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王越一聽便笑了,開啟車門,看向馬車前方橫躺在地的老者。

這位老者,若只看他一身穿著、形貌確實與尋常乞丐無二,但尋常老乞丐豈會有這等中氣十足的聲音?尋常乞丐能出這等口氣的話?更不用冬日裡只穿一件單衣卻沒凍死了。

略微打量,王越道:“我蛇餘國之治政有一理念,多勞多得,少勞少得,不勞者不得。”

“老先生有手有腳有能耐,一身武力非是尋常超階可比,一人之力足以養活百千人,卻自甘墮落乞討為生,行為比之鄉間一老農都不如,難道就不覺羞恥嗎?”

老者聽著,面上就是一愣,顯然王越之言,實是大出他的意料,然而卻是句句有理叫他不得反駁。

只聽王越繼續:“老先生入我蛇餘國,可於關卡處獲取暫住身份之證?若是沒有,那就是非法入境,依法當驅逐,若是入境後有違法行為者罪加一等。”

“章德,故意阻塞公共交通者,該當何罪?”

拱衛司武士回道:“故意阻塞交通者,視其情節輕重、造成損失,當處以一個到五個青銅角子不等的罰款,這位老先生先非法入境,罪加一等,理應雙倍懲罰。”

王越又問:“非法乞討該如何處置?”

章德道:“應當交由地方治安司,責令其勞役一月,叫其學會某項勞作本事,使其有自食其力之能方可放出,而其若是出役仍繼續乞討者,按律當貶為奴隸。”

王越對老者道:“章德的話,老先生可聽的明白?”

老者臉上頓時一陣青、一陣白,竟有一種無言以對之感,最後老臉一紅,只得吶吶問:“蛇餘公子難道一貫就是這樣對待來投靠公子之人嗎?”

投靠?王越心道,這可不是投靠之相,乃是裝高人式的考校(實際上也確實是高人),稍稍一想,王越便道:“連我治下秩序法律都不準備遵守,老先生覺得這算是來投靠?”

老者嘆了口氣,一軲轆從道路上爬起,朝王越拱手道:“蛇餘公子果然厲害,老夫禽相陵失禮,更對公子治下秩序法律無知而違背,還請公子見諒。”

王越頭:“禽老先生有一技之長,也非為真正乞丐,此處可以不咎,但非法入境和故意阻塞公共交通,不論是知法還是不知,都造成了實際的影響,所以當按律處置,處以十個青銅角子的罰款。”

“老先生覺得如何?”

禽相陵道:“此處公子可否網開一面,老夫身上實在是無錢啊。”

王越道:“法律於人,既是約束,也是保護,若設下法律而不遵守,則等於無法,無法則諸惡可以任意橫行,必定導致上至國君、下至黎庶之利益乃至性命皆無法得到保障。”

“所以,此處還請老先生見諒。”

“不過法律無情人有情,老先生既是無錢,我可先為老先生墊付罰款,待先生有錢時在還就可,稍後再帶先生去補辦暫住身份憑證,如此以全我蛇餘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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禽相陵聽著無奈笑道:“蛇餘公子啊蛇餘公子,你可真是好一張利嘴,平白就叫老夫欠了你一個人情啊,蛇餘之法是你定的,想怎麼定就怎麼定,若要改之或者免人之罪還不是你一言之事?”

“所謂替老夫繳納罰款,這一國皆是你的,錢還不是自你左袖子裡進右袖子裡出?”

“老先生笑了。”王越笑道,指著前方不遠還未停止建築的工地最中心處一處高大的建築道:“前方就是將來我蛇餘國的都城,老先生可知城中那處最高大宏偉的建築為何?”

禽相陵看了看,道:“此建築既高且大,氣勢恢宏,威嚴無比,讓人一見就易生出敬畏,真是好厲害的設計,若老夫沒猜錯,那處建築,當是本地最高統治者…蛇餘國未來國君,也就是蛇餘公子你的宮殿?”

“章德,告訴這位老先生那是何建築,本公子的府邸又在哪?”

拱衛司武士章德對老者道:“那處建築乃是將來蛇餘國最高行政政事堂所在,至於我家公子的府邸,政事堂東方左翼正在建的就是了。”

禽相陵驚呼道:“這怎麼可能?公子將來貴為一國之君,竟不住宮殿,卻另行蝸居院?”

王越不理他,繼續問:“本公子此舉何意?”

章德朝王越拱手道:“公子之意,乃是以此告知整個汲地之人,王在法下,也就是,國家設定之秩序,上至國君、文士、武士、下至黎庶,所有人皆當遵守,哪怕公子本人都不可違背。”

“王在法下,王在法下。”禽相陵喃喃好半天,不可置信的看著王越:“公子真是好大的氣魄,當今整個天下行法至此者,也唯有公子一人。“

又道:“聽聞法家學派李子舉派遷往陳國衛地為衛氏領地變法,而今看來,他還不如為公子效力呢。”

王越卻又道:“剛才老先生還有一言差矣。”

禽相陵問:“還有何處?”

王越道:“本公子之私產與國家財產乃是分開的。”

“此次淮上聯軍北進汲地,於汲地所得一切錢糧,我未取青銅一角,甚至援申、敗蔡之巨量所得大部,都皆歸於政事堂,將來蛇餘國內一切公田產出、私田稅賦以及各類工商稅賦,也同樣盡歸於國。”

“若非如此,蛇餘國哪有足夠錢糧在運轉國家的同時還能於國內大興土木?老先生且看如今正在勞作者,他們卻非其他國領地中之徭役,卻都是按日計了工,由政事堂下發錢糧的。”

禽相陵聽了頓時肅然起勁,嘆道:“吾嘗聞大公無私之言,此言或只有公子身上能擔得起了。”

“大公無私?”王越心,應該叫大私似公才對,蛇餘建國後,只要不垮,他就是蛇餘國之神,將來蛇餘國擴張,乃至整個天下,那他就是天下之高之神。

在無限久遠的未來,文明若能走出此星球,到那時就是文明之神。

這是神之大利,非億萬利可比。

再,他的肉雞網路,遲早是要覆蓋所有人類。

一旦達成,整個人類可都是他的私產,如此還用計較世俗人眼中錢財之類的私產嗎?

不自賦稅中取一分,卻也不代表他無錢可用,國內所有工商產業、技術,可都是由他投入在做(別人也做不了),將來甚至還要開銀行而掌一國之資本呢。

接下來,兩人又隨口寒暄,而於蛇餘國知曉越多,禽相陵對王越便越發恭謹,甚至有了一絲敬佩之意,一國國君像王越這等當法,生民、愛民至此者可是天下未見,也是深符他學派之宗旨道路。

最後王越看了看天色,道:“天色已晚,此地卻非是話休息之地,不如入城稍作歇息,老先生若有何教我,皆用過晚食再論?”

又走到馬車旁,親自開啟車門,道:“老先生請。”

禽相陵行至車邊,看著馬車種種精巧,暗自驚訝著了頭,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道:“我這身衣物骯髒不堪,就不上公子之車了,以免汙穢這輛天下無雙的器物啊。”

王越道:“不過區區死物,卻能讓老先生這等高人乘坐,實乃它之榮幸,老先生就不須推辭了,不然若叫人看到,只道蛇餘國君不知尊老愛賢?這卻是陷我於不義了。”

“請。”王越單手一迎。

“那便多謝公子。”禽相陵微微頷首,終究是沒有再推拒,但上車前,卻是運轉氣力一震,只將身上連同衣物的塵垢都震去,待至他上了車,王越也隨之而上,馬車再次向前往新城而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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