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王府給了泠兒安全感,但同時,夏王府內規矩很多,比如沒有允許,各院子的小吏丫頭儘量不要亂跑,比如夏王府很大,走廊蜿蜒複雜,走丟了就很容易迷路。比如現下,掌衣院的姑娘們美貌出色,大部分都被派去前廳那邊去幫襯,而泠兒只好幫掌衣院的王媽媽把剛洗過的新衣曬在架子上,等要回去,就不知道個東南西北了。

“夏淳,你的劫數是不是要到了”

“嗯。”

有人說話?泠兒聽到了五公子的名諱,一看竟是五公子夏淳和湯家二公子正在院落裡談話,自知闖了不該入的院子,轉身便要走,哪知一回頭看到一行前廳服飾的丫頭經過,怕被抓個現行,一轉身蹲在了假山後面,層層草垛花叢擋著,該是看不見了……

“我這次來,是想告訴你,前幾日師父幫你卜了一卦,說你這次劫數複雜了些,他也參不透,是生是死全看個人造化了。”

原來錦衣玉食風光無限的公子也會有面對生死卻無能為力的時候啊,以前在村裡,村民雖沒有修行上的磨難,卻天天想著下一頓在哪和出門會不會遇到沒人性的盜匪勒索,現在泠兒將要踏入這修行的門,她今日也總會想想若修行之後,年歲雖不再重要,但又會面臨什麼呢,她已經十四歲了,現在修行會不會晚了些,若是……若是總無進展,又該何去何從,她想起她在往生林裡漫無目的的走著,卻想不起那個時候她在想些什麼。

末了,輕聲嗤笑了一聲,何必想那些,還未開始,倒是先惆悵起來了。看著前廳的奴走遠,泠兒站起身,走出了院子,阿彌這會兒正好睡醒,無奈的給泠兒指了路,這才好不容易回了廚房。

“夏淳,你遇到了是不是?”

“他竟真的有辦法……讓她回來了。”

兩人皆是望著假山處,眼神裡有些淒涼,有些回憶,而夏淳的眼裡,更多的則是傷痛。

泠兒不知道的是,夏王府內也不似表面上那麼謙遜無爭,哪個院子裡死個人,沒個人,都是常有的事,院子裡的奴想上去,上面的人不想新人換舊顏。而廚房那裡,平日見不到什麼賓客,也不怎的與府裡的主子見面,最不可能上位,也最安全。黃姑姑的另眼相看,也是因著許久未歸的五公子狀似無意的一句吩咐,這樣的公子,很貼心,不是麼?

夜晚很快就到了,趁著寢室裡其他人已沉睡,泠兒悄悄扯開被子,撕了張管事昨夜給的瞬移符,轉眼就到了東南角亭,張管事,自然已在這等候多時,一看到泠兒,原本落寞了些的臉色瞬間又掛上嘻嘻哈哈的和藹神情。

對“活下去”的渴望,泠兒很清楚,她曾在母親那裡體會到,在村民那裡體會到,在往生林裡,也體會到。

“我一定會努力修煉的,一定早一點學會怎樣恢復你修為的術法”泠兒直直的望向張管事的眼睛,他也許有牽掛的人,也許有想要完成的事。泠兒其實遠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涼薄。

“嘿嘿,乾女兒啊,你有這份孝心老朽很欣慰啊”張管事摸著大圓肚子,怎麼看怎麼像笑眯眯的彌勒佛,泠兒翻了個白眼,並不想與他計較。

昨夜與阿彌商量這件事情的時候曾問過他是否會測靈根,哪知道這就知道吃和睡得東西支支吾吾了半天說這種東西太簡單,他才不會呢。這個理由,十分的不厚道。

張管事掏出了那塊黑色的錦巾再次把亭子籠罩了起來,看著泠兒把手放在測靈石上,張管事和阿彌緊張兮兮的眼瞅著,泠兒眨了眨眼睛,深呼了一口氣,緩緩把手放上。

哪知……剛放上的那一瞬間……測靈石……碎……碎了……

張管事不信邪似的連著讓泠兒試了好多塊,測靈石都碎成了渣渣。和阿彌兩個人眼巴巴的看著泠兒,泠兒有些不好意思,問張管事“張管事……我……怎麼會這樣”

張管事眨巴著眼睛張著嘴巴不知道說什麼,看了看測靈石,又看了看泠兒,搓著手直說“怪了怪了,我自修行以來一千多年,還真是未曾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怎麼就碎了呢?”

阿彌也眨巴著眼睛,疑惑著說“莫非,莫非你是她的後人嗎?”

泠兒和張管事好奇的看著他,阿彌接著道“主人你在喚醒阿彌的時候,阿彌便覺著你身上的氣息十分熟悉,這才現身。曾經主人剛剛要修煉的時候也曾石鍋很多測靈石,結果也都是碎了,還在九合天地之中的,能融碎測靈石的不過四個人,除了主人,另外三個人還都好好地呢,便知你定是阿彌曾經那位主人的哪位親人的後人,身上有與她相似的血氣,測靈石自然測不出你的靈根。”

張管事緊著問道:“可測不出靈根,那又怎麼修煉才好呢?”

“當初主人修煉的時候是摩挲著修煉的,後來五行靈根都行得通。”阿彌放下拖著下巴的手,望向泠兒認真地道:“主人,原本摩挲靈根本就不易,必須等到築基期之後才行,若是不對,還需要清洗靈根之後重新來過,雖然原主人未曾遇到過這種情況,但清洗靈根痛苦異常,很多人就是因為這個寧可做個凡人。您體質本就較常人偏弱……”

泠兒用指腹輕輕推了一下阿彌嚴肅而的嘴角笑著說:“沒關係,我可以的。”

張管事愕然的看著面前這個身材瘦小,連嬰兒肥都未褪去的十四歲孩子,清洗靈根有多疼他是見過的,廢除修為的方法有很多,而清洗靈根的方法鮮少會用到宗裡弟子身上,唯用過一次,那人疼的在地上打滾,渾身骨骼盡斷,牙齒都咬出了血,等被逐出山門,都不知還能不能活。

“你可想好了?其實我已活了千年,這世間也看夠了,哪怕再有三百年的光陰,比起普通人我也幸運很多……”

泠兒笑著打斷張管事的話,目光堅定的說:“張管事,我修煉其實也並不全為了您,這個世界我已無親人,若無些本領傍身我也定難長久,既然不願苟活,也不願自行了斷,不如嘗試讓自己變強,我雖已十四歲,此時修煉已是太晚,但遇到了您和阿彌,比起普通人,我也覺得幸運很多。”

阿彌接著說:“對,阿彌有很多修煉的古本,張管事又交過許多學生,見過很多事情,一定可以幫到主人的!”

泠兒低頭摸著阿彌的頭頂淺笑著,張管事見此,也收起了那份波瀾心清,深呼了一口氣復又笑眯眯的摸著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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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罷,老朽雖只是金丹期,但煉丹的本事也還在,煉些煉氣期築基期的丹藥還是綽綽有餘的。”況且教人術法也算長項,萬事也總要往好了想。

三人在亭子裡嘰嘰喳喳地討論著該從哪個靈根開始練,用那本書練,多練些什麼丹藥,阿彌主動提供藥材,當然,這些藥材都是從那個空間鏡裡搬出來的。

角亭外面,一個聲音悠悠響起“呵,夏王府就這麼有吸引力麼,之前你便愛往這邊跑,現在又在這當了個丫頭。”樹上的人身形掩在枝葉裡,斜躺在一根背對著角亭的樹杈上,手裡拿著白玉酒壺仰頭飲盡最後的酒,眼神不知飄向哪裡,只是嘴角,極盡了自嘲和苦澀。

而還在亭子裡討論的熱火朝天的三人不知道的是,測靈石不是測不出,是不敢測。萬物皆靈,即便自碎,也不敢玷汙了那個人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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