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燕京。

除了那總是看不太清楚的天空,還有說來就來的雪花。

唐雲風一大早起來,發現昨晚不知何時又開始下雪了。

眼前的院子裡,已經鋪上了厚厚的一層。

賞雪吟詩,那是文化人的玩意兒。

手藝人,自古都不喜歡雪天。

也不喜歡刮風下雨,就喜歡晴朗的好天氣。

師兄弟三人,下得樓來。

小嶽沒說話,直接拿起掃把開始清路。

“哈,好睏吶!”

燒餅閉著眼睛,還在吧唧著嘴。

唐雲風都覺得好奇,不睜眼下樓梯。

這傢伙是怎麼做到,沒讓自己摔死的?

好本事。

不過,他沒有客氣,當即朝燒餅屁股上就是一腳。

轉眼,掃把、推雪板、鐵鍬,師兄弟三人都動起手來。

家裡還有白慧明這個孕婦在,這要是一滑一溜,那就得出大事兒。

不一會兒,來回路面上的雪清理完,三人嘴裡噴著白氣,身體也都活動開了。

手藝人,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無論是陰晴雨雪,都得受著,功課是必須練的。

小嶽一個人走到一邊,獨自練習。

他這個人呢,可能悟性不高,但教了的手藝就能下苦功夫。

之前的方言問題,他也是家裡、後臺,得空就練。

到現在,改觀很大,只有少數字眼還能聽得出來。

唐雲風不管他,跟燒餅湊一搭。

這傢伙現在也長進不小。

音量控制熟絡了不少,連丹田存氣都摸到了一點門兒。

整個人說話,哪怕是平時都沒那麼躁了。

唐雲風準備再教他點新玩意兒。

“燒餅,你現在已經知道了丹田在哪兒,也知道了氣是怎麼回事兒,現在我教你怎麼運用這股子氣來發音。”

燒餅聽聞,眼前一亮。

比剛才被踹得那一腳,比幹活還來勁!

“好,師哥,教教教,我指定認真學。”

唐雲風點頭道:“老話說,氣乃聲之源,氣為音之帥,這一點戲曲門的藝人做得最好,有空你也可以多聽聽戲,有好處。”

“好,回頭我找大爺拿收音機。”

“嗯,氣呢,存丹田,再自丹田出,融貫三腔,胸腔、口腔、頭腔,三腔共鳴,不論高音還是低音,都靠這股氣來控制,氣一定不能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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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雲風一邊說,一邊在燒餅身上比劃。

“這三腔的大概位置記住了嗎?”

燒餅自己也摸索了幾下,這才點頭。

“嗯,大體記住了。”

“好,那你現在自己試著把氣運到這三個地方。”

燒餅開始照做。

不過,沒過片刻,他便苦著臉道:“師哥,我沒氣了。”

“噗~”唐雲風內傷。

旋即笑罵道:“什麼叫沒氣了,你這是氣散了。”

“哦,對對對,我還有氣,就是不知道它跑哪兒去了。”

唐雲風笑道:“沒事,這是水磨功夫,得多練習才行。”

看著燒餅一邊點頭,一邊抓耳撓腮的模樣。

唐雲風又道:“這樣,我再教你個法子,你平時呼吸,按照‘慢呼慢吸、快呼快吸、快呼慢吸、慢呼快吸’四種節奏來練,每種都練,這樣能讓你快一點摸著門道。”

燒餅嘴裡嘀咕著重複了一遍:“成,師哥,我都記住了。”

“嗯,這是平時呼吸的,使活說話呢,照著‘深吸緩呼’的路子來,鼻子吸,嘴巴呼,這也得練習慣了才行。”

燒餅自己演練了一下,覺得明白了,又點頭。

旋即又笑道:“師哥,您老實說,您是不是武林高手?”

唐雲風直接就是一招後腦勺按摩。

“想屁吃呢,咱這只是運氣發音而已。”

“嘿嘿,想想嘛,電視上那些人可不就是這樣麼!”

唐雲風聽著燒餅嘴裡得波得波的,跟機關槍似的亂突突。

“你這碎嘴子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啊?”燒餅傻眼了,“這怎麼改?”

唐雲風琢磨了一下,笑道:“很簡單,惜字如金,從現在開始,除了練功,你說話一句只許用一個字兒,多一個字打一下手板子!”

燒餅急了:“那還不得被憋死呀?”

唐雲風懶得理他,自顧自的數著數:“一、二、三……七、八,減去一,剩七個。”

算完,從旁邊找來一塊小板子。

一臉嚴肅道:“把手伸出來。”

燒餅一聽,都快哭了。

伸出手掌,小聲道:“師哥,您可輕點……!”

話說一半,想到一字之約,趕緊閉嘴。

果然,唐雲風笑道:“哼哼,再加五下。”

“啪、啪、啪……”

十二下結結實實地的板子打完。

“嘶~~”燒餅手掌吃疼,忍不住吸氣。

唐雲風又道:“把手伸出來。”

“我……”

燒餅滿臉不解,幾欲爭辯,但只吐了一個字,便不敢再吭聲,只用眼神表達著心中的抗議。

唐雲風哪裡不懂?

悠悠道:“你剛才‘嘶’得太久了,得算三個音,所以打兩下。”

燒餅:“……”

內心千般不服,萬般不願,終究還是老老實實地,伸出了肉乎乎的胖手。

唉,誰讓他是大師兄呢?

“啪啪!”

又是兩板子。

寒冷的天氣,一連十幾下板子,燒餅的手掌都有點紅了。

紅燒肉?

但吃疼也只能忍著,生怕自己不小心又“嘶”長了。

心裡憋得慌,便把力氣使在念貫口上,好似跟貫口有仇似的。

可是一瞧唐雲風正眼神吃味的盯著自己,嚇得趕緊把呼吸調勻,開始正正經經地練功。

唐雲風一瞧,心裡暗自點頭。

還不錯,孺子可教!

扔下燒餅不管,他自己的功課都還沒做呢。

轉眼,師兄弟三個,都在各自練著功。

天上雪花飄飄灑灑,院裡腔調各自拿捏。

一個小時後。

“爺們,來吃早餐啦!”於慊招呼道。

三人進門。

看到白慧明正坐在餐椅上,笑盈盈地等著他們。

“快來,練了一早上功,都餓了吧?多吃點兒。”

“謝謝大爺大娘!”唐雲風點頭道。

“大娘您吃,不用等我們。”小嶽點頭道。

燒餅撓頭,想了一下,吐出一字:“對!”

兩大三小,坐下來喝粥。

“呼嚕~”

猛吸一口的燒餅,突然抬頭看向唐雲風。

這喝粥的動靜不會也算吧?

瞧了幾眼,看到唐雲風並沒有什麼反應,頓時放下心來。

還好,喝粥的聲音不算!

餐桌上少了燒餅說話,那動靜直接就少了七八成。

這讓於慊和白慧明覺得奇怪。

莫不是這孩子在這兒呆得不開心啦?

於慊道:“嘿,爺們,今兒個是怎麼啦,嗓子眼被堵啦?”

燒餅張嘴,眨巴了半天眼睛,道:“沒。”

白慧明一聽,這還是不對頭?

哪回來家裡,他不是得波得波的,一天到晚嘴巴子不停。

啥時候見過他這樣?

她關心道:“燒餅,你是不是生病啦?”

“沒。”

燒餅一個字應完,看了自家大師兄一眼,又埋頭喝粥。

這回是粥跟他有仇。

旁邊的唐雲風早就憋著笑。

對著兩位長輩,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地解釋了一下。

眾人恍然大悟,同時也覺得新鮮。

於慊笑道:“爺們,還是你有歪招,這毛病連你師父都治不住他。”

唐雲風:“……”

大爺,您這是誇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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