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汲南城內亂糟糟的狀況稍稍一停,汲英等人再次上到城牆上,朝城外看去,外面的淮上嚴整有序的軍營內一片寂靜,透過營寨中的篝火、火把,一些可見一隊隊守夜的武士、武卒正在巡邏。£∝

“城外的情況如何?”汲安聲的問。

“一切如常,淮上的軍隊完全沒有想過我們會晚上出逃,簡直毫無防備。”汲英臉上露出一絲慶幸,道:“看來原本安排在城東的聲勢,現在已經全無必要了。”

“我們可以直接偷偷自城西出城。”

“這真是太好了。”汲安也慶幸道。

稍後,兩人下得城去,飛快駕車去到城西。

汲南城,西門口,準備西撤申南的兵車都已彙集在此,因見著城外的軍勢,汲地武士們心中再不存僥倖,再有汲英的勸,他們放棄了許多重物之類,又將許多事物盡數便宜了城內的商人之流,換成了金銀細軟,這樣就輕便了許多,看起來這只隊伍和下午欲“搬家”的狀況已經是兩樣。

汲英看了看隊伍,心下稍稍滿意,這至少有撤離轉進的樣子。

當下叫武士開了西城門,自己藉著火把的光率先走在前列,後續武士、武卒連連跟上,汲安的膽子卻是比他的多,沒有大隊人馬簇擁,在這黑夜裡,尤其是敵方強軍在側的情況下,心底簡直沒有半分安全感,就在大隊人馬中間一同出城。

這時夜色漸深,天上月光越發晦暗,這一隻萬人隊伍,生怕動靜太大,引動城南駐紮的淮上兵車,只了為數不多的火把,零零散散的勉強照亮道路,叫武卒們摸著黑徐徐向前。

只是,就在他們處城的剎那,關乎他們的動向就已經被天上的一雙眼睛看到,又飛快叫王越得知,緊接著透過淮伯祭司傳到被王越提前派出趕赴預設戰場的兩個萬人隊。

“汲安,不知為何,今夜我總覺有些隱隱的不安。”話的是和汲安一同處於兵車中段的汲勇:“這種感覺,就好像被一隻什麼強大的妖獸在黑暗中注視般。”

“你多想了吧,剛才出城前,我和汲英往南邊看過,淮上兵車對我們棄城出走毫無防備。”

“但願吧。”汲勇深吸了一口氣,看向左右無邊的夜色,嘴上著但願,手上卻緊緊握住了掌中青銅短劍,汲安只道他多想,但這種對危機本能的感知,卻是在隨國戰場上數次救過他的命。

過了會,他實在忍受不了這種本能的緊張,便跳下馬車,在隊伍中巡視起來,又不時拿起火把朝四方看,希望能找出什麼蛛絲馬跡之類,只是什麼都沒找到。

但他發現一個現象,許多上過戰場的武士,皆是和他一樣,隱隱本能感到一種恐懼和不安。

如果是他自己,或許還是錯覺,但大多數武士都是如此感受,那意味著什麼呢?

他飛快跑到馬車上,焦急對汲安道:“汲安,情況有些不對,軍中許多武士都和我一樣,感受到一種本能的不安,這絕對不正常,必定是我們被淮上兵車盯上了。”

“這如何可能?”汲安不通道:“城南那些兵車根本沒有動靜,如果有動靜要來追我們,這黑夜裡他們也得火把吧,可是你看看,這周圍除了我們的火把,還有誰的?”

見汲勇還是一副坐立不安之象,汲安繼續道:“再,如今我們都已經出城,淮上兵車若是追了過來,難道我們還能退回去不成?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只能向前了。”

“城南的兵車沒有動靜?”汲勇渾身一震,驚呼道:“可是淮上兵車來我汲地有千乘,你他們會不會將其他兵車派出來在等著我們?”

就在這時,車道兩側田野裡。

“呼”一的一聲,一個火把在黑暗中燃了起來,在這夜晚顯得格外引人注目,以至於遠遠高出了先前慘叫聲對汲勇的吸引力,車道上所有武士、武卒都將目光集中到幾百步外的火光上。

只見這個火把,才一燃起,就被抓著他的主人凌空往半空高高拋起。

隨著這個火把出現在天空,“呼呼呼呼呼”風火之聲接連不斷,幾乎是一瞬間,車道兵車行進的前方、左右、甚至後方都出現了無數的火把,火把在大風烈烈吹拂下,映照出難以計數武卒。

汲勇渾身顫慄起來,難怪本能感到危機,只是想不到,竟有如許多的人,正潛伏自黑暗中等待他們,他親眼看著,隨著火把亮起,還有更多的武卒自地上爬起來。

密密麻麻、黑壓壓的一片。

上過隨國戰場,汲勇只兩眼看去,就知周圍的敵軍恐怕數量遠在他們之上,更可怕的是此刻竟是成著陣列,並且毫無疑問的,他們都是下午城南那種精銳。

“汲勇!”汲安臉色一片蒼白,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汲勇沒有理會他,卻將目光往自家隊伍看去,卻見整個隊伍在不長的行軍趕路中,已經散亂不堪,隊中的武士、武卒本就是有著逃跑之心,這時一個個被嚇的如汲安一般,哪還看得到半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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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只須一個衝鋒就將他們擊潰。

王越借軍主領域意識在軍前掃過,統帥領域的力量運轉,命令不經由淮伯祭司,直接出現在兩位萬人隊萬夫長以及其麾下千夫長體內,猶如無形的命運之手撥弄琴絃,諸人靈光一閃,並未接收到任何命令,但都在瞬間明白接下來該如何做,其中一位萬夫長拔出了劍,接連幾聲命令透過身旁淮伯祭司傳開。

兩個萬人隊就好像一頭潛伏的巨獸終於露出猙獰面目,又好像一輛靜止不動的龐大戰爭機器,機器轟鳴間全力發動的開始碾壓,偏偏在這動作中,不聞通常行軍的金鼓長號,只是偶爾幾人並不大的命令與吩咐,叫熟悉了金鼓的汲地武士、武卒極不適應,更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氣直衝頭蓋。

“轟!轟!轟!”寂靜的夜裡,左右田野裡響起齊整的步法行進之聲,不住自四面八方碾過來,每一下都如戰鼓聲重重擊在汲地武士、武卒們心頭,壓的他們心懷戰戰、不知所措。

“噹啷!”一位農兵顫抖的雙手拿不住手中盾牌,掉在了地上,發出一聲不大卻格外響亮的聲音。

這個聲音彷彿是一個訊號,已經逼近到車道二十步第一列橫列,在百人隊長的命令下大力揮灑著將手中標槍拋投了出去,先是數個百人隊,緊接著波浪般蔓延至整個第一列。

空氣中響起密集的嗖嗖聲,那是標槍刺破空氣的呼嘯,緊接著是汲地陣營中彷彿沒有窮盡的慘叫和哀嚎,還有無數農兵們恐懼的驚叫,就這一下,他們身邊很多熟悉的人、甚至有武士都被標槍殺死了。

如果淮上軍沒有將他們包圍,叫他們無路可逃的話,只這一輪攻勢下,他們定然已經丟盔卸甲的全軍潰退了,但此刻五路可逃,他們就只能瘋狂的往內裡擠,往同伴和馬車後擠,試圖更靠後些,似乎更裡面就能夠獲得安全,看起來就好像養雞場裡被一隻老鷹自上空飛過受到驚嚇的雞。

汲地兵車最前方的汲英無奈的嘆了口氣。

這樣的局面,不用看都已知,他們已經徹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是但淮上軍只在第一輪標槍投出後,見得汲地兵車潰亂的場面,就停止了動作。

“放下武器,降者不殺,放下武器,降者不殺。”如同他們步伐般齊整的聲音響了起來。

為軍勢所逼,瘋狂向內擁擠的武卒農兵、甚至是武士,聽到這聲音如蒙大赦,一個個將武器拋到了地上,汲氏諸人也無力阻止,面面相覷之下,也放下了武器,等待著黑夜中未知的命運。

王越的目光也自戰場上空收回,落入帳中被趙午召集過來,在下方惴惴不安同樣等待著未知命運的投誠人員身上,淡淡道:“通報諸位一個訊息。”

“汲南城邑的兵車今夜連夜出逃申南,當前已為我聯軍將士包圍全殲。”

投誠的文士、武士們面色一震,這種結果,他們在投誠前就已經考慮到。

只是想不到,訊息會來的這麼快,並且汲地兵車竟是被全殲。

一些腦子活泛的,已經敏銳的想到這只兵車覆滅後,整個汲地已再無可反抗淮上軍的兵車,那麼接下來…接下來就是他們此投誠的正確選擇收穫的時候了。

也就是,他們成功透過投誠保住了自己的家業,甚至還將更進一步?

帳中投誠的文士、武士興奮的想著,滿臉通紅、呼吸急促,這可真是個好消息啊。

過於興奮、激動的他們,卻並未注意到王越的臉色,還有趙午嘴角的淡淡冷笑,申到眼中的肅然。

一個時辰後,火光在道路上燃成一條長龍,前往埋伏的兩個萬人隊徐徐回軍。

大隊的俘虜垂頭喪氣被他們去時趕路用的繩子綁縛著被押回來,隨後所有武卒皆自一旁看押,交由無當軍處置,其中汲氏家族成員、近三百文士、武士以及其家屬則都盡被押至營前,等待王越的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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