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落水在沒有抗生素的年代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眾人七手八腳地把趙樞拖上來,趕緊扶著趙樞進船艙免得他吹冷風,方百花一臉歉意地連聲道歉,面色微紅地幫趙樞把溼透的衣服盡數換掉。

船艙很暗,趙樞一言不發,方百花心裡砰砰直跳,很擔心喜怒無常的趙樞因此大發雷霆,以後嫌棄自己還是小事,可若是因此遷怒義軍的兄弟就是天大的事。

“妾身知錯了。”她內疚地道,“妾身年少習武,不知禮數,大王就饒了妾身吧。”

想起嫂子交代自己的內容,方百花笨拙地拉著趙樞發涼的手掌輕輕搖了搖,見趙樞還是一言不發,有點好奇地靠過去,伸手在趙樞的面前晃了晃。

“大王?”

“嘿嘿!”

黑暗中的趙樞突然伸手,這下方百花再也躲閃不及,被趙樞牢牢抓住,她下意識地掙扎了片刻,卻又幽幽一嘆,輕輕靠在趙樞的身上。

“妾身知錯,還請大王憐惜則個!”

趙樞雖然在從前的歲月裡有過很多旖旎的時光,可來到這個世界後卻是第一次與美人從近距離接觸到零距離接觸,再到負距離接觸友好交換靈魂和思想。

他感覺自己回到了下鄉的時候,那時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爬山。

爬山的意義在於登高,也在一路飽覽路途的秀峰美景,攀到山頂的他盡情呼吸著奇巒峰頂的新鮮,對著初升暖陽的紅暈興奮地大聲吶喊時,他非但不覺得疲憊,甚至還能更感覺精神抖擻,願意將自己所有的體力都用在這有益身心的運動之中。

他的熱情讓方百花也感覺自己似乎回到了習武的歲月。

為了巡訪名師,她撐著小船出行,在風雨包裹的大江中起起伏伏,被一連串的衝擊打的動彈不得。

縱然已經頗有武藝,卻也只能縮回船艙中等待審判的到來,風暴的狂怒之下,她無助地隨著巨浪時而高高躍起,時而用力墜下,滿心苦求這絕望的顛簸快點過去,明明是絕望的起伏,卻偏偏有種返璞歸真窺視自我的眩暈與挑戰未知的興奮。

江南的暴雨如天漏了一樣綿延許久,等暴雨稍退,小船稍歇,劫後餘生的慶幸和頂過風暴的成就感中還夾雜這一點興奮的眩暈,方百花疲憊地張開雙臂,似乎看到東方既白。

·

“大王?”

許久之後,方百花仍舊抱著趙樞,用體溫幫落水的趙樞保暖,她的聲音慵懶溫軟,比之前刻意討好趙樞捏出來的聲音聽著舒服多了。

“嗯?”趙樞懶懶地躺著,挺有成就感。

“嗯,其實吧,妾身一開始還以為大王是喜歡男人……”

“噗!”

趙樞騰的一下坐起來,惱火地道:

“胡說八道,是誰造謠,老子弄死他!”

真不會聊天啊,這麼旖旎的氣氛你就給老子說這個?

方百花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笑道:

“我在揚州時曾想以自薦枕蓆的名義將大王俘虜,沒想到大王居然嚴詞拒絕。

後來我稍稍打探,聽說大王不娶妻不狎JI,這一路南來身邊總是鐵骨男兒,而且宇文黃中這般諤諤之士對大王忠心耿耿,不惜冒著生命危險,與平日見過的那些人全然不同。”

“等,等一下,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肅王趙樞今年的理論年齡是19歲,沒有娶妻也可以接受——據趙樞自己觀察,原本的肅王趙樞應該是跟曹仙姑有過一段故事,所以自己見到曹仙姑的時候才瞬間露餡。

這個就算了,為啥這一路軍中不狎JI都不正常……

方百花俏臉微紅,用蚊子哼哼般的聲音道:

“我去行刺你的時候,你帳中錦被裡藏著一個男人……”

“停!不要腐眼看人基,本王鋼鐵直男,當時不過是安排一個醉鬼睡一覺而已。

你們不要總是把男人的友誼看的這麼古怪!”

方百花還是第一次見趙樞這麼悲憤,她嗤嗤微笑,趙樞更是惱火。

“你等著,回了開封本王就娶十個八個的,讓你以後天天沉迷宅鬥不可自拔。”

方百花哼了一聲,側臉貼在趙樞胳膊上,良久,才緩緩地道:

“大王,我能不跟你回開封嗎?”

“為啥?”

方百花嘆道:

“大王是做大事的人,現在大事未成,妾身跟隨大王回府,不過是府中一奴婢,有幸主事內府,也不過坐井觀天,容顏日衰。

倒不如替大王做些大事,說不定能助大王一臂之力。”

方百花雖然做事衝動,卻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

她是反賊的妹妹,方臘雖然招安投軍,可肅王也絕不可能立自己為正室,不然以後這肯定成了眾人攻擊肅王的把柄。

與其困在趙樞的府中每天無聊度日,還不如發揮一下自己的特長,幫趙樞多做一點事情。

“唔……”

這倒是在趙樞的預料之外。

他本來想讓方百花老老實實給自己當護衛就算完成任務,沒想到還有這樣神奇的展開。

“最好不要自作主張。”趙樞可是對方百花之前的所謂“手段”有很深刻的認知,他真怕這位小姐姐頭腦發熱又做出什麼非常玄幻的買賣來,“你先告訴我,你到底想做什麼?”

方百花緩緩坐起身來,非常有壓迫力地感覺讓趙樞也情不自禁坐起來,她靜靜地道:

“之前聽大王說起江南之地也有強兵,我突然想想起一處所在。

那裡也有強兵,那裡也有猛將豪士,如果我以大王的名義去那招攬英雄為大王效力,以後定能做起好大聲勢。”

“蛤,哪裡?”

“梁山泊!”

噗通……

趙樞直接又翻倒在床上。

“梁山泊就算了,你可能不知道,宋江已經接受朝廷招安,現在梁山泊也算是朝廷的人馬了。”

“不一樣。”方百花湊在趙樞身邊,認真地道,“江湖上的事情大王不懂,妾身倒是聽聞梁山泊有一位好漢喚作張榮,此人有勇有謀,有萬夫不當之勇,妾身願赴梁山泊招攬此人,助大王一臂之力。”

趙樞:……

什,什麼玩意?

宋江都招安了,梁山泊居然還有高人?

再高估計也高不到哪去,張榮這名字如果能像岳飛一樣名留青史,趙樞求學生涯也不會認識這麼多叫張榮的同學。

比宋江更厲害的山賊……

算了,抗金鬥爭是團結一切可以團結力量的全國作戰。

現在大宋的禁軍不堪用,說不定還真有幾個果敢能戰之人。

方百花有這樣的覺悟,還有這樣的考量,自己也不能太打擊人家的熱情。

哎,按理說造反的人洗白之後應該會立刻變成戀愛腦傻白甜才對,怎麼方百花以前憨憨的,現在突然聰明起來了?

難道說明大宋其實才是反派,投宋就是為虎作倀的邪惡舉動?

·

好歹是趙樞的女人,就算以前方百花能縱橫江湖,現在趙樞也絕對不會允許她自己冒險。

他招來手下人商議一番,決定從以前的方臘軍中選出一百名元從跟隨方百花一起行動,管他是張榮還是別的什麼人,起碼能保持穩定再說。

不過,所謂師出有名。

封一個女人當官就有點挑戰大宋現在的秩序了,趙樞要是封自己小妾當官估計朝中要直接爆炸,趙子也護不住自己。

想來想去,還是由宇文黃中推薦這次方臘起義中死守台州,阻止呂師囊和方臘會和的台州功曹滕膺為東平府知府。

這位可是個正經文官,在知州和通判都跑了的情況下還能堅持誓死抵抗,能力和忠誠都是毋庸置疑,台州的知州和通判現在還腆著臉報功想吞沒,趙樞也是時候讓他們瞭解一下朝廷沒這麼好忽悠。

安排妥當,趙樞也開始計劃回開封的事情。

韓世忠躡手躡腳地靠過來,厚著臉皮笑道:

“方夫人自己去梁山泊,是不是有點不方便啊。”

趙樞一怔,嘆道:

“良臣到底想說什麼,儘管說就是了。”

“嘿嘿,之前在杭州的時候,趙霆曾送給末將一個女子。”

“唔,你報備過了啊。”

“嘿嘿,方夫人這一路總得有個體己人聽用,我那個妾室倒是還說的過去,不如隨侍夫人身邊,也好有個照應。”

“這倒是不錯。”趙樞點點頭,他隨即想到一件事。

對了,跟方臘軍決戰之前,韓世忠好像說過那個女人姓梁,只是當時趙樞被韓世忠吹捧的雲山霧繞,沒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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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紅玉?”趙樞驚喜地問道。

“不錯!”韓世忠說著,見趙樞的表情居然從驚訝慢慢變成驚喜,自己的表情則從鎮定變成了有點尷尬,“難道……難道大王認識?”

“沒有沒有。”趙樞嚴肅地道,“本王只是突然覺得這是個治國安邦的好名字,就是她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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