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玉芬和郭大海這裡得到了準信後,當天晚上,王起就給江珊打去了電話,向自己的幹妹妹報告了這一好消息。
江珊見王起一天不到,就給自己找到了一份工資漲了一半不說,還“包吃包住”的工作後,當即喜出望外,如果不是已經躺在了床上,頭上還捂著被子的話,肯定會直接原地蹦起來!拿著電話的江珊迫不及待的對王起感謝道:
“哥,謝謝你,太感謝你了。你對我這麼好……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報你。”興奮之餘,小姑娘的眼睛立刻又紅了起來。
她想到了去年初中畢業,自己以全校前三的優異成績考上了縣城的省重點高中,但父母卻不讓自己上,說是要把錢留著供弟弟讀書,還要給弟弟在老家打三窟新窯洞以後結婚用,她一個女孩子,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讀那麼多書幹嘛?還是早點像她姐姐一樣出去工作,替家裡分擔憂愁,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吧。
她還想到了自己的姐姐和姐夫,上班的第一個月,就讓自己把工資卡交了出去,說她還小,一個人拿那麼多錢不安全。後來,又說成績一般的弟弟去縣城讀書需要交一大筆錢“擇校費”,她們兩個當姐姐的,這筆錢就平攤了吧。但平攤了大半年,弟弟六千塊錢的“擇校費”早就湊齊了,姐姐依然沒有把工資卡還給自己,依然只是每個月給自己幾十塊錢的零花錢。姐姐又說,弟弟在縣城讀書,開支很大,每個月都要花很多錢,父母那邊還要存錢給弟弟打新窯洞,她的工資暫時先支援一下家裡,等家裡的經濟情況好轉之後,她打工賺的錢再由她支配。
本來,這些也沒什麼,如果姐姐說的都是真實情況的話。
但是,去年過年,一家人回老家,她偷偷的問父親姐姐每個月寄多少錢回來,她父親說,自從她上班後,她姐寄的錢就比以前多了兩百,每個月都能寄四百回來了,還不停的感嘆,說“雙職工”就是好呀,早曉得,當初就該多生兩個女兒了。
原來,自從自己開始上班後,她姐就再也沒有向家裡寄過錢,寄的,都是她的工資,而且還只有一半。
這後來,無意中,她聽到了她姐和姐夫準備存錢在江城買房的事,這才恍然大悟,頓時明白了姐姐的小心思。
讓江珊很難過,又不知道該怎麼辦。難道還能戳穿姐姐的謊言,把自己的工資卡要回來麼?
家人,姐姐,都在打自己的主意,都把自己當搖錢樹,姐夫升官發財的攀牆梯。這麼多年前,從來沒有人問過自己想要什麼,有什麼理想,有什麼願望。自己的人生道路,都是他們安排的,但這條路,對她來說,卻十分的艱難,甚至一度將她推到了絕路上。
她出來一年了,絕大多數時候,都並不快樂,甚至還沒有當初在老家讀書的時候快樂。那個時候,雖然窮苦,遠離繁華,每天放回學家,還要背起揹簍去割豬草,割完豬草還要燒火做飯,做完飯,才能做作業,同樣的疲累,困苦,但是,至少在學校裡,她是快樂的。她成績好,老師喜歡,同學羨慕,她能夠從老師的喜歡和同學的羨慕中找到不少的安慰和自豪。
到了江城,來到了繁華的大都市,她本以為可以輕鬆一點,自由一些,但讓她沒想到的是,卻比以前更封閉了。工廠,租屋,租屋,工廠,每天幾乎都是兩點一線。姐姐和姐夫,尤其是姐夫,更是像看管犯人一樣的看著她,說是為她好,現在外面的壞人很多,她人又漂亮,很容易上當受騙。
但她很想對姐姐和姐夫說,她已經十六歲了,已經長大了,也有了分辨是非黑白,辨別忠奸邪惡的能力,但她又不敢。
而且,在城裡生活過一段時間的她已經明白,這大城市,看似熱鬧繁華,但熱鬧繁華背後,每一步,都需要錢來支撐,不然,她連出個門都出不了,最多也只能在姐姐和姐夫的租房周邊轉轉。
不過,雖然快樂不多,但也有快樂的時候,比如,跟林玉英,夏金莉和伍智敏三個大姐出去的時候,就是她最快樂的時候。
後來,她又認識了王起,王起還認了她當幹妹妹,她就感覺更快樂了,以至於原來感覺的窘迫和苦難,以及每天倒在床上什麼也不想做,只想睡覺,那種深入骨髓的疲累,似乎也不存在了。
在她這位幹哥哥這裡,生命中,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是人性之美,人性之善。她的這位幹哥哥雖然不是她的親哥哥,跟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是給她的感覺,卻比有血緣關係的任何親人還要讓她感覺安心和安全。
所以,現在一聽王起一天不到,就給她找了份工資翻一半,還包吃包住的工作後,江珊在激動之餘,當場就感動得哭了。她心頭只有一個念頭,只要是幹哥哥介紹的,哪怕就是不給錢,白乾,她都願意!因為她相信,像王子一樣穿越黑暗來到她身邊的幹哥哥絕不會害她!
“傻話!我一個當哥的要你什麼回報?不過,珊珊,你真想回報的話,以後去我乾媽乾爸那裡上班後,你就好好聽他們的話,認真學,爭取早日出師,獨當一面。然後,平時跟他們在一起,你多幫著乾點家務活,多幫他們分擔分擔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了。畢竟,他們都是五十幾歲的老人了,而且乾爸現在還在養病……”電話中,王起向江珊吩咐起她去劉玉芬和郭大海那裡上班後的一些注意事項,像親哥一樣提點著對方。
江珊不停的點頭,一等王起說完後,便道:“放心吧,哥,以後到了……劉……劉嬸和郭叔叔那裡,啥活我都會搶著做的,我不怕吃苦,也吃得了苦,我……絕不會給你丟臉!”
“好樣的,珊珊!哥相信你!不過,也別啥活都搶著做,那還不把你累死?再說,乾爹和乾媽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幹活,他們在一邊耍的。跟你一樣,兩位老人也是閒不住的主。對了,到了那裡後,你也跟著我喊乾媽和乾爹吧,這樣親近些,他們肯定也喜歡。二老一直在我面前唸叨,說當年最大的夢想就是兒女雙全,只是命運多舛,兒子僅有你這麼大的時候就淹死了。現在,乾兒子有了,你就去給她們當個乾女兒吧。咱們一個乾兒,一個乾女,某種程度上,也算圓了兩老口‘兒女雙全’的夢吧。”王起道。
“嗯,哥!我都聽你的。我……我會好好孝敬幹……乾爸和乾媽的。”電話另一頭的江珊說。
王起點了點頭,心道,以那兩口子的熱情和仁義,小丫頭你去了,到底是你孝敬他們,還是他們寶貝你,還真說不清楚呢。
不過,這個就沒必要跟江珊提了,算是給她個驚喜吧。
王起讓江珊明天就去公司辭職,辦理辭職手續,明天下午他下班後,他就把她領過到鋼材市場去,跟劉玉芬和郭大海見面。
但江珊卻沒立刻點頭,猶豫了下,才小心翼翼的,彷彿生怕他不同意似的試探著說:“哥,要不,我過兩天再辭職吧?反正這個月也沒兩天了。等把這個月的班上完,正好一起結算工資。也算是對……對我姐姐和姐夫的最後回報吧。”
江珊已經決定了,既然王起給她找的工作是包吃包住,那她就沒必要跟她姐姐和姐夫住一起了,這樣,兩人不僅可以省下一個人的伙食費,還可以少租一間房。
只是,重新工作後,她的工資卡,她得自己掌握了。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樣委屈,那麼憋屈,那麼手頭緊,跟同事一起出去吃頓三元錢的豆花飯,都會因為囊中羞澀而猶豫半天,或者只能婉拒,就更不必說請同事朋友吃飯,在同事朋友過生日的時候送他們生日禮物,以及送幹哥哥禮物這些她只能想像,而永遠無法實現的奢侈的人情往來。
當然,以後經濟獨立後,錢,她依然會給父母、弟弟寄,但絕會再透過姐姐的手。
以後姐姐如果困難,想找她借錢,只要她有,自己的親姐姐,她也不會有二話。
但是,她的錢,和姐姐的錢,一定要分清,不能再“不分彼此”的混在一起。
她雖然單純,善良,但並不傻永遠是班上第一,永遠是年級前三的人怎麼可能傻?誰真心的對她好,誰只想在她身上佔便宜,甚至壓榨她,利用她,把她當成是升官發財的敲門磚,她那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的,豐富而又敏感的心,還是分辨得出來的!
王起聽江珊這麼一說,頓時意識到自己過於心急了,還是自己的幹妹妹考慮得周到。既然還有三四天就月底了,這個月是九月,九月一過,就是七天的國慶黃金週,到時候,辭職,新工作,搬家,正好一起幫幹妹妹“一鍋端”了。
“沒問題,珊珊,是你哥有點急了。那就按照你說的辦,屆時,辭職,給你搬家,到乾爹乾媽那兒去工作,袍哥人家,不拖泥帶水,直接一次性給你都解決嘍!”王起點了點頭,同意了江珊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