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個性是天生的,還是後天形成的?

林尋不清楚。

他只知道關於地球,沒有人問過他想不想去,更沒有人問過他在那邊過得怎麼樣。

無論是那個早已記不太清樣子的祖父,還是那只口齒不清的白鴉,都是一副自說自話的樣子。

他們似乎已經預設了林尋的人生應該由他們來安排。

他們也確實那樣在做。

可事實上,對林家,對那位祖父,甚至是妖經,十萬妖都,林尋根本就沒什麼興趣。

如果不是攸關性命,誰鳥你?

他更樂意沒事去調侃一下那位不怎麼聰明的特異科新人。

沒人知道他在地球上的十年是怎麼過的。

那時候的他,七歲。

突然靈魂互換,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滿嘴的奇言怪語,也不認自家父母,總是吵嚷著要回家。

這些他都想起來了。

後面的事也很簡單。

孩子瘋了,怎麼辦?

當然有專門容納瘋子的地方。

在那個地方林尋學到了很多活法,身子再硬也沒棍子硬,頭再鐵也沒禁閉室的門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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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開始的抵抗叛逆到後來的順從乖巧,他明白了審時度勢這個詞的涵義。

不過,奇怪的是,明明自己已經在過去的成長中明白了“懂事”的必要,現在為什麼又要衝動地跳出來?

為了個不相干的妖強出頭,和眼前這些一眼看上去都是天之驕子的人鬥上一場?

真是瘋了……

林尋以為自己變了,跳出去時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都是這副德行。

“本源血線在我這裡!”

他站在血泊邊大聲喊道。

一行年輕人齊刷刷地回過頭,即便是站在這樣汙穢的地方,他們衣袂飄搖從容尊貴的模樣依舊恍若神仙中人。

而滿身血汙狼狽不堪的林尋,簡直和乞丐無異。

“是你?”

為首那位年輕人記起了林尋這個剛才有過一面之緣的,不自量力的人族。

他竟然真的從血妖身上奪得了本源血線?

“你是用什麼手段取出血線的?”

林尋咧嘴一笑:“秘密。”

他的視線一一掃過身前不遠處的男男女女,好整以暇地坐在一塊岩石上:“很奇怪吧,血妖的本源血線被取出後,會立刻化為一灘汙血,但他為什麼現在還維持著人形,想知道嗎?”

年輕人神色淡然:“本見你是人族不欲追究,既然閣下找死,本公子就成全你。”

林尋沒有看他,而是直勾勾地盯著在地面上蔓延的血水,隨口說道:“想殺了我奪回本源血線嗎?行,動手吧,只不過……以後樓蘭的血妖,可就再也沒了。”

此言一出,他們的面色終於變了。

“你此言何意?”

“你們不是看到了嗎?他已經沒了血線,但並沒有化為汙血,也就是說,他無法像以前那般重新輪迴,再次長出血線,這一次,死了就真死了。”

林尋緩緩抬頭,看著他們的神情,說到:“樓蘭重寶就這樣沒有了,我想……你們回去也交不了差吧?畢竟現在全天下就只有這一條本源血線了。”

“哼,”白衣年輕人收劍挺立,冷聲道:“樓蘭畜養血妖早過百年,攢下的血線豈是你能想到的?”

“在你眼裡,我很蠢嗎?還是……你們的陛下很蠢?”

“放肆!”

刀劍齊齊出鞘,瞬間讓林尋的寒毛豎了起來。

“滴血重生,這樣的逆天之物,如果能無限產出,血妖早就在產出第一條血線後就被你們的陛下殺了,他之所以能一直活著,大抵只有兩個緣由,一是以樓蘭的力量殺不了他,二嘛……也許隨著他的輪迴成長,那第一條血線的能力會減弱?或者乾脆直接消失?所以才會一直留著他吧?”

“總而言之……現在他可死不得。”林尋朝厲行川的位置看了一眼,心念一動,密密麻麻的血色細線從他的指尖冒了出來。

“做個交易,把他交給我,我把這條本源命線送給你們回去交差,怎麼樣?”

林尋這話說完,那邊一行人神色各異。

血妖每次產出的血線會隨著它的輪迴重生,再次成長而逐漸消失,這本是極少人知道的秘密,沒想到……竟然被眼前這人猜中了。

“公子,此人言談怪異,行蹤鬼祟,不可信他的話。”

“依你之意,殺他取寶?”白衣公子輕聲說到。

他這邊話音剛落,就見那邊林尋正玩耍著指尖血線,似在自言自語:“你很聽話嘛,也不知道讓你自己毀掉,你會不會聽……”

白衣公子眉頭一皺:“算了,此人行事不可捉摸,血妖事關重大,萬一如他所言,此次殺掉血妖後它便不再輪迴,你我就闖下滔天大禍了。”

“那……公子,我們怎麼做?”

“先答應他,身在樓蘭,他逃不掉的,血妖與命線,終究還是我們的。”

說罷,白衣公子抬目看向林尋,朗聲道:“那便依你之言,你將本源命線交給本公子,此妖便任你處置。”

林尋一聲嗤笑:“公子哥,我不傻,這樣吧,你先退到霧外去,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這只妖,問完之後,我們一起離開這地洞,到了我認為的安全之地,自然會把血線交給你,如何?”

白衣公子似乎思考了片刻,點頭道:“一言為定。”

“好嘞,您慢走。”

林尋從岩石上彈起來,拍了拍屁股,目送著一行人步入血霧中,身影越來越淡。

“你很會騙人。”

歸離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身旁,似笑非笑地看著林尋:“為何不求我相助?”

“忘了,下次求你。”

林尋的聲音充滿了敷衍的味道。

歸離子臉上的笑意一僵,看著林尋越過血流,去到厲行川身邊。

厲行川的左胸膛破開了個大口子,人類的特徵越發少了,手足,脊柱都開始了扭曲變形。

但此刻他斜長畸形的雙目卻恢復了清醒,正呆呆地看著洞頂,失著神。

“我想起來了……”

厲行川喃喃道,熒石透過血霧映出朦朧的紅光,讓他慘白的臉色好看了些。

“我是妖……一直都是。”

“怎麼,不自稱某了?還認為自己是將軍,還斬部第一將……”林尋毫不留情地出言諷刺,“你幼年時期被寄養在山村,當成人類小孩兒養大,參軍入伍,建功立業,斬妖殺敵,在邊陲之地發現妖蹤,想趕回都城報信。流沙鎮就是專門給你造的,我猜,你每一次輪迴都栽在這裡。先是發現小鎮出事,然後進去探查,進入地道,被吞噬血肉的沙蟲趕進地底,跳進過往泉,你的記憶開始甦醒,然後等著被他們獵殺,取出本源命線,變回一灘血水,再次輪迴。”

“整個過程我想不通的只有兩點,一是流沙鎮是怎麼做到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鎮上的人是死是活。二是……你怎麼每次輪迴都能蠢得如出一轍?”林尋的神情像極了一個侮辱主角的卑鄙小人。

厲行川沒有說話,忽然間,他感覺自己的胸膛有些發熱,低頭看去,一條條血線竟然從林尋的指尖在鑽回自己的胸膛!

“你……這是何意?”

林尋面色發白,額上汗珠大滴大滴地往下落,聞言卻不屑地一笑:“呵,你不由分說就把這東西塞給我,我有潔癖,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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