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做什麼?

鬼蜘蛛和鼯鼠起先不解,但很快就面露動容之色。

只見遠處。

五艘船上,超過六千名奴隸,在聚集到船尾後,盡數跪倒,向著雷鷹號這邊,長拜不起。

“中將,您聽。”

實在相隔太遠,奴隸們的聲音,混雜在嗚咽的海風中,聽得並不真切。

“再見了,諾夏先……”

“您……大恩……德,一定銘記在……”

“謝謝您……”

有人嚎啕大哭,有人不捨拼命揮手,有人在看不見的角落,重重連磕了幾十個響頭,才終於淚流滿面地起身。

諾夏並未抬頭,只是側耳靜靜傾聽了一會兒,俄而笑著輕嘆,側首對著身旁的通訊官低語了幾句。

片刻後。

雷鷹號緩緩掉頭,向著馬林梵多的方向駛去。

在折返之前,白帆飄揚,旗語打出。

“一路順風。”

……

砰!

一拳重重砸在桌上,檔案紛飛,空隙之間,維爾臉色鐵青。

“一群廢物!廢物!”

他額角青筋直跳,朝著面前來覆命的幾名中將怒聲咆哮:“十艘軍艦!五名中將,上萬海軍!”

“剿滅一國叛軍都綽綽有餘!居然能讓幾千個奴隸跑掉?!這麼簡單的任務都失敗,海軍養你們還有什麼用!又讓上頭的人,怎麼看我們本部!”

一眾中將們微微低著頭,沉默不吭聲,表情卻各異。

火燒山叼著雪茄,在維爾看不到的角度中嘴角噙著嘲諷的笑,而巴克爾則是似乎在憋著什麼,時不時憤懣地瞥一眼中間那道身影……

中間的,自然是諾夏。

他沒有低頭,一直平視著辦公桌對面的維爾,俊美卓絕的面龐上,見不到絲毫感情波動。

“白龍!”

維爾終於注意到了諾夏的表情,怒意更甚,血絲密佈的雙眼死死盯著他,厲聲怒吼,唾沫橫飛:

“你倒是沒什麼所謂!是吧!你當然無所謂了!依老夫看,你這混蛋根本就是故意暗中放水!”

“不然的話,能從你大名鼎鼎的白龍諾夏手裡跑掉?”

諾夏依舊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動都沒動。

那飛濺而出的唾沫,在即將捱到他的面頰肌膚之前,就已經被悄然電解,化為氫氧二氣,彌散在空氣之中。

“自由心證,沒有證據便血口噴人。”

他看著暴怒中的維爾,微笑著開口,“這可不是一位元帥該做的事,維爾先生。”

“沒有證據?”

維爾先是微怔,旋即怒極反笑,厲聲道,“這種時候了你跟我談證據?白龍!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到底又犯下了多大的錯事!”

“整個海軍本部,連帶世界政府都顏面丟盡,管你有沒有故意放水,任務失敗奴隸全跑了,這就是不爭的事實!你身為總指揮,責任最大,難辭其咎!”

轟!

越說越氣,維爾猛地一巴掌砸在桌面,轟然一聲巨響後,整張辦公桌都直接裂成了兩半。

幾名中將大氣都不敢出,連火燒山臉上的笑容,都漸漸斂去,扭過頭擔心地看著諾夏。

“停職!”

辦公桌崩裂,維爾怒氣似乎也稍微消散了點,他盯著諾夏,寒聲道:

“現在起,停職兩月,記最高處分一次,所有年假薪金全部取消!等會給老夫滾回去好好反省檢討!”

“兩個月內,不得外出,本部會全面調查你在這次抓捕行動中的所作所為!”

“職業軍人,本該以無條件服從命令為天職!”

“要是查出你是像上次白色城鎮事件中那樣,為了你那點可笑的正義,有意而為的話,那等候你的就是數罪併罰,處理結果可不會像現在這樣簡單,明白了……你要幹什麼!白龍!”

話未說完,維爾臉色的森寒之意瞬間退散,取而代之的是滿臉驚怒——

因為此刻的諾夏,竟是悠悠然抬起了右臂,掌心躍動起璀璨的藍色電光……

該死!

這傢伙怎麼敢的!

維爾瞳孔縮緊,背後汗毛倒豎,幾乎是一瞬間,便下意識地倒退兩步,一縷黝黑色澤從胸口透出,而後迅速遍佈全身。

短短半秒之內,雄渾如鐵的武裝色霸氣,便覆蓋住了他的全身,整個人如同穿上了一層厚厚的鐵甲。

勉強有了幾分安全感後,他才再盯向諾夏,卻愕然發現,對方壓根沒有絲毫出手的意思。

倒是有一張白色紙箋,從那雷光閃爍的掌心射出,放緩速度,飄飄搖搖向他飛來……

丟人丟大了!

周圍中將們投來的古怪目光,讓維爾老臉張紅,他羞惱地一把抓過紙箋,身上的武裝色盔甲如潮水般褪去,一邊拆開,一邊寒聲問道:

“這是什麼?”

未等諾夏回應,他的面色就是驟然一變,只因拆開信封後,展開的紙張當頭赫然是兩個醒目的黑字:

「辭呈」。

維爾難以置信地霍然抬首,恰好迎上諾夏笑眯眯的表情:

“好歹是海軍元帥,維爾先生,不要那麼緊張嘛,我真要殺你,你那層龜殼可管不了什麼用。”

龜殼?

維爾臉色再度湧上怒意,還未來得及開口,對面的諾夏,已經是懶洋洋地笑了起來。

“該說的都在紙上了,就不陪你在這裡過家家了,元帥大人,停職什麼的還是免了吧,日後有緣再見咯。”

他隨意地擺擺手,轉身而去。

身影逐漸消失在門外。

維爾氣的渾身都在哆嗦,一時間瞪著那離去的背影,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而偏偏這個時候,窗外吹拂來的海風,將手中信紙抖的嘩啦作響,他下意識往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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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哪裡是什麼辭職信,沒有開頭,沒有任何理由,沒有署名日期,通篇只有四個比標題更大一號的黑字:

「爺不幹了」

……

一個小時後。

一則令人悚然而驚的訊息,先是在海軍高層的小圈子中流傳,而後迅速向著整個馬林梵多傳播開來。

——諾夏辭職了。

整個本部上下,霎時間一片譁然。

透過熟人渠道,大概得知了事情詳細經過的一些高層,譬如戰國、黃猿、鶴等人,齊齊色變,第一時間向著諾夏家中趕去。

想要勸說諾夏暫且忍耐,千萬不能因為一時衝動,就直接離開海軍。

而底下中層校尉,以及底層的海兵們。

則對真正的辭職經過一無所知,加上漫天飛的小道消息,也越傳越邪乎,短短一個下午,就演變成了維爾仗著自己新任元帥的身份,刻意刁難,將所有罪責都強加在了白龍中將身上,逼得後者憤然辭職。

這還有天理麼?

論地位,自然是身為元帥的維爾遠高於諾夏,但論威望、論人氣,諾夏就是整個海軍本部最頂尖的存在,哪怕澤法戰國都無法與之相比,更別說剛空降而來的維爾。

怒火瞬間蔓延,將整個馬林梵多點燃,從港口,到訓練場,再到兵營宿舍……

不管是在操練,還是在休息的,甚至連本來已經駛出港灣,要出去執行外勤任務的軍艦,也紛紛掉頭折返。

這種時候,隨便誰喊一嗓子都是一呼百應,越來越多的海兵,怒氣衝衝地向著要塞大樓聚集而去。

要為他們敬仰崇拜的白龍中將討個公道,要找那個和世界政府穿一條褲子的維爾元帥,要個說法。

到了黃昏之時,要塞前方的廣場之下,密密麻麻,赫然已經圍聚了超過十萬道身影,將整個要要塞大樓,包圍的水洩不通。

海圓歷1507年六月。

因為一紙辭呈,馬林梵多爆發了縱觀數百年,都前所未有的集體譁變!

……

入夜。

送走了最後一批來勸說的高層熟人,諾夏來到庭院之中。

月光下的桌旁,只剩下了青雉一人,在悶聲不吭地喝著雪莉酒。

“怎麼了,還沒走?”

諾夏拉開一張椅子在對面坐下,笑著問道,“晚飯也吃過了,不會還想在我這裡蹭一頓夜宵吧?”

這傢伙本來中午的時候,都要回G-5支部了,結果一聽到本部的譁變,急的立馬拋下了軍艦,一個人蹬著腳踏車就衝回了本部。

“連澤法老師都親自來過了……你真的就聽不進去勸,稍微忍個幾年,等戰國先生接任不行嗎?非要現在就辭職?”

青雉抬起頭,低沉問道。

“嗯,已經定了。”

“為什麼?”

諾夏悠悠然給自己倒了杯酒,卻沒有正面回答,“今晚的月色還挺不錯的,讓我想起了當年……唔,記得我們倆第一次在月光下的談話麼?”

第一次在月光下的談話?

青雉看著面前俊美非凡的黑髮青年,一陣怔然,思緒卻瞬間飛回到了七年前的那個夜晚。

……

那時候,身為中將的他,暫代總教官一職,帶著滿船新兵,從北海結束實戰考核,返回本部。

途徑無風帶時。

他問了當時還是普通新兵的諾夏一個問題。

「“比如正義,少年,這是等你畢業後,會刻在你披風上的詞,你對這兩個字……怎麼看?”」

「他轉過頭看向少年,眼中滿是迷惘,月光下亂糟糟的頭髮如同雞窩」

「“這個沒什麼好說的吧,中將,每個人心中的正義之道都有所不同,只要去堅守貫徹就好了。”」

「“可這,正是問題所在啊,少年……”」

「那時的他,抬頭看著夜空,那晚的夜色格外濃重,弦月如鉤,唯有幾顆稀稀疏疏的星辰,點綴在無垠夜空中」

「“譬如你現在就是那顆星星。”」

「他指著其中一顆,對著少年幽幽道,“明明已經在努力堅持,但發出的光亮啊,卻依舊微乎其微,周圍的黑暗還是那樣,深的看不見底,換成是你,這時候又該怎麼辦呢?”」

「這話是在問諾夏,也像是在問他自己。」

「“繼續堅持啊。”」

「“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別說是星辰了,哪怕就只是螢火,也可以在黑暗裡盡自己的全力,不必等候炬火。”」

「少年回答的毫不猶豫,彷彿理所當然。」

「“……那點光亮,有意義麼?”」

「“當然。”」

「少年也笑著指向那幾點稀疏的星辰」

「“還有一點,您可說錯了,那些星辰其實比太陽還要大得多,在我們的眼裡之所以是一點點,那只是因為我們離得太遠,看不清晰而已。”」

「“但對於它們周圍的星球而言,那一束光,便是無比刺目耀眼,足以照亮溫暖整個世界。”」

「還有這種事嗎?」

「他抬起頭,眯眼望著遠方的星辰。」

「不知為何,他又想起了自己這麼多年來,救下的那些平民,殺過的那些海賊,和幾個月前,死在自己面前的薩烏羅,含淚奔逃的羅賓……」

「“您剛才不是問我對正義的看法嗎?”」

「“能竭盡自己的能力,讓這個黑暗的世界稍微亮堂那麼一點,哪怕真的只是少了螢火那麼大的黑暗也行,這就是我啊,所奉行的正義之道。”」

「他從夜空收回目光,怔怔又望向少年」

「“不過我想,事情也沒悲觀到那種程度吧?好歹我們海軍,有這麼多志同道合的人呢,再小的螢火,匯聚在一起,也至少能映亮好大一片地方的啊。”」

「少年的目光與他對視,忽然嘻嘻笑了起來,沒個正形地道」

「“當然,人的夢想終歸還是要遠大一些的,誰能說清以後啊,萬一我這點小螢火,撲稜撲稜著,以後也能爬上天,成為星辰,突然爆發出比太陽還刺眼的光,掃清周圍的所有黑暗呢?”」

「他怔然半晌,忽然失笑」

「“真是狂妄的小鬼啊,少年,你的野心,貌似已經暴露了哦。”」

「月色下,少年沒再說話,嘿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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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辭職離開幾年,是為了主線,和叛逃是兩碼事,主角從頭到尾都一直是海軍,不可能當海賊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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