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遼闊人行其中只覺似乎漫無邊際。

一行人跟著冷青萍也不知走了多久。

雲翼終於不耐道:“這丫頭莫非在戲弄我等?”

雲九霄笑道:“想必不至於。”

雲翼“哼”了一聲默然半晌忽然又道:“但我等縱然尋著了那古廟又當如何?”

雲九霄道:“如此窮谷草原中竟有古廟這古廟必定隱藏著許多神秘之事這些事只要與武林有關想來也必與本門有些關係。”

雲翼道:“不錯近數十年來武林中之秘密或多或少總與我大旗門有些關係尤其在黃河以北這六省……”

他濃眉一皺接道:“但花雙霜與饗毒既在那裡這兩人都與我等是敵非友我等此番前去豈非自找麻煩?”

雲九霄嘆道:“大哥有所不知以小弟所見本門之恩怨牽涉極廣也極複雜並不如昔日我等想像那般簡單。”

雲翼道:“這個為兄也知道。”

雲九霄道:“是以單憑本門弟子之力要想復仇雪恨絕非易事何況……唉!一年以來本門弟子又凋零至斯。”

雲翼仰天笑道:“但願蒼天助我……”

雲九霄目光閃動道:“此時此刻便是蒼天賜我等之大好良機。”

雲翼道:“此話怎講?”

雲九霄道:“此時此刻當今武林的頂尖高手都已到此地這些人有的神智大常有的心懷鬼胎彼此之間又都有著恩怨糾纏我等正可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來造成我等的有利局勢。”

雲翼道:“話雖不錯但……”

雲九霄截口道:“這些人看來雖與我等是敵非友但我等只要善於應付他們便非但不會與我等為敵反而會從旁相助譬如說花雙霜……她心目中的愛女已在我們掌握之中我等為何不可令她為我等做些事。”

雲翼皺眉道:“這……這豈非有些……”

雲九霄嘆道:“小弟知道大哥之意是說此舉做得未免有欠光明但我等肩負著血海深仇為求復仇也只有不擇手段了。”

雲翼長嘆道:“自是如此……”

突聽冷青萍嬌呼道:“這就到了。”

眾人心頭一喜放眼望去只見這裡果然己到了草原邊緣前面也是一片山岩並未受震波影響仍然巍然聳立但巖山崢嶸寸草不生更瞧不見片瓦根木哪有什麼古廟的影子。

雲翼瞧了半晌怒道:“古廟在哪裡?”

冷青萍道:“就在前面山下。”

易明奇道:“山下?古廟在山下?”

冷青萍嘻嘻笑道:“我還沒有說完哩!大妹子你急什麼?”

易明道:“求求你快說吧我急死了。”

冷青萍道:“山下有個小洞你把頭一低就可以進去了進去之後左轉再向左轉還是向左轉……”

雲翼道:“待老人進去瞧瞧。”縱身一躍當先而去。

眾人紛紛相隨在後到了山崖下只見長草直生到山腳驟眼也瞧不出什麼洞穴但仔細一瞧便可現一處長草有被人踏踐過的痕跡而且還隱約可以聽見有風聲自長草後的山崖間傳出。

雲九宵道:“只怕就是這裡。”

冷青萍站在遠遠的道:“不錯就是那裡你們進去吧我可要走了。”長一甩分開長草竟真的揚長而去了。

眾人瞧著她背影都不禁呆了一呆。

雲翼沉聲道:“這其中莫非有詐?”

鐵青樹道:“不錯又有誰知道這洞穴不是誘人的陷階這少女說不定是假作痴呆好教我們上她的當。”

易明道:“絕不會她不是這樣的人。”

雲婷婷幽幽道:“她若是這樣的人昔日又怎會不顧性命前來報警何況她對鐵二哥那等情意又怎會來害我們。”

鐵青樹道:“說不定她本性已被迷失。乃是受命而來的她既然跟著饗毒大師這……這豈非極有可能。”

雲婷婷一怔訥訥道:“這……唉!”

眾人面面相覷既覺易明與雲婷婷的話是不錯卻又覺得鐵青樹說的有理一時間誰也拿不定上意。

於是人人目光都望向雲翼只等他來裁奪。

雲翼目光卻瞧著雲九霄道:“三弟你看怎樣?”

雲九霄沉吟半晌斷然道:“我等既然已來到這裡縱是陷阱也要進去瞧瞧。”

雲翼振臂道:“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草叢中的洞穴高僅四尺眾人果然要低頭才能進去這洞口雖不大但卻顯然經過人工修鑿。

洞穴周圍青苔之下隱約仍可瞧得出雕刻痕跡。

雲九霄方待入洞又自退後撕下一片片衣袂將石上青苔用力擦去卻現石上的雕刻竟是精緻絕倫。

圍著那四尺見方的周圍雕的全是武士裝束的人物有的正躍馬試劍有的正在刺擊搏鬥。

雕紋雖因年代久遠而有些模糊但一眼望去只見石上每個人物都雕得虎虎有生氣彷彿要破壁而出。

雲九宵沉聲道:“大哥你看此地果與武林有關。”

雲翼道:“為兄當先。你從旁掩護。”

話猶未了已矮身走了進去。

雲九霄等人相繼而入易明抱著水靈光走在最後突然覺雲婷婷猶未進去卻大在瞧著石上雕圖出神。

易明笑道:“走吧這又有什麼好瞧的。”

雲婷婷道:“我覺得這些圖畫有些奇怪。”

易明道:“有何奇怪?”當下也不覺湊望去。

那上面雕的人物雖多但仔細一瞧面容卻大多一樣這百十個人物彷彿原只是四、五個人。”

雲婷婷道:“你可瞧出來了麼?”

易明道:“嗯!這些圖畫彷彿是連貫的彷彿是在敘述一個故事……這第一幅圖是說這大漢被人夾擊已將落敗……第二幅……”

突然洞內易挺喚道:“二妹快進來。”

易明笑道:“走吧!這些圖畫縱然在說個故事也不會和咱們有什麼關係……”一把拉住雲婷婷俯走了進去。

雲婷婷雖已被她拉得不由自主衝入洞中但仍依依扭轉頭來瞧這古老的雕圖竟似對她有一種奇異的吸引力。

這連她也不知是為了什麼。

入洞之後是一條曲折而又黝黯的秘道。

這婉蜒於山腹中的秘道昔日想必不知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方始修鑿而成道旁光滑的石壁間每隔十多步便可現一盞形式古拙鑄工雅緻的銅燈只是如今無情的歲月已剝奪了它昔日輝煌的外衣換之以一層重而醜惡的蒼苔綠油油的宛如蛇鱗於是便使得這秘道每一角落中都瀰漫著一種令人心魂俱都為之飛越的肅殺悲涼之感。

眾人一入此間眼中所見到的是這詭秘而頹傷的殘敗景象鼻中所呼吸到的是這古老而陰森的潮溼氣息。

這感覺正如走入墳墓一般沉重得令入透不過氣來。”

就連雲翼都不由自主的放緩了腳步。

他心中似乎有一種奇異的不祥之感一秘道盡頭的荒祠之中似乎正有一種悲慘的命運在等著他。

但是他明知如此也無法回頭他身子裡竟似有一種邪惡的力量在推動著他要他不停的往前走。

他腳步雖緩慢面容雖沉重但心房卻出奇興奮的跳動著——在前路等著他的縱是無比悲慘的命運但不知怎的他非但不願逃避反而迫不及待的想去面對著它雲九霄、鐵青樹、雲婷婷此刻的心情正也和他一樣——這奇異的秘洞荒詞對大旗子弟而言竟似有著一種奇異而邪惡的吸引之力這吸引力竟使得他們能帶著一種興奮的心情去面對噩運甚至面對死亡。

秘道終於走到盡頭。

又是一重門戶——又是一重滿雕浮圖的門戶。”

走到這裡雲翼再也抑止不住心頭的激動也不管那門裡是有人?無人?更不管那門裡是何所在?

他竟似突然忘去一切大喝一聲狂奔而入。這素來鎮靜的老人竟突然變得如此衝動在這危機四伏的詭秘之地竟敢如此大喝如此狂奔。眾人不由得都吃了一驚蜂湧而入。

祠堂中瀰漫著被他方才那一聲大喝震得漫天飛舞的灰塵雲翼木立在灰塵中彷彿呆了一般動也不動。

這荒祠中哪裡還有他人的影跡?

易明抽了口涼氣喃喃道:“花二孃和饗毒大師都不在這裡……難道那冷姑娘方才是騙我們的?”

她心中也不知是慶幸還是失望但轉目瞧了半晌瞧遍了這荒詞中每一角落後卻突又喃喃道:“她沒有騙我……沒有騙我。”

與其說這裡是間荒涼的祠堂倒不如說它是頹敗的殿宇——穹形的雕圖的圓頂下支撐著八根巨大的石柱十餘級寬闊、整齊的石級後是一座巍峨的神龕兩座威武的神象。

塵埃雖重蒼苔雖厚陰黯的角落中縱有鳥獸的遺蹟密結的蛛網但所有的一切都不足以掩沒這殿宇昔日的堂皇直至今日人們走入這吧仍不禁要生出一種不可形容的敬畏之感幾乎忍個住要伏倒地上。

但灰塵消散後便又可現石柱上、石壁間、神龕裡……到處都嵌滿了一粒粒亮晶晶的東西。

它們的晶光閃動看來與這陳舊古老的殿宇委實極不相稱這正如陰黯的蒼穹竟滿布明亮的繁墾一般令人感覺驚異——眾人情不自禁凝目望去這才覺這一粒粒晶亮之物竟全都是立可置人於死的暗器。

這些暗器五花八門大小不同有的是五茫珠、梅花針、銀蒺藜、奪魂砂……這些暗器雖已不同凡俗但云九霄等人總算還能叫出它們的名字然而除此之外竟還有其他數十種更是千奇百怪種類繁多有的如飛鈸有的如絞剪有的如刀劍有的如螺旋但卻俱都小如米粒幾乎目力難辨。

雲九霄等人雖然久走江湖見多識廣但有生以來非但來曾見過這樣的暗器甚至連聽都未曾聽過。

最令人吃驚的是這些體積細小份量輕微看來連布帛都難以穿透的暗器此刻竟邵深深嵌在了那堅逾精鋼的青石中這施放暗器之人卻又是何等驚人的手段卻又有何等驚人的內力!

眾人面面相覷心中俱都不約而同的忖道:普天之人除了煙雨花雙霜又有誰能同時施放出這許多奇異的暗器又何誰能令這些器裂石穿木?

易明道:“那位冷姑娘方才果然並術騙我們煙雨花雙霜與饗毒大帥果然曾經在這裡中死惡鬥只是……”

鐵青樹不禁介面道:“只是……不知這兩人此刻又到哪裡去?”

雲九霄皺眉道:“也不知這兩人究竟是誰勝誰負?”

他目光自那一點點閃亮的暗器上掠過心下卻在思量:飧毒要這煙雨般的暗器網中逃得生路只怕是難如登天的了。

眾人雖然未能眼見方才那一場驚心動魄的惡戰但目睹這大戰的遺蹟各各心下卻也不免有許多不同的感懷。

易明眼波飄來飄去口中輕嘆道:“只恨咱們來遲了一步……來遲了一步……”

突見雲婷婷快步奔上石階她腳下奔行雖快但雙目卻只是直勾勾的瞧著那兩尊威武的神像。

神像的面目也已被蒼苔掩沒根本什麼都瞧不清但雲婷婷卻仍瞧得出神甚至連膝蓋撞著那堅硬的石桌時她也絲毫不覺疼痛手一撐上了石桌撕下一塊衣袂接著躍上那巨大神像的肩頭。

雲九霄皺眉道:“婷婷你這是做什麼?”

雲婷婷頭也未回似是根本來曾聽到他的話只是顫抖著伸出手掌去拭擦那神像面上的苔痕。

雲九霄還待喝問目光忽然瞥見雲翼——雲翼的一雙眼睛竟也直勾勾的瞧著那神像竟也似瞧得痴了。

剎那之間雲九霄但覺心絃一陣震顫熱血衝上頭顱竟也突然忘卻了一切只是直勾勾的盯著那神像。

易明兄妹瞧著他們奇異的神情心中竟也不辦自主泛起一種奇異的預兆只覺彷彿有什麼驚人的事要生似的……

沉厚的蒼苔終於被擦乾淨露出了神像的臉。

那是一尊威武、堅毅而勇敢的臉眉宇間充滿了不屈不撓的奮鬥精神百折不回之堅強意志。

易挺一眼瞥過心頭便不覺一跳他只覺這張臉竟是這麼熟悉彷彿就在片刻前還曾見過。

易明卻已忍不住脫口道:“這……這豈不是雲老前輩……”

話聲方頓只見雲翼、雲九宵竟已撲地跪倒。

就在這剎那間他兩人面上神情的變化竟真是筆墨所難形容——那似驚、似喜又是悲愴、又是激動……

雲婷婷面上已有淚珠流下。

她咬著牙又拭去神像面上的苔痕要待躍下但雙膝一軟整個人宛都伏倒在那巨大的神桌上。

孫小嬌瞧得目定口呆悄悄上到易明身旁悄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易明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其實她心中已隱約猜出這是怎麼回事只是一時還不敢斷定……她實難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巧遇。

大旗弟子都已翻身跪倒面上俱是滿面淚痕。

雲婷婷顫聲道:“果然是的……果然是的……”

雲九霄流淚道:“是的……是的……”

孫小嬌忍不住道:“是什……”

語聲未了突聽雲翼仰天悲嘶道:“蒼天呀蒼天……弟子當真再也夢想不到能在此時此地瞧見兩位祖師爺的遺容想來我大旗門復仇雪恥之日已真的到了。”

孫小嬌心頭一震大駭道:“這……這莫非是大旗開宗立派的兩位前輩麼?”

這時人人都已覺出左面一尊神像的面容實與此刻跪在地上大旗掌門雲翼有六分相似之處”

易明、易挺也已跪倒。

盛存孝面色慘變喃喃道:“天意……天意。”

雲婷婷掙扎著自石桌上爬起突又呼道:“爹爹這桌上還雕有字跡。”

雲翼道:“說的是什麼?”

雲婷婷一面以衣擦拭一面念道:“謹祝雲、鐵兩位恩公子孫萬代家世永昌……”

雲翼悽笑道:“子孫萬代家世永昌……”

他環顧門下弟子之凋零老淚不禁更是縱橫而落。

只聽雲婷婷顫聲接道:“這下面具名的是……是……”她語聲中突然充滿懷恨、怨毒之意嘶聲接道:“盛、雷、冷、白、黑、司徒六姓子弟同拜!”

這幾個字說將出來盛存孝忍不住機伶伶打了個寒譁。

雲翼已仰天慘笑道:“好個六姓子弟同拜好個子孫萬代你六姓真恨不得我雲、鐵兩家子孫死得乾乾淨淨才對心思。”

慘笑聲中一躍而起一把抓住了盛大娘嘶聲道:“天意天意叫你們今日來到這裡親眼瞧見你們祖宗留下的話你……你如今還有什麼話說?”

盛大娘緊閉雙目咬牙不語。

雲翼大喝道:“盛存孝你既稱孝子可知今日你若對你母親盡孝便是對你祖宗不孝麼?”

盛存孝黯然道:“晚輩……晚輩唉!實是無話可說。”

雲翼厲聲道:“既是無話可說……好盛大娘老夫瞧你兒子面上再給你個機會。”一掌震開盛大娘的穴道怒喝道:“起來與老夫決一死戰!”

他後退兩步回身面對著那兩尊巍峨的神像顫聲道:“兩位祖宗在上弟子雲翼今日便要在兩位老人家面前了結大旗門的恩怨弟於這就以仇人的鮮血來祭兩位老人家在天之英靈!”

他雙臂一振方待回身——

突然間一個語聲自石像上傳了下來。

這語聲飄渺而詭秘宛如幽靈。

這語聲一字字道:“雲翼呀雲翼你錯了大旗門的恩怨豈有如此容易了結的你縱然殺了盛大娘又有何用?”

語聲驟起眾人已俱都大驚失色詭秘的廟堂中古老的神像後竟突有人語傳出怎不叫人心膽皆喪。

雲翼身子震顫踉蹌後退顫聲道:“你……你……”

他震驚之下哪裡還說得出話來。

那語聲又已接道:“大旗門恩怨糾纏其中牽連之眾實是你難以想像幸好這其中有關之人今日已俱都要來到此間。”

雲翼鼓足勇氣嘶喝道:“你怎會知道?”

那語聲道:“我怎會不知道世上有什麼事我不知道?”

雲九霄忽然大喝道:“你是誰?”

但此刻已覺這語聲乃是自石像後出來的大喝聲中身形驟起向那石像後撲了過去。

哪知他身形還來到石像後突然有一股風聲擊出風勢雖不強勁但卻己將雲九霄震得凌空翻身落地踉蹌欲倒。

雲翼又驚又怒亦自喝道:“你究竟是誰。”

那語聲咯咯笑道:“我方才還救了你性命你如今已忘了麼?”

雲翼大駭道:“卓三娘!”

那語聲道:“不錯我正是卓三娘我方才既然救了你性命可知我此刻萬萬不會害你你怎能不聽我良言相告?”

雲翼道:“你……你要我怎樣?”

卓三娘道:“你若真的要大旗門恩怨了結且隨我來。”

語聲中一條人影自石像後掠出如龍飛、如電擊在眾人眼前閃了一閃便又消失無影。

但就只這一閃之間眾人多已現那兩尊石像之中竟還有一條秘道卓三娘顯見便是自那裡出來的。

這秘道後說不定隱藏著更大的兇險但雲翼等人此時實已別無選擇縱然拼了性命也要闖一闖的。

雲翼人喝一聲道:“大旗門下隨我來。”

雙臂振處當先掠去。

雲九霄轉望向盛大娘沉聲道:“你是否還要……”

盛大娘冷笑截口道:“不用你費心事已至此我難道還會走麼?”微一遲疑轉身接過他愛子緊隨雲翼而去。

石像後果然另有一條秘道。

這道路自然更是曲折更是黝黯雲翼等一行人行走在這秘道中心情之激動自也較方才更盛。

卓三娘人影早已不見已笑聲卻不時自前面黑暗中傳來似是在為這一行人指引著道路。

眾人但覺身上寒意越來越重。走了半晌突聽前路竟有叱喝、尖嘯之聲傳來那尖銳之聲竟似自毒神冷一楓的。

接著又聽得卓三娘遙遙道:“這就到了壯起膽子過來吧!”

然後道路前方便隱約可以瞧見有了天光。

這時再無一人說話唯有心房跳動之聲越來越響眾人的腳步也不禁越來越快——

突然間眼前豁然開朗。

一重門戶更是高大。

門內光亮已極竟也是一重殿堂建造得比前面更是巍峨更是堂皇神龕上也有兩尊更巨大的神像面容雖已被蒼苔所掩但奇怪的是這神像看來竟是兩個女子更奇怪的是如此巍峨的殿堂左面竟倒塌了一面石塊堆散亂石嵯峨天光直射而入照亮了整個殿堂。

然而這些奇怪之處眾人已全都無心細瞧只出殿堂中另有驚人之事吸引了他們的目光。

震耳的叱吒聲尖厲的怪嘯聲以及一陣激盪的風聲正已瀰漫了這有如皇宮大殿般的廟堂。

兩條人影兔起鶻落正在惡鬥所有的聲音便都是自這兩條惡鬥著的人影身上出來的。

這兩人一個是嘯聲不絕跳躍如幽靈殭屍眾人不必瞧清他身影便已知道他便是毒神。

另一人叱吒不絕掌中揮舞著一柄巨斧斧影如山風聲呼嘯直震得遠在數丈外的雲翼衣袂俱都為之飄起。

這人影體內生像是有一股無窮無盡的神力竟將那柄大如車輪的巨斧舞得風雨不透。

毒神空自激怒但兩隻毒爪卻再也休想沾著那人的身子他連聲厲嘯圍著這人影打轉直等斧影稍露空隙但這人影卻似永遠不知疲累竟生像直可將這柄巨斧從現在一直揮到永恆。

眾人幾曾見過如此驚心的惡戰、不覺俱都瞧得呆了。

易明恍然道:“原來這就是風九幽口中所說的‘那東西’但這人卻又是誰?又怎會有如此神力他……他難道也不是人麼?”

轉目望去只見雲翼雙目直瞪著這人影眼珠子都似已將掉出。他瞬也不瞬瞧了半晌突然嘶聲大呼道:“麼弟!這是麼弟!”

雲九霄亦已大呼道:“麼弟你怎會在這裡?”

兩人激動之下已待向前撲去但眼前突然一花卓三娘已伸開雙手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只聽她沉聲道:“不錯這正是你們的麼弟也是世上唯一能擋住毒神之人我將他帶來此地便為的是要他與毒神一戰。”

雲翼道:“但麼弟他……他看來……”

卓三娘笑道:“不錯他神志看來是有些不對只因他心靈已被迷失要他與毒神相戰正是再也恰當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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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翼嘶聲道:“老夫身為大旗掌門怎能眼見他如此受苦怎能眼見他獨自奮戰老夫縱然拼了性命也要……”

卓三娘截口笑道:“他心靈已迷失怎會受苦怎知受苦何況他此刻早已六親不認你若前去插手他反會誤傷了你。”

雲翼道:“但……但……”

卓三娘道:“要知他心靈迷失之後已可將體內潛力全部使出此刻實已是大旗弟子中最具威力之一人而那毒神冷一楓此刻也無疑為五福連盟中最強的高手他倆人此番作戰實無異為大旗門與五福連盟的關鍵之戰這又有何不可?以你之武功前去插手……豈非多此一舉。”

她這“多此一舉”四字用的雖是十分客氣但言下之意卻正是在說:“你若前去插手豈非枉送性命。”

雲翼呆了半晌頓足長嘆一聲再不說話。

這時眾人之目光終於自毒神與赤足漢身上移開。

易明轉四望只見神案上石像下相隔三丈盤膝端坐著兩人左面端坐的一人赫然竟是風九幽他想是因為方才體內耗損過巨此刻正在閉目調息右端坐著的卻正是饗毒大師赤紅的面容已微現青灰之色顯然已自負傷這兩人本是冤家對頭此刻竟然共坐在一張石桌之上想見兩人必定俱都是早已無力動手的了否則豈作早就要拼個你死我活?

再看石案後閃閃縮縮露出三個人頭正狠狠盯著雲翼、卻赫然是黑星天、白星武與司徒笑。

易明一眼瞧過忍不住詫聲自語道:“奇怪他三人也來了但花二孃怎的……”

只聽卓三娘介面笑道:“花二孃找她的女兒去了。”

易明道:“那……那麼溫姑娘呢?”

卓三娘道:“溫黛黛已在司徒笑手中。”

易明失聲道:“哎呀!這如何是好!”

卓三娘微微一笑道:“溫黛黛本是司徒笑的人此刻又回到司徒笑身旁正是天經地義的事卻要你為她著什麼急?”

易明也不覺呆了一呆亦自頓足輕嘆一聲再不說話——事已至此她又還有什麼話好說?

雲九霄轉目四望心下卻有些歡喜。

此刻花二孃已去風九幽、饗毒負傷剩下的高手已只剩下卓三娘一人而卓三娘看來卻對大旗門並無惡意。

再看敵我雙方情勢敵方盛大娘已落己手盛存孝已不能戰亦不願戰剩下的黑星天、白星武、司徒笑三人已不足為慮只要赤足漢不敗大旗門的血海深仇今日是必將得報的了。

一念至此雲九霄嘴角不禁泛起一絲微笑。

他不等微笑消失輕輕一拉雲翼衣袂沉聲道:“大好良機稍縱即逝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雲翼精神一震道:“正是!”

揮手一召接道:“青樹、婷婷對白星武我取司徒笑黑星天便是三弟你的了!”活聲未了身形已自展動而起。

斧風與人影幾乎佔滿了整個殿堂雲翼只有沿壁而行雲九霄、鐵青樹以及雲婷婷急步相隨在後。

這四人俱是熱血奔騰目閃殺機就連雲婷婷眉宇間都滿含肅殺之氣急待殺人的鮮血一澆胸中之怒火。

卓三娘目送他們的背影嘴角竟泛起一絲微笑頷笑道:“好好正該如此正該如此……”

目光一轉笑容突斂沉聲接道:“但這是大旗門與五福連盟自身的恩怨除了你們當事人外誰也不得多事插手知道了麼?”

盛大娘冷笑道:“但我卻可動手的。”

方待放下盛存孝身子突然一震驚呼聲中翻身跌倒原來盛存孝竟拼盡全力點了他母親的穴道。

母子兩人齊都滾倒在地。

盛大娘驚怒交集嘶聲道:“存孝!是……是你?”

盛存孝熱淚滿眶道:“孩兒該殺但……但孩兒……”

盛大娘怒罵道:“畜牲!你這不孝的畜牲!”

卓三娘笑道:“你莫罵他你兒了是為了你好你此刻不動手將來雙方無論誰勝誰負你都可置身事外你何樂而不為?”

只聽一聲怒喝雲翼鐵拳已擊向司徒笑胸膛。

司徒笑厲聲狂笑道:“好姓雲的你只當我司徒笑真的怕了你麼?”他既然非戰不可也只有鼓足勇氣全力反撲。

那邊黑星天與雲九霄一佔術已各各攻出七招鐵青樹與雲婷婷自也已雙雙纏住白星武了!

他們胸中壓積了數十年的冤仇此刻一旦得以洩招式之狐毒凌厲不用說也可想得出。

白星武三人也知道今日之戰若不分出生死是萬萬不會罷手的了除了拼命之外已別無其他選擇。

一時之間但見拳風掌影呼嘯澎湃殺氣凜凜逼人眉睫遠在數十丈外的易明都可覺出這般殺氣的存在。

這些人武功雖非絕頂高手但就只這股殺氣也足以令人驚心動魄易明更是心房躍動不住在暗中為鐵青樹助威。

卓三娘含笑瞧了她一眼忽然笑道:“你雖非大旗子弟但看來必是幫著大旗門的了。”

易明道:“正義之師人人得而助之。”

卓三娘笑道:“好個正義之師只可惜……唉!”

她故意頓住語聲易明果然忍不住追問道:“只可惜什麼?”

卓三娘徐徐道:“只可惜這正義之師今日只怕已將全軍覆沒了。”

易明面容倏變但瞬即搖頭笑道:“就憑黑星天、司徒笑等三人又怎會是他們的敵手?即將全軍覆沒的只怕是五福連盟吧!”

卓三娘道:“哦……那毒神又如何?”

易明道:“毒神豈非已有人抵擋?”

卓三娘微笑道:“不錯毒神已有人抵擋但赤足漢能將毒神抵擋已是竭盡全力卻是萬萬無法將之除去的何況……人之潛力總歸有限最多再過半個時辰他也是無法再能抵擋得住的了。”

易明失色道:“那……那又如何?”

卓三娘道:“那時正義之師便將全軍覆沒。”

易明咬牙道:“那時我等好歹也得想個法子將毒神……”

卓三娘面色突然一沉道:“作當事之人誰也不準插手這話你莫非忘了?”

易明變色道:“難道你……你竟忍眼見他們死?”

卓三娘道:“我行事索來公正既不許別人為五福連盟幫拳便也不許有人們助大旗門若有誰敢妄自出手須得先過了我卓三娘這一關。”

易明怔了半晌嘶聲道:“你明知大旗門要遭毒手才說出這樣的話來你明明有所偏袒還說什麼行事公正你……你……你簡直……”

卓三娘厲叱一聲道:“好大膽的女子在三娘面前說話也敢如此無禮莫非你只道三娘沒有手段封住你的嘴麼?”

易明又是一怔扭轉頭上滿腮珠淚如雨而落。

易挺自也是怒憤填膺但在這武林絕頂高手面前他兩人除了忍耐又能做什麼?難道還上送死不成。

過了半晌只聽卓三娘道:“事已至此你還哭什麼且瞧瞧那邊吧!”

易明忍不住回望去只見雲翼招式雖猛但司徒笑以小巧的身法閃展騰挪一時倒也不致落敗。

雲九霄雖已佔得上風卻也不易得手只有白星武……

白星武身受兩小夾攻卻已左支右繼狼狽不堪。

雲婷婷、鐵青樹竟是初生之犢不怕虎無論白星武施出什麼招式他兩人竟俱都硬碰硬給他頂了回去。

白星武滿頭大汗一掌拍出左脅竟然空門大露。

鐵青樹怎肯饒人虎吼一聲欺身而上。

誰知白星武力雖不敵他兩人但交手經驗之豐卻不知要比他兩人強勝多少這是招空門竟是誘敵之計。

鐵青樹身形方欺入白星武左掌突圍一掌拍下鐵青樹招式已然用老哪裡還能閃避。

易明失聲道:“呀!不好。”

呼聲方了鐵青樹已被這一掌震得飛了出去。

這一掌雖是擊中鐵青樹卻宛如打在易明心上一般。她當真是心痛欲裂幾乎要不顧一切撲過去。

卻見鐵青樹在地上滾了兩滾竟又一躍而起原來白星武方才一掌雖打個正著但終於被雲婷婷牽制一掌並不能使出全力。

雲翼眼觀四面大喝道:“好孩子再上!”

鐵青樹嘶聲道:“是!”果然又自撲上他雖已疼得面目變色滿頭冷汗但強悍之氣並未稍有減弱。

易明直瞧得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普天下的女孩子家又有誰不希罕自己的心上人是條鐵漢!

卓三娘笑道:“看來你對那小夥子倒不錯。”

易明道:“哼!”轉過頭去不理她目光轉處卻突然現身後少了兩個人——孫小嬌竟抱著沈杏白乘著大亂悄悄溜了。

但這時她已無暇去顧及孫小嬌的事只因就在這時盤膝端坐的風九幽突然長身而起。

易明、易挺心頭俱都不覺一驚。

易明道:“風九幽也不是當事人你也不能讓他出手。”

卓三娘微微笑道:“你放心他不會出手的。”

風九幽果然瞧也不瞧戰局一眼只是緩步走到了饗毒大師的面前易明這才為之松了口氣。

但見卓三娘目光中卻已閃動起一絲詭秘而得意的微笑。似乎早已算定了風九幽必定會做出件驚人之事。

風九幽走到饗毒面前饗毒已是面色慘變顯見風九幽此刻若是出手饗毒還是無力抵擋。

奇怪的是風九幽竟未出手。

他只是面帶詭笑凝目望著饗毒緩緩道:“抬起頭來。”

饗毒大師道:“你……你要怎樣?”

風九幽緩緩道:“望著我。”

饗毒大師目光不由自主向上一抬便接觸到風九幽那一雙充滿了詭秘妖異之意的眸子。

他心中暗道一聲:“不好。”但再想躲避卻已來不及了。

風九幽道:“你上次與我交手我雖中了你的毒你卻也被我迷住只是那時你心靈還堅強中迷又不深足以還能支援只不過行事已略為有些瘋狂而已別人雖能瞧出你自己卻絲毫不會覺察。”

他語聲竟突然變得說不出的和氣、溫柔就像是個慈藹的長輩在對自己疼愛的子弟說話一般。

饗毒大師眼睜睜的望著他竟也在乖乖的聽著也像是個聽話的孩子在聽自己長輩教訓似的。

風九幽道:“但你此刻已被花二孃暗器所傷你一生善於用毒卻無法解去花二孃暗器之毒……你說是麼?”

饗毒大師竟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風九幽道:“是以你此刻正全心全意不讓那毒氣攻心是以你防護心靈的意志便減弱了你已無法再抵擋我。”

饗毒大師嘆了口氣又不覺點了點頭。

風九幽道:“這就是了你此刻心靈已全都被我控制你自己再也沒有半點主意你只有聽我的話才對是麼?”

他語聲越來越是溫柔、和緩饗毒大師凝目瞧著他瞧了半晌終於緩緩垂下了眼瞼頷道:“是。”

風九幽道:“如今在這世上你已只有一個主子無論他說什麼你都不能違抗……你的主子是誰?你可知道麼?”

饗毒大師夢囈般:“主子是你。”

風九幽道:“你若違抗了主子又當如何?”

饗毒大師道:“悉聽主子懲罰。”

風九幽道:“你體內所中之毒已被我神力阻住絕對不致作。”

要知古之“攝心之術”便乃今日催眠之術� ��術本有治病之力今之醫家遇著無救之症若施此術每奏奇效。

饗毒大師面上居然泛出笑容道:“多謝。”

風九幽道:“但你若違抗主子之命這毒性立刻便將作那時這世上便再也沒人能救得了你了知道麼?”

饗毒本師笑容立斂垂道:“知道。”

風九幽面上這才露出得意的笑容輕聲道:“好如今你已可叫你的毒神回來告訴他誰是大旗子弟令他將大旗弟子個個斬盡人人誅絕。”

饗毒大師道:“遵命。”

風九幽猝然回身喝道:“神斧力士何在?”

饗毒大師亦自喝道:“本門毒神何在?”

喝聲一起斧風人影頓消毒神如御急風掠至饗毒身側赤足漢亦自大步奔到風九幽面前。

遠處的易明、易挺只瞧見飧毒大師面上神色的變化卻聽不出風九幽說的是什麼心中本已有些奇怪。

而此刻再見到毒神與赤足漢竟被召回不禁更是驚疑莫名兩人對望了一眼誰也猜不透是怎麼回事。

他兩人若能聽得風九幽此刻說的話那驚異只怕更要加倍風九幽此刻向赤足漢說的竟是:“赤足漢你本是大旗子弟知道麼?”

赤足漢道:“是。”

風九幽手指向白星武、黑星天、司徒笑——指點過去又道:“我手指的這三人便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你此刻快快前去取了他三人性命不得有誤。”

赤足漢道:“是。”

這時毒神又已怪嘯而起一陣風似的掠到雲翼身側一雙毒爪急伸而出向雲翼抓了過去。、

雲九霄恰巧瞧見心膽皆喪狂呼道:“大哥小心。”

雲翼大翻身就地一滾滾出丈餘但見毒神身子一掠那一雙鬼爪已抓向雲九霄。

雲九霄亦是拼盡全力方自避開大呼道:“青樹、婷婷住手快退!”

四人四散飛逃毒神厲嘯卻始終在他們身後。易明、易挺大驚失色、司徒笑等人卻不覺喜出望外。”

但他們笑聲還術出煞神般的赤足漢已飛步奔來車輪般的巨斧挾帶風聲當頭擊下。

這巨斧正如毒神毒爪一般絕非人力能敵。

於是司徒笑、白星武、黑星天也只有四散奔逃那巨斧凌厲的風聲也始終不離他們左右。

一時之間廳堂之中但見八、九條人上左衝右突往來飛奔叱喝、驚呼、怪嘯更是不絕於耳。

風九幽拍掌大笑道:“好玩好玩妙極妙極。”

司徒笑驚呼道:“風老前輩你……你怎麼……”

風九幽大笑道:“赤足漢本是大旗子弟自然要找你們算帳的你喚我作甚?”

這邊易明道:“卓……卓老前輩你怎麼……”

卓三娘咯咯笑道:“冷一楓本是五福連盟中人自然要找大旗子弟你喚我作甚?你瞧此刻動手的有哪一個不是他們這糾纏恩怨的當事人?有哪一個外人插了手?你三娘做事是否公正得很?”

易明又驚又怒嘶聲道:“你好狠!你們好狠!你們非但要大旗門全軍覆沒也要叫五福連盟死個乾淨你們如此做此為的是什麼?”

卓三娘微微笑道:“他們都死乾淨了天下豈非就太平得很?”

易明倒抽一口涼氣再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突聽那殿堂崩塌的缺口外有人輕叱道:“這是幹什麼?造反了麼?全部給我住手!”

一條人影翻然掠來正是花雙霜。

卓三娘立即大喝道:“花二孃不準你多事過來。”

喝聲中突然出手出手如風易明但覺眼前一花還未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懷中的水靈光己被卓三娘搶了過去。

花雙霜腰身微擰人已到了卓三娘面前冷冷笑道:“三丫頭是你你什麼時候變得可以命令我了?”

卓三娘微微笑道:“二姐你好你瞧瞧這是誰?”

花雙霜一眼瞥見她懷中的水靈光變色道:“我的女兒……還我我的女兒……”

卓三娘身形早已退出丈餘笑道:“只要二姐不多事小妹自當將她雙手奉回。”

花雙霜似待撲過去終又止步咯咯笑道:“好三丫頭我聽你的你可不能傷了我女兒一根毫。”

卓三娘笑道:“這小寶貝見我愛都唯恐愛不夠又怎捨得傷她二姐你且安下心瞧他們這場架打得多有意思。”

毒神緊追著大旗子弟除了大旗子弟他誰都不瞧一眼赤足漢緊迫著司徒笑等人也不管別人的死活。

但大旗子弟、司徒笑等人在奔逃之中若是撞著對方百忙中還不時抽冷子擊出一掌。

這景象當真是說不出的紛亂說不出的恐怖。

突然間白星武腳下一個踉蹌一聲慘呼赤足漢巨斧掄下竟活活的將他身子一劈為二。

易明雖然對白星武全無好感但瞧他如此慘死也不覺毛骨慄然但覺一股寒意直透背脊。

赤足漢卻已掄著血淋淋的巨斧撲向黑星天。

黑星天雖然冷酷無情但瞧見數十年來生死與共的弟兄屍身倒下眼睛也不覺紅了悲嘶呼道:“二弟你……”

語聲未了巨斧上白星武的鮮血已濺在他衣衫上接著巨斧當頭而下他一聲慘呼猶未及出便已身異處。

司徒笑瞧得心膽皆喪竟突然瘋狂般大笑起來。

風九幽怪笑道:“笑得好……笑得好……”

眼見司徒笑在自己足下奔過突然間司徒笑身子往上一躍緊緊抱住了風九幽的雙足。

這一著風九幽實是夢想不到他武功雖高出司徒笑十倍但驟出不意雙足被人抱住身子也只有滾下石案。

兩人一起滾倒在地司徒笑獰笑道:“你要我死我也要你死……”

一句話未說完巨斧又掄下砍下了司徒笑的頭顱餘力猶勁又砍下了風九幽的一雙長腿。

風九幽慘呼一聲暈厥過去眼見也是不能活的了。

這一代梟雄竟死在他自己的奴隸手下。

就在這片刻之間竟有四人慘死死的人一個比一個更強死狀卻也是一個比一個更慘。

易明望著那四下飛濺的鮮血機伶伶打了個寒噤她雖然久走江湖但如此慘烈的殺伐今日還是見。

她但覺雙腿一軟竟倒了下去。

就連卓三娘也是面色慘變連連跺足道:“老四!老四你……你……”

一時之間她竟也說不出話來。

饗毒大師瞧見風九幽倒下身子突然一陣震懾心靈似乎頓時失了主宰茫茫然站了起來。

赤足漢卻已頓住身形木立當地俯瞧著自巨斧一滴滴往下滴落的鮮血口中不住痴痴的笑。

雲翼眼見自己的仇人全都死在兄弟手下心中又驚又喜只是毒神猶自緊追不捨他咬了咬牙突然大喝道:“大旗子弟全都到這裡來。”

雲九霄、雲婷婷、鐵青樹狂奔而來。

只聽雲翼大喝道:“大旗門血仇已報雲某此生已無憾再也不能受被人追逐之辱……冷一楓你來吧!”

腳步突頓身形迴轉面對毒神。

雲九霄失聲呼道:“大哥!使不得。”

但這時毒神毒爪已到了雲翼面前。

雲翼狂笑道:“這是大旗門最後一個仇人我和他拼了。”不避反迎雙臂一振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了毒神兩人一起倒地。

眾人俱都瞧得手足冰冷魂魄飛越。

這兩人在地上翻翻滾滾突然俱都不動了。

雲九霄失聲悲呼道:“大哥……大哥……”

雲婷婷、鐵青樹更是痛哭失聲。

三個人正待向雲翼的屍身撲過去哪知毒神的身子一彈竟又直挺挺的站了起來一雙毒爪又已伸出。

在這一剎那間所有的呼聲突然寂絕連呼吸都已停頓毒神這一雙毒手似已扼住了他們的喉嚨。

也就在這一剎那間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清柔的笑聲道:“我不騙你裡面一定有人……好姐夫你隨我來吧!”笑聲雖然清柔悅耳但在這與兒聽來卻彷彿充滿詭秘之意。

笑聲中四個人魚貫掠入當先一人正是冷青萍後面跟著的赫然竟是再生草廬中的雲鏗、久未露面的海大少與那鐵匠村中的青衣少女柳荷花。這三人竟會一起來到這裡更是令人再也夢想不到。

原來海大少流浪江湖於再生草廬中遇得雲鏗兩人俱是性情男兒自然一見投緣再加上海大少提起了鐵中棠提及了鐵中棠種種英風俠舉一生強傲的海大少卻是對鐵中棠佩服得五體投地雲鏗對鐵中棠的情感更是不問可知於是兩人便為鐵中棠連連舉杯。

於是酒量稍遜的雲鏗便不免痛醉痛醉之下他竟流淚說出了自己的秘密——於是強傲的海大少便痛罵雲鏗不該避世隱居男子漢大丈夫無論遇見什麼事也該挺身而出——於是雲鏗便拋卻了生死之念走出了他隱居年餘的再生草廬出來和海大少一闖天下。

兩人結伴而行這一日走經鐵匠村雷雨交集喪失記憶的柳荷衣卻一個人木立在樹下痴痴的出神。

突然一個焦雷劈下劈開了大樹柳荷衣一陣暈迷。

雲鏗與海大少自不會見危不救兩人扶起幸而未死的柳荷衣以內力與靈藥將她救醒。

誰知柳荷衣在這一震之下、竟然因鍋得福突然恢復了記憶她記起了自己本是煙雨花雙霜的愛女花靈鈴為了婚姻的不能如意乘夜逃出有一日也是雷雨交集她木立在樹下思念著她的心上人時。突被雷電震倒醒來時便什麼也不記得了是以自今以後每逢雷雨之夜她都忍不住要奔出來立在樹下彷彿在期待著什麼直到今日直到此刻奪去了她記憶的雷電終於又將記憶還給了她——這也是一段曲折離奇的故事雲鏗、海大少自不免又為之唏噓不已。

於是記憶恢復的花靈鈴再也無法久居鐵匠村和她的義兄們揮淚而別後便也隨著海大少一同流浪。

她還是不願回家只望能看見雷小雕走近此間時聽得江湖傳佔謂雷鞭老人曾在深山中現過俠蹤。

於是三人一起入山久尋不獲方在逡巡猶疑這時孫小嬌卻正恰巧抱著沈杏白自那秘密的山隙中逃出。

海大少一把抓住沈杏白孫小嬌是聰明人立刻說出了一切於是三人進入草原又遇見在草原中流浪的冷青萍。

冷青萍自然認得雲鏗的她神智不清恨本忘記雲鏗已死這回事只記得這是她的姐夫於是雲鏗便問她草原中的動態。

於是她便將他們帶入這詭秘的荒祠。

一入荒祠目光方自一轉花靈鈴已失聲呼道:“媽!”

雲挫目眥欲裂大呼道:“爹!”

冷青萍卻笑呼道:“爹你在這裡。”

三人呼聲混雜三人分別向自己親人撲去。

海大少又驚、又奇、又喜而花雙霜先是一怔繼而放聲笑道:“呀!你才是靈鈴那個不是……那個不是……靈鈴我的好女兒媽想死你了。”

雲鏗撲在雲翼屍身上早已痛哭失聲。

而撲向毒神身上的冷青萍呢——冷一楓哪裡還認得女兒手掌上一揮冷青萍倒地他竟親手殺了他女兒。

冷青萍垂死之際猶自笑道:“爹爹呀!你殺你女兒……你殺你親生的女兒……好玩真好玩。”瘋狂的笑聲聽得人心魂俱碎。

血濃於水父女間的天性終究強於一切。

這瘋狂的笑聲竟使得早已麻木的毒神也為之一陣震顫緩緩轉過身子直勾勾瞪著饗毒大師。

饗毒大師心靈一失主宰毒性便立即作毒性一作心神立刻清明突然仰天大笑道:“好好我要死了本門毒神也不能留在世上被他人所用……”自石案上一掠而下毒神正也走過去霎眼間兩人便已糾纏在一起一陣翻滾一陣扭打一陣狂笑終於兩個人終於俱都不再動了。

這一次是真的不再動了善泳者死於水一生使毒的饗毒大師也死於毒神之手為禍江湖多年的毒門至此斷絕。

這片刻間殿堂中的驚動、紛亂、悲哀、恐懼、悽慘縱然用盡世上所有的言語也無法形容其萬一。

卓三娘面上已無一絲血色突然獰笑著走向大旗門人大旗門人既悲於掌門之慘死又驚於雲鏗之復生再加上當時的各種突然生的恐怖、悲慘或是快意之事縱是鐵人精神也要為之崩潰竟全都呆住了。

易明卻失聲道:“小心卓三娘要……”

語聲未了突聽“喀”的一響兩尊巨大的石像突然分開兩個人自下面走了出來。

當先的一人白鳩面竟是常春島上那擺渡的老婆子——陰大娘她身旁跟著的一人懷抱著女兒竟是冷青霜。

又是一陣驚動又是一陣紛亂。

陰大娘轉目四望見著她刻骨難忘的雲九霄見著這悲慘的情況她心中之激動雖已達頂點面上卻毫無表情只是輕叱道:“卓三娘還不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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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三娘回一望慘笑道:“好好常春島終於來了人了……”身於一軟竟也跌倒。

陰大娘道:“雖已來了卻已遲了……大旗門的恩怨竟如此了結……大旗子弟聽著你們本門的恩怨糾纏你們自己可清楚麼?”

雲九霄強忍悲痛走上前去躬身道:“但請賜教。”

陰大娘不敢瞧他咬牙道:“此話須得從頭說起……”

原來大旗的開山宗祖雲、鐵兩人一生俠義行事無可指摘但兩人對他們的夫人卻是絕無情義。

雲夫人姓朱鐵夫人姓風這兩位夫人不但賢淑已極而且也都有一身武功朱夫人生性較強夫婿無情她便遠走海外創立了常春島大旗門每一被遺棄的妻子都被接引到這孤島上大旗門武功精義漸失常春島卻日益光大而另一位風夫人生性柔弱竟在積年憂慮下活活被氣死。

風夫人之弟見得姐姐境遇如此悲慘一怒之下決心報復但他究竟與大旗門有親不能出面於是他便唆使盛、冷等六姓子弟反叛大旗門組成五福連盟五福連盟與大旗門世代為敵風門子弟俱在暗中相助常春島竟也袖手旁觀絕不過問。

五福連盟先人雖受雲、鐵之恩但兩位夫人對他們的恩情卻更重是以他們建造報恩祠時也將夫人的神殿造得更為輝煌也因如此風門才能將之說動但那時大旗門正值旺盛之時憑這幾人之力尚不足將之摧毀於是風門又說動了當時最負盛名的幾大世家——雷鞭老人、卓三娘、花雙霜、饗毒大師的先人們也都在其中——到了後世這幾家雖已不再追問大旗門的事但卻都為風門保留了這秘密只因當時他們也並未置身世外。

而夜帝之先人正是朱夫人之親屬——是以大旗門恩怨實已牽連著武林中所有的頂尖高手只是大旗門與五福連盟的先人們生怕此事風波太過巨大並未向他們的子孫說得詳細。

此刻陰大娘以最簡單的詞句說出了此事的經過雖不能盡道出此中的詭秘曲折卻已足夠令人聽得冷汗涔涔而落。

陰大娘道:“當今常春島日後昔日便是雲翼的妻子她自遠遊歸來的常春聖女口中聽得此間風雲際會他老人家雖不知詳情但想來必與大旗門有關是以便令我前來見機化解哪知……唉!事情的演變竟是如此迅急激烈我雖然抄近由秘道趕來還是遲了一步。”

這祠堂春祀的既是常春島宗祖祠堂下的秘道日後自然知道冷青霜既知此間事與大旗門恩怨有關便也央求陰大娘將她帶來——這些事說來當真是離奇而又玄秘也只因它的離奇玄秘——這故事才能傳諸後世。

雲九霄早已聽得熱淚滿腮突然顫聲道:“常春島既是從來不問大旗門事此刻為何又……”

陰大娘截口道:“只因日後曾經下誓言只要是大旗門下有一弟子肯為他的妻子而不惜一死她便……”

語聲未了石案下已有一人放聲痛哭起來哭的人自然就是被司徒笑制住了的溫黛黛陰大娘一掠而下拍開她穴道柔聲道:“好孩子莫哭日後既是雲錚親生之母說不定便不忍見他兒子真的一死那絕崖之下說不定另有救星。”

溫黛黛道:“他……他……他究竟是生是死?”

陰大娘默然半晌方自緩緩道:“是生是死你自己去瞧瞧吧!”又自躍上石案嘆道:“此間事既了我也該去了。”

雲九霄強忍悲痛道:“多……多謝夫人此行大人你……”

陰大娘忍不住凝目瞧了他一眼似乎想說什麼但終於一個字未說猝然轉方自轉已淚流滿面。

這滿腹辛酸的婦人終於斬斷情絲走了雲九霄既已不認得她她又何苦再多受一次情擾蕭郎既已從此成陌路相見便不如不見的好這反而留下一絲苦澀的餘韻共情思繚繞。

石像複合冷青霜奔向雲鏗。

此時此地所生的每一件事不是極大的悲痛便是極大的歡喜這極悲與極喜交相糾纏卻叫人怎受得了?

終於一切激動俱都漸漸平靜只留下深沉的哀痛供來日咀嚼這時花靈鈴便央求眾人尋找雷鞭父子果然在亂石之下找著了他們和柳棲梧、龍堅石夫妻。

這父子兩人緊伏在一角還末崩塌的石壁下居然受傷不重——久別的情人重逢這情況也真難以描敘。

自沉睡中醒來的水靈光瞧見別人夫妻的再聚情人的重逢母女的相見再瞧瞧依隨著鐵青樹的易明忽而皺眉忽而微笑雖然悲苦但卻是充滿著希望一時之間她但覺悲從中來再也無法忍耐。放聲大哭道:“中棠……中棠……鐵中棠為何你偏偏死了!”

雷小雕忽然道:“鐵中棠沒有死。”

水靈光一把抓住了他道:“你……你說什麼?”

雷小雕道:“方才我伏身地下時曾聽得地底有人語傳來一位老人道:‘鐵中棠你全是被老夫連累你可後悔?’另一人想必就是鐵中棠他便道:‘生死有命。怎可怪得你老人家鐵中棠一生無愧於天地死又何懼?’”

水靈光一躍而起顫聲道:“真……真的?”

海大少大笑道:“想必自是真的除了鐵中棠外又有誰有如此豪邁的語氣?哈哈!鐵中棠呀鐵中棠俺早知你不會死的你若死了這還成何世界?哈哈!悲慘之事既已都過去世上既有如許多歡樂他日俺必定要勸霹靂火那老兒還俗隨我闖一闖江湖總比做和尚的好。”

眾人的驚喜之情亦是言語難表於是大家暫時拋開一切動手挖地合這許多武林高手之力不到頓飯功夫便挖至夜帝的地窟——但見地下碎石如墳似有人跡只是人呢?人卻已不見了。”

眾人尋遍了地下還是找不著一個人的蹤影——夜帝、鐵中棠以及那些少女們竟都不知哪裡去了。

歡喜之下這打擊來的太快這失望也太過巨大突然間目力冠於天廠的煙雨花雙霜現亂石堆後彷彿有條空隙於是大家一起鑽進上這空隙竟然通連山腹眾人以長繩繫腰手持火把前往探路山腹之中洞穴竟是千折百回有如亂麻。

眾人窮數日之力終於走通一條道路但盡頭處卻是一片汪洋但見白雲悠悠海天無際。

鐵中棠呢?還是無蹤影。

這些人中雲九霄、雲婷婷、鐵青樹、雲鏗固是與鐵中棠骨肉情深水靈光固是與鐵中棠情深如海溫黛黛固是對鐵中棠永難忘懷海大少、冷青霜、花靈鈴、盛存孝……又有哪一個不是未曾受過鐵中棠的恩惠?又有哪一個能忘去這堅忍無雙、機智無雙、俠義無雙的少年?

此時此刻這些人固是痛哭失聲就連素來未曾與鐵中棠見面的易明、易挺、龍堅石……等人緬懷鐵中棠之風儀也不禁泣下數行。

易明流淚道:“我一生無憾只恨未能見著這鐵中棠一面我實是……”

海大少突然大喝道:“莫要說了鐵中棠又未死你還是能見著他的他……他是不會死的說不定……他此刻已遠遊海上嘯做神仙了。”

水靈光痛哭著道:“說不定他此刻還被困在那些山洞裡尋路不出忍饑受餓……”

雲鏗道:“你們走吧我留在這裡我還要找。”

水靈光、溫黛黛、雲婷婷、鐵青樹、海大少、冷青霜亦都嘶聲道:“我也留在這裡。”

雲九霄滿面淚痕的道:“好這也是你們的心意只恨我……我還有事待理不能陪同尋找但願你們以三個月為期三個月後我錄重來那時你們若……若再尋找不著也就……也就……”語聲哽咽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鐵中棠究竟是生是死?三個月中他們是否能找著他?這些問題此刻當真誰也不能答覆。

但無論如何這鐵血少年若生無論活在哪裡都必將活得轟轟烈烈若死死也當為鬼雄。

風雲激盪的人草原終於又歸於平靜只剩下無邊落月映照著一面迎風招展不已的鐵血大旗。(全本小說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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