤東又問:“你是哪裡人呀?”

“我是保定人。”

“嗯,離北京不遠。你今年多大了?”

“0歲。”

毛澤東高興地笑了,他又一個一個點著問水兵的年齡。

回答是:“0!”“1!”“0!”“19!”

毛澤東點點頭,讚歎說道:“你們都很年輕!”他興奮地扳著手指頭計算說:“第一個五年計劃,第二個五年計劃,再來一個五年計劃,那時候,我們就會有自己製造的軍艦。你們也才0多歲,也還年輕!”

鍋爐兵徐甫大聲說:“我們都希望早日實現共產主義!”

毛澤東笑了,說道:“很好。我們大家一齊努力!”

水兵們都笑了。

毛澤東繼續說:“過去,我們只有陸軍,有炮兵,現在有坦克了,有空軍了,有海軍了,我們的國防力量一天比一天強大起來。”他停了停,說道:“現在,我們海軍還不強大。我們一起努力,讓我們的海軍強大起來!”

徐甫說:“靠毛主席領導。”

毛澤東說:“靠我們大家一齊努力!”

半下午了,江風一陣緊似一陣,航行風吹過來,吹透衣裳,吹得身上冰涼。水兵們向毛澤東說:“風大了,請主席回住艙去吧。”

毛澤東感激地看了水兵一眼,又轉眼看看江面,說道:“這風吹在身上很舒服哩!”

19日18時,編隊到達湖北黃石。“長江”艦停靠黃石碼頭,“洛陽”艦在江中拋錨。

黃石,連著大冶。唐宋時,大冶就已經開設鐵礦場。解放前,漢冶萍公司把大冶的鐵礦、萍鄉的煤、漢陽的鍊鋼聯在一起經營。清朝末年,湖廣總督張之洞創辦的漢陽鋼鐵廠,是我國近代最早的鋼鐵廠,1894年出鐵,比著名的日本八幡制鐵所還早。

毛澤東此行考察長江沿岸,他或許希望在武漢、黃石,能夠興建現代鋼鐵工業。

毛澤東離艦登岸去考察大冶。

毛澤東回到“長江”艦時,已是夜晚了。軍艦起航,繼續向下游駛去。

水兵們緊緊關閉輪機艙門,輕輕揮動煤鏟,不顧艙內高溫,不顧空氣渾濁,儘量不讓機器轉動噪聲外洩。

甲板上值更的水兵,躡手躡腳,不顧天氣寒冷,換上薄薄的布鞋,不使腳步發出一點聲響。

水兵們希望毛澤東在艦上如同在家裡一樣睡個好覺。

毛澤東,人民的領袖乘坐在軍艦上。水兵們目睹他吃的是糙米飯、冬瓜湯、小菜。水兵們曾建議為毛澤東加菜,但是,為毛澤東管理生活的同志說,不敢,怕毛主席批評。他告訴水兵:毛澤東雖然忙,還要經常查問伙食賬的。規定每日伙食費7000元(舊幣),不準超過。水兵們找艦領導提意見了:“怎麼可以比水兵吃的艦灶標準還低!”

月0日凌晨時,編隊駛抵九江。

軍艦悄悄向岸邊靠去。

沒有鳴笛,沒有高聲命令,只有輕聲叮囑,只有揮手示意。最精細的計算,最穩健的操船,軍艦穩穩地靠上碼頭,繫纜停泊。

九江城市的燈火,在朦朧的晨霧中閃爍,江水在軍艦舷旁汩汩流過,分外靜謐。

儘管軍艦航行時,機聲隆隆,輕輕震顫,毛澤東卻睡得很好。

毛澤東醒來時,衛士報告說:“軍艦已停泊九江。”

“源二分於崌崍,流九派乎潯陽。鼓洪濤於赤岸,淪餘波乎柴桑。”長江到了這裡,已是“極泓量而海運,狀淘天以渺茫”了。

上午11時,毛澤東在軍艦上邀見了兩位當地負責人。

傍“長江”艦外舷停靠的“洛陽”艦的水兵,早已按捺不住激動心情,他們認定自己有理由請毛澤東主席也乘坐他們的軍艦。

“洛陽”艦副政委胡玉成帶著全艦官兵的請求來見毛澤東。

毛澤東說:“好,一視同仁。今天就到你們軍艦上去。”

毛澤東想利用這難得的機會,多接觸水兵。在軍艦上,他可以無拘無束自由行動。羅瑞卿他們是沒有什麼話好說的了。

毛澤東來到了舷號為“169”的“洛陽”艦。

筆者很難生動記述當年情景,請讀一讀水兵們自己當時的記述吧。它們登載在195年《海軍戰士》第16期。

“洛陽”艦輪機長方新承寫道:

艦上每一個地方,每一個角落都刷洗得很乾淨,會議室佈置得既漂亮又寬敞,像辦喜事一樣。同志們看到會議室裡掛著的毛主席像,心中有說不出的高興,臉上掛滿了笑容。我比任何一個同志都更加興奮,因為我這個5歲的老頭,將要在今天下午看到我們的毛主席。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了,同志希望很快就和毛主席見面。可是今天的時間似乎和往常不一樣,走得和蝸牛一樣慢。四五個鐘頭怎麼熬過呢?看書吧,沒有那樣的心情。偶爾在凳子上坐一會,竟然連坐也坐不穩。我從艙面到艙內,從住艙到會議室來回地踱。已經過了很久了吧?我這樣想。但是看一看表,才過去五分鐘!

下午點0分,“站坡”哨聲響起了,同志們都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自己的位置上。

毛主席來了,毛主席登上我們的軍艦了。這時我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眨都不眨一下。毛主席走過來了,主席光亮的眼睛看著水兵們說:“都很年輕。”我的年紀是比較大的,毛主席看到了我,就很注意地說:“你的年齡是比較大些。”陪伴在毛主席旁邊的叢樹生艦長馬上說:“他是我們艦上的輪機長。”毛主席走近一步跟我握手,並問我:“你是老海軍?”我回答:“是的,我是老海軍。”毛主席又問我的籍貫、年齡,最後對我說:“好好幹,和同志們團結一致好好幹。”連我這老頭,毛主席都這樣關懷,我高興得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回答。

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毛主席對我的關懷和指示,我一定要“好好幹,和同志們團結一致,用更大的工作成績來回答毛主席”。

輪機戰士程忠寫道:

士兵艙裡的同志們,有的在� �書,有的在作筆記,有的在下棋、玩撲克。每個動作都很輕、很靜,要按他們心裡那沸騰的感情呵,舞起來唱起來才痛快呢!可是,這時候,毛主席正在會議室跟艦上的胡玉成副政委談話哩。

毛主席問胡玉成副政委:“聽說有些同志不願幹海軍,是這樣嗎?”“是的,這是剛上艦的時候,同志們過不習慣海上生活。經過實際鍛鍊和教育後,這種思想都克服了。現在每個同志都有保衛祖國海防的堅強意志。”毛主席臉上露出好像嚴慈的父親愛他聽話的兒子那樣的感情,點了點頭,說:“過去在陸上,我們要愛山、愛土;現在是海軍,我們就應該愛軍艦、愛島、愛海洋。”胡副政委把毛主席這句話記下了,好像刻在心裡一樣。

毛主席喝了一口茶,又把目光集中在胡玉成副政委臉上,問道:“你們艦上學習得不錯吧?”

胡玉成副政委回答說:“我們艦上的軍事、政治、文化學習,都進行得很好……”毛主席說:“請你把隨便哪一個戰士所看的全部書籍都拿來,給我看一看。”

胡玉成照指示去做了。他第一個碰到的是報務員肖和清,就把他的書全拿給了毛主席。

毛主席把書一本本看過。這些書是《論共產黨員修養》《怎樣做一個共產黨員》《社會發展簡史》《中國革命與中國共產黨》《實踐論》《毛澤東選集》《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俄羅斯水兵》《朝鮮通訊》以及技術知識書籍。最後,毛主席把一本《頭門山海戰英雄艇》的連環畫仔細地看完了,向胡玉成說:“你看過這本書嗎?”胡玉成說:“看過。”毛主席接著指示說:“這本書雖然很小,但是,它的意義很大,它又適合戰士的水平。你要好好地多看幾遍才行哩。”最後,毛主席強調說:“這些書都很重要,很好。這說明同志們學習得還不錯哩!”

信號兵趙萊靜寫道:

同志,你一定很心急,想知道毛主席對我們水兵說了些什麼!可是,我怎麼向你說好呢!我說又說不像,寫又寫不好。不過,說不像也要說,寫不好也要寫。總要讓大家知道毛主席多麼關心我們,體貼我們!

月0日那天,毛主席一登上軍艦我們就開航了。同志們都在心裡哼唱著《東方紅》。同志們一碰面,誰也不開口,兩眼卻笑成了一條線。下午,毛主席在會議室休息,我們沒有值更的同志都聚到後甲板來。起初,同志們在談毛主席那套穿了好幾年的黃呢制服和黃色皮鞋,不知誰說了一句:“咱們跳舞吧!”同志們馬上就跳起來了。手風琴手搖著腦袋拉著手風琴,同志們拍著手,叫著,笑著。毛主席在我們艦上,我們怎能不跳、不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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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正跳得起勁的時候,毛主席往後甲板的過道裡走過來了。艦長陪著他,他慢慢地走著,魁梧的身體微微向前傾,帶著父親一樣慈祥的笑容,親切地望著同志們。同志們驚喜交加,停止了跳舞,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紅噴噴的,眼裡噙著淚花,望著自己敬愛的毛主席。

毛主席走過來親切地問道:“都會跳舞嗎?”

本來我們有點拘束,一聽領袖這樣和藹溫暖的聲音,就都自然得多了。大家都說:“都會!”

毛主席笑了,同時稱讚說:“好,大家都很活潑!”毛主席又問:“你們有些什麼樂器?”大家都高興地搶著回答說:“有胡琴、小提琴、笛子……”馬代義從背後擠上前來說:“還有鑼鼓!”

毛主席望著馬代義說:“是啊!扭秧歌可少不了鑼鼓。”毛主席頓了一下又說:“沒聽你們說有鋼琴。要是沒有,這只是暫時,以後可得有,開展文娛活動可少不了這東西!”

同志,我們是多麼幸福啊!我們就是這樣站在領袖的面前,回答著他對我們水兵關切的問話。

毛主席習慣地背起兩手,又把身子移近我們問道:“同志們都到北京參加過檢閱吧?”幾個參加過檢閱的同志回答:“參加過。”毛主席輕聲地笑了起來,並富有風趣地說:“那我們早就見過面了!”這時,馬代義一點也不感到拘束,口快地說:“就是天安門太高,看不太清楚。”毛主席向馬代義探了下身子,瞅著他的臉笑著說:“這回可看清了吧。”馬代義的臉就紅到了脖根,回答說:“看清啦。”同志們都哈哈大笑起來,毛主席也笑著轉身望了望其他幾位首長,首長們的臉上也都泛起了笑容。毛主席轉過身來又望著大家黑黝黝的健壯的身子,關切地問道:“艦上工農同志多少?青年學生多少?大家舉手看看。”同志們都分別舉手,毛主席點頭說:“一半,一半!”又問道:“同志們沒有隔閡吧?”同志們互相看了一下,笑著回答說:“毛主席,我們團結得可好呢!”毛主席滿意地說:“是呀,應當好好團結。今後就更好了,工農分子知識化,知識分子工農化,知識分子和工農分子的界限,慢慢就消滅了。”

軍艦穩穩地前進,輪機艙的轟隆聲傳到後甲板來。毛主席要到機艙去看同志們,臨離開我們前,他再次關切地問道:“同志們都習慣海上生活了嗎?”我們齊聲回答:“習慣了。”

他點了點頭,並伸出他的右手,再次說:“同志們,過去我們在陸地上,那時要求同志們愛山、愛土;今天你們在水上了,大家要愛軍艦、愛島、愛海洋!”

大家聽完了毛主席這些親切的教導,都熱烈地鼓起掌來。毛主席頻頻地揮著手,走向機艙那裡去了。

軍艦前方將經過長江險要的小孤山航道。

毛澤東聽說後關照胡玉成說:“我要看看小孤山,到時候請告訴我一聲。”

為了趕在天黑前透過小孤山,“洛陽”艦加速航行。

毛澤東像等待一個老朋友,等待小孤山的出現。

下午,4時0分,軍艦駛近彭澤縣,這裡是江西和安徽交界處。遙見十多裡外,一座孤山,屹立江中。

胡玉成請毛澤東來到前甲板。

毛澤東接過望遠鏡,把小孤山拉近到跟前。

碧峰俊秀,石壁嶙峋,中流砥柱,江水分流。

變了,0年前經過這裡,小孤山矗立在江中心;現在,一面的水道窄了,另一面的卻寬多了。

191年6月,毛澤東接到通知去上海參加中國共產黨成立大會,他和何叔衡一起去上海。

195年,謝覺哉在《新觀察》上發表文章,頗為詳細地說了當時情景:

一個夜晚,黑雲蔽天作欲雨狀,忽聞毛澤東同志和何叔衡同志即要動身赴上海。我頗感他倆的行動‘突然’,他們又拒絕我們送上輪船,後來知道,這就是他倆去參加中國共產黨第一次代表大會——偉大的中國共產黨誕生的大會。

已經過去年了,那次放舟而下,給人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

案頭上安徽《宿松縣志》是如此記述小孤山的:

宿松縣東有山,在水中央,為小孤山,鄰彭澤間……一柱直插天半,山以特立不倚,故得名。

小孤山,區別於鄱陽湖的大孤山,曾經被訛傳為小姑,並把對面的澎浪磯也訛傳為彭郎。連蘇東坡也不免從俗,寫下了遊戲文字:“舟中賈客莫漫狂,小姑前年嫁彭郎。”

軍艦減速從小孤山旁透過。毛澤東感謝水兵們的細心。他仔細觀察小孤山陡峭曲折的石階,隱於雲霧中的廟宇危樓。孤山,蒼翠欲滴,江濤,撞擊山石,浪沫如煙,澎湃聲洪。

毛澤東禁不住把自己的感受告訴周圍的同志,說道:“年前,我經過這裡,小孤山在這一面,現在到那一面去了。那時,這邊的水道很窄,現在變寬了。”

人們隨著毛澤東,仔細看那秀麗的小孤山。

毛澤東更深深感慨道:“老百姓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世道改變了!這是必然。”

編隊於0日時航抵安慶。

安慶,已是萬家燈火。人們還沉浸在年節的休憩喜慶中,毛澤東卻在萬里長江上思緒萬千。全國解放戰爭之後的恢復時期已經結束,他在集中思考過渡時期總路線的問題,在思考中國有史以來社會主義建設第一個五年計劃的問題,籌劃推進國家經濟建設的高潮。

月1日,雪後初霽,出太陽了。

毛澤東起床後,要前來見他的安慶地委書記傅大章、市委書記趙瑾山隨他一起在江岸散步。在江邊的菜地裡,他指點各種雪中生長的蔬菜,詢問當地群眾的生活。

長江岸邊,迎江寺的九層高塔,映著霞光,金光燦燦。這座號稱“塔王”的寶塔,今天格外透著喜慶。江中塔影浮動,傳說是紛紛前來禮拜“塔王”。今天高塔俯首迎來毛澤東的座艦。

古中國水師在安慶留下了自己的航跡。這裡曾是長江江防要地。

臨江一座大觀亭,明代建築,雄渾宏偉。

清代長江水師提督李成棟在亭上留下了一副楹聯:

秋色滿東南,自赤壁以來,與客泛舟無此樂;

大江流日夜,問青蓮而後,舉杯邀月更何人!

日本帝國主義侵入中國的時候,中國海軍曾在這一帶佈雷阻敵,鄧兆祥、林遵都是當事人。

人民解放軍大舉渡江之際,國民黨海軍海防第二艦隊在這一線醞釀籌劃起義。

今天,毛澤東將在這裡為中國海軍的歷史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早飯後,“長江”艦助理員於學斌高興地宣佈說:“大家要求同毛主席照相,毛主席答應了!”

水兵們奔走相告,整服裝,擦皮鞋,還把海軍皮帶上的銅扣用牙膏擦得鋥亮。

上午9點多鐘,毛澤東先來到“洛陽”艦甲板上。

雪後晴天,陽光耀眼。化雪了,天格外冷,江風竦竦,寒氣倍增。

水兵們怕毛澤東受寒,說道:“天太冷了。毛主席就跟我們合照一張吧!”

毛澤東連聲說:“不要緊。”吩咐道:“艦上人多,多分幾次,分批多照幾張,不要有漏掉的。‘一人向隅,滿座不歡’啊!”

人們心裡暖烘烘。

開始照相了,毛澤東興致勃勃地擔任“指揮”,他左右看了看,又向前跨出幾步,轉過身來,看看上下左右,指揮說:“大家靠攏一點,好都照上。”

毛澤東又問攝影記者:“都能照上嗎?”

“能。分幾批照,保證每個人都可以照上。”

毛澤東又細心關照說:“不要漏了值班的同志啊。”

毛澤東和水兵們興高采烈,在寒風凜冽的江上合影了又合影。

11時,“洛陽”艦的水兵簇擁著毛澤東,送他來到“長江”艦的前甲板。

“長江”艦的幹部、水兵,從甲板到上層建築,上上下下站成了一個人字形,在隊伍中間給毛澤東留了一個位置。

毛澤東又上下左右看了看照相的隊伍,連聲說:“人多,還是分批照,多照幾張。”

人們歡聲雷動,重新分部門排好隊伍。

毛澤東跨出隊伍,仔細察看,指著駕駛臺高處的水兵問道:“上面都能照上嗎?”

攝影記者說:“都能照上。

毛澤東又看看兩邊說:“邊上的也都能照清楚嗎?”

“能照清楚。”

毛澤東這才放心地和同志們一起照相。

毛澤東同輪機部門的同志合影以後,關照記者說:“每人都要給一張。”

攝影記者說:“每一個人都有,每一個人都有。”

毛澤東笑著向水兵說:“記者要是不給,你們找我!”

同志們轟地笑了。

記者連聲說:“一定給,一定給。”

毛澤東興致勃勃地和水兵們前後分8批合影。

當年有幸參加合影的人,把照片作為傳家寶珍藏著,只要有客人新來,必定拿出來,讓人們分享當年的幸福、歡樂。

回到住艙,毛澤東意猶未盡,他為青年人的朝氣所感染,見桌上已準備好宣紙、筆墨,笑著說:“哦,他們還交給我一個任務沒完成,為他們題詞。”他向秘書、衛士徵求意見:“你們說,該寫幾句什麼話呢?”

“寫人民海軍的任務唄!”

“鼓勵大家好好幹。”

毛澤東點頭,順著自己的思路,講了一大篇話。

近代中國有海無防,帝國主義從海上破門而入,侵略我們國家。從1840年鴉片戰爭起一百多年裡,帝國主義列強80多次入侵,每次都從海上來。他們從旅順、遼東灣,從塘沽、渤海灣,從煙臺、青島、膠州灣,從吳淞,從舟山,從馬尾,從基隆,從廣州,從香港,從海口,從雷州半島,從欽州灣,由北到南的所有海口闖進中國來。一部中國近代史,幾乎就是列強海上入侵史。

晚清封建統治階級,重陸輕海,畏敵如虎。先是禁海,等帝國主義打進來了,就投降。“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在炮口威逼下,被迫訂了幾百個不平等條約,割地賠款,喪權辱國。

毛澤東最後說:“所有這一切慘痛的歷史教訓,都告訴我們,今後帝國主義侵略我國,也會從海上來。現在,太平洋還不太平,中國人民一定要建設一支強大的海軍!”

這是毛澤東對近代中國歷史的沉痛思索。

毛澤東繼續自己的思考。

中國是一個大陸國家,也是一個海洋國家,在古代,曾經是一個海洋強國,有過輝煌的歷史。縱觀全球,有多少國家、民族正是依靠瀕臨海洋這一得天獨厚的條件,使國家變得富庶繁華。中國人應當充分利用海洋給我們交通世界各國、各民族的便利,發展自己。但首先必須保衛海洋不受侵犯,才能夠和平發展。

毛澤東在激憤中,滿懷期望,提筆揮毫寫道:

為了反對帝國主義的侵略,我們一定要建立強大的海軍!

毛澤東

一九五三年二月二十一日

寫完一張,毛澤東又同樣寫了一張,又再寫了一張。

毛澤東端詳著三張題詞,覺得有一張不太中意,隨手團起扔進了紙簍。後來,秘書又從字紙簍裡撿了起來。回到北京後,周恩來的秘書要去收藏了。

歷史將永遠記得毛澤東在長江之上,為人民海軍所指引的航向。

編隊繼續夜航,深夜到達蕪湖。按毛澤東要求,軍艦在江中拋錨。用汽艇把當地領導同志接上軍艦。毛澤東在艦上與他們交談後,又送他們上岸。

軍艦繼續向南京駛去。

蕪湖至南京50海里,軍艦順水順流,行駛很快。知道毛澤東將要離艦的幹部、水兵,卻希望這段航程永遠也不要走完。

日凌晨時,軍艦駛抵南京,停靠下關碼頭。

華東軍區陳毅司令員、張愛萍副參謀長、軍委海軍王宏坤副司令員等已在碼頭迎候。

毛澤東將要離艦上岸,他叮囑免去一切禮儀,不要驚擾水兵休息。

毛澤東踏上舷梯時,轉身向羅瑞卿說:“你代我向軍艦劉松政委說,請他轉告兩艘軍艦的全體同志,同志們辛苦了,謝謝大家!我們上去了,以後有時間再來看望同志們。”

羅瑞卿向劉松作了轉達,再三強調說:“要把毛主席的話,傳達到艦上每一個同志。”

劉松、胡玉成原原本本向艦員傳達時,同志們都流淚了。

月4日,南京下關長江邊上。

細雨霏霏,江水滔滔。

“黃河”號登陸艦、“廣州”號護衛艦、“南昌”號護衛艦、101魚雷快艇、104魚雷快艇正等待檢閱。

下午1時0分,毛澤東來了。真的又回來看望水兵們了。

碼頭上,陸軍幹部們整齊列隊,毛澤東看望過他們之後,向碼頭走來,他旁邊走著陳毅、張愛萍、王宏坤等許多人。

毛澤東看見軍艦了,加快步子走來。他已經熟悉軍艦,熟悉水兵了。他一往情深地說:“我答應了還要回來看他們的!”

羅瑞卿說:“我已轉告他們了。”

毛澤東笑著踏上碼頭。

“黃河”號更位長吹響了水手笛,軍艦上列隊站坡的水兵們立正敬禮。

“廣州”號軍艦同時吹響了敬禮的哨聲。

“南昌”號艦上,一面鮮紅的國旗立即升上主桅頂端:向毛主席敬禮!

毛澤東經過“黃河”號舷邊,走向“廣州”號軍艦。

毛澤東踏上了“廣州”艦,從左舷走到前甲板,看了看前主炮,轉身向“南昌”艦走去。

衛士先毛澤東一步踏上搭在兩艦艦舷的跳板,伸手要攙扶毛澤東。

毛澤東搖搖手,徑自走上跳板,輕鬆自如地登上了“南昌”號軍艦。

經過在“長江”、“洛陽”艦上和水兵一起航行了三天三夜,毛澤東已熟悉軍艦的一般情形了,他來到戰位,來到艙室問候水兵。他從左舷轉到右舷,來到艦尾,看到緊靠艦尾外舷有兩艘魚雷快艇。艇的前甲板上,指戰員成兩列橫隊站坡敬禮。

毛澤東揮手答禮,轉身問陪同的海軍同志:“魚雷快艇?”

“是魚雷快艇。”

毛澤東俯身向魚雷艇上的水兵招呼:“同志們,艇上生活苦吧?”

魚雷快艇分隊長高東亞回答說:“我們已經習慣了。”

啊,習慣了,水兵們就是這樣對待困難的啊!

毛澤東鼓勵說:“好,要多多鍛鍊!”

陳毅命令快艇開始接受檢閱。

快艇離開艦舷。

毛澤東剛舉手回答魚雷快艇的敬禮,快艇兩舷已激起白色浪花,像小鳥張升翅膀向遠方飛駛而去。

毛澤東走向後甲板上的後主炮,仔細看了各個部件,向張愛萍說:“你原來當過華東海軍司令員啊,這炮的效能怎麼樣?”

張爰萍和水兵向毛澤東介紹了炮的效能。

水兵們操作後炮俯仰、旋迴。

毛澤東看炮手們果然健壯,動作熟練,讚賞說:“很好!”

毛澤東向駕駛臺走去。中途,他特地走進軍艦後部的炊事房。他細心地看了看爐灶、鍋、碗、瓢、盆,又用手翻看了案板上堆著的蔬菜。

炊事房的艙門外面,已經圍滿了一群水兵。毛澤東望著他們關切地問道:“艦上伙食好不好?”

水兵們搶著回答說:“我們伙食很好。”

毛澤東又問:“你們每個月發多少津貼費?夠不夠用?”

水兵們笑著,議論著,回答說:“我們的津貼費夠用的。”

毛澤東來到軍艦會議艙室,坐下後,聽王宏坤和華東軍區海軍領導人彙報。

毛澤東問道:“多數同志是從野戰軍調來的,‘長江’艦、‘洛陽’艦也是這個情況,他們還安心嗎?”

“現在習慣了,願意幹海軍,希望能參加解放臺灣。”

毛澤東說:“要鼓勵大家努力建設海軍,一百多年來,帝國主義都從海上打進中國,就是欺負中國沒有海軍。帝國主義如此欺負我們,要認真對付。我們有了一個強大的陸軍,再有一個強大的空軍和一個強大的海軍,帝國主義就不敢欺負我們了。我國海岸線很長,應該有一支強大的海軍。目前,我們國家還很窮,鋼鐵很少。經過兩個、三個五年計劃建設,我們的情況就會有所改觀。那時候,我們就可以自己造軍艦了。我們現在有哪些造船廠?能不能造軍艦?”

“有些軍艦的技術裝備還不能自給,要靠進口。”

毛澤東說:“要進口買一些,主要的還是靠自己建造。海軍建設要靠國家經濟建設發展,靠國家工業化,靠國家科學技術進步。海軍建設要放在自力更生的基礎上。”

毛澤東又問在座的海軍幹部說:“你們都出過海沒有?”

有人回答說:“出過海。”

毛澤東問:“技術學得如何?”

王宏坤回答說:“下面同志學得好些,基本上掌握了技術。我們主要學蘇聯,全面學習蘇聯海軍經驗。”

毛澤東皺起了眉頭,緩緩地、重重地說:“我們是要把蘇聯的先進經驗學到手。是學習先進的東西,要結合實際,為我所用。我們軍隊打了幾十年仗,有許多寶貴經驗,還是有用的。我們有我們的傳統,要繼續發揚,不能丟。”

毛澤東這一番語重心長的話,當時並沒有為一些人所完全理解。《人民海軍》雜誌曾發表了題為《全面學習蘇聯海軍經驗》的文章,還有類似的文章。有的文章甚至說:“具體說來就是照蘇聯海軍條令辦事。”後來,經過實踐,對這個問題才有了統一的正確認識。

毛澤東還在記掛水兵們的生活,問道:“水兵每天伙食費是多少?”

“7000多元(舊幣)。”

毛澤東說:“軍艦上很辛苦,體力消耗大,一定要保證指戰員有足夠的營養,保證同志們的健康。要認真調查,計算一下現在的伙食費夠不夠用,如果不夠,要考慮增加。”

談話結束,毛澤東起身去駕駛臺。

外面仍然細雨淅瀝,毛澤東走出來,水兵也跟著來到上甲板。毛澤東看著戰士們企盼的目光,招呼記者說:“記者同志,麻煩你給我們一起照張相吧。”

水兵們頓時雀躍起來。毛澤東招呼水兵們站到他前面來。

水兵們興高采烈地擠到毛澤東身邊。

江面,水汽氤氳,雨滴越來越大。毛澤東身上的大衣和頭上的八角呢帽都溼了,臉上也灑了雨點。毛澤東從從容容、高高興興地和戰士們站在一起,讓記者照了一張又一張合影。他知道戰士們的心,他想儘可能多的滿足他們的願望。

軍艦向燕子磯方向駛去。毛澤東順著扶梯,攀登上了駕駛臺。

艦長曾泉生告訴毛澤東說:“這艘軍艦,原來是日本侵華海軍揚子江艦隊的旗艦,原名叫‘宇民治’號,日本大阪鐵工廠建造的炮艦。1940年下水,150噸,航速0節,就是每小時跑0海里。在國民黨手裡,是海防第一艦隊的旗艦,叫做‘長治’號。”

聽到這裡,毛澤東點點頭,他記得這艘軍艦起義後,他和朱德聯名打過電報,回答他們發來的致敬電。

曾泉生繼續說:“上海解放後,蔣介石派‘長治’號到長江口封鎖我們。艦上的士兵們都不願打內戰,加上派系鬥爭,當官的欺壓福建籍、馬尾系的人,更引起不滿。下士陳仁珊早就同上海地下黨有過聯絡,他又聯絡了林壽安、李春官,在1949年9月10日凌晨點5分,以敲響艦鍾為號,發動了武裝起義,把軍艦開到了上海。”

毛澤東問:“陳仁珊還在艦上嗎?”

曾泉生回答說:“在。”

陳仁珊已經來到毛澤東面前。

曾泉生介紹說:“這就是陳仁姍。他現在是我們艦的航海長。”

毛澤東握著陳仁姍的手說:“祝賀你!請你說說當時起義的情況,好嗎?”

陳仁珊講了起義的前前後後,毛澤東仔細地聽著,不時點頭。

陳仁珊說:“起義以後,因為怕國民黨飛機炸燬軍艦,不得不讓軍艦自沉在前面的燕子磯附近,大家都很難過。就在這時候,接到您和朱總司令的慰勉電,我們心情才好起來,發誓要儘快把軍艦打撈起來。現在,它又能航行了,比以前跑得還好。”

毛澤東笑了。

曾泉生說:“現在這條艦是我們華東海軍第六艦隊旗艦,叫‘南昌’號。”

毛澤東點點頭,向陳仁珊說:“你和你的同志們,走的是一條光明的路。你們是老海軍,要同野戰軍來的、從學校參幹的同志,團結起來。他們是新海軍,你們要幫助他們學技術,學會駕馭軍艦,共同努力,建設人民海軍。”

陳仁姍回答道:“是,我們一定盡自己的力量。”

曾泉生介紹說:“陳仁珊同志要求入黨,我們黨支部已經吸收他入黨了。”

毛澤東更高興了,向陳仁珊說:“很好,那擔子就更重了。共產黨員就是挑擔子的,要比別人多做工作,多吃苦。你要帶頭學習人民軍隊的傳統,要改造頭腦裡的舊思想,要學會人民軍隊的一套。”

陳仁珊連聲說:“是,我一定努力學習。”

軍艦繼續向燕子磯江面駛去。

燕子磯,江橫水闊。天上雲煙壓水,水色天容不分。江流直下,氣勢磅礴。

“101”“104”兩艘魚雷快艇從迷濛水汽中疾馳而來。

艇艏剖開白浪,兩舷排氣孔排出藍色煙霧。魚雷艇如同張開白翼,要從水面上飛騰起來,疾如箭矢,奔若閃電。

毛澤東舉起手來,頻頻向魚雷艇揮動。

魚雷艇編隊從軍艦左舷飛速透過。

毛澤東想看得更真切,更清楚些,便走出駕駛臺,站到左舷訊號臺上,看魚雷快艇操演。

毛澤東興奮地連聲說:“好!好!”十分開心。

檢閱結束,曾泉生向毛澤東說:“報告主席,全艦同志想請您題詞。”

毛澤東欣然應諾,隨曾泉生來到雷達海圖室。

海圖桌上已經鋪好白紙,擺好筆墨。毛澤東成竹在胸,筆走龍蛇地寫道:

為了反對帝國主義的侵略,我們一定要建立強大的海軍。

毛澤東

一九五三年二月二十四日

擠在海圖室外的水兵,熱烈鼓掌。

曾泉生又說:“‘廣州’艦、‘黃河’艦的同志們,也請毛主席給他們題詞。”

毛澤東說:“好。”

毛澤東重又提起筆來,一連寫了兩張同樣的題詞。

三天中,毛澤東為5艘艦艇寫了5張同樣內容的題詞。如此強烈,如此急迫,集中了全民族的願望和意志,成為照亮新中國海軍航程的燈塔!

下午4時多,軍艦停靠長江北岸浦口碼頭。

水兵站坡列隊歡送毛澤東。

毛澤東和陳毅等同志握手道別。

水手笛吹響“敬禮”的哨音,戰士們向毛澤東注目敬禮,心中萬分留戀。

毛澤東跨上活動碼頭,剛走幾步,便轉過身來,向水兵們揮手。

水兵們激動不已,高呼:“毛主席萬歲!”

毛澤東走上引橋,又轉過身來,再次向水兵們揮手。

毛澤東留戀這些年輕的水兵。

毛澤東走過引橋,走到岸上高處了,毛澤東又第三次轉過身來,高舉起胳膊,再向水兵揮手。

毛澤東覺得難以分手啊!

水兵們禁不住熱淚簌簌滾落,千言萬語,集中為一聲聲的高呼:“毛主席萬歲!”

毛澤東轉過身去,慢慢地一步步地走去。

水兵們久久注視毛澤東在細雨飄灑中慢慢走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仍然肅立不動,舉目眺望。

雨下大了,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打溼了水兵的衣襟。

送過毛澤東後,陳毅又回身來到“南昌”艦,向軍區和海軍的領導同志說:“毛主席叫我轉告,視察了海軍部隊,很高興。看到海軍掌握在可靠的年輕的幹部手中,放心了。”

毛澤東十分關心艦艇部隊的鞏固。195年8月,有訊息說,國民黨將策反人民海軍兩艘艦艇,毛澤東當即批示海軍進行清查、防範。海軍認真清查,我軍艦艇中沒有所指的或類似名字的艦艇,審慎地採取了措施,並報告毛澤東。毛澤東當天批示說:這個部署是正確的,望堅決執行之。

毛澤東還對所擬一項措施批註說:在這次政治審查中,要做到能徹底瞭解與掌握艦艇,完成艦艇檔案及原海軍人員檔案登記工作,使我們做到真正心中有數有底。

從海軍建設的路線、方針,到艦員文化、技術學習,艦員伙食標準,以及碼頭俱樂部設定,具體艦艇的鞏固,毛澤東都傾注了心血和關切深情。

毛澤東對戰士生活的關心,尤其令人感動。

1954年4月15日,海軍一個老戰士直接寄信給毛澤東,反映他所在的部隊“還有約百分之三十參軍七年以上的老戰士”存在著三大問題:“一、待遇;二、婚姻;三、離家近想回家看看。”他在信中還說:“我再告訴你幾點情況,廁所門上畫了低階下流的圖畫和質問;班以下牢騷怪話多;幾百人的一個分校,有兩個人被開除團籍。”“為鞏固戰鬥意志”,這個戰士提了幾條建議,其中一條寫道:“戰士家屬來隊要好好接待,她們不只是來看人,還是來向丈夫要孩子的。戰士們多是參軍時剛結婚,**年了,現在雙方都近三十歲了,應當考慮這種狀況。”

毛澤東立即批轉海軍調查辦理。

毛澤東乘軍艦航行,成了海軍文藝創作寫不盡的題材。先是海軍作家李養正寫了特寫《幸福的航行》,他要求《人民文學》發表時,一個字、一個標點也不要改動,因為他認真核實過毛澤東的講話,他為文章負責。魚雷艇隊的水兵編演了詩朗誦《難忘的航行》,在北京演出,催人淚下。海軍政治部歌舞團曾先後兩次編演大型歌舞《毛主席來到我們軍艦上》,一曲《太陽最紅,毛主席最親》,久久地廣泛流傳,唱出了人們的心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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