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炸燬的山崖下果然是有人的那火藥自然也正是自山崖下的地底爆炸而起。

這本是常理所不能揣度之事司徒笑等人縱是機警百出心智靈巧之人卻也是萬萬猜不出的。

他門更不會猜到此刻地底下的正是他們聞名喪膽之人——那自然就是鐵中棠與夜帝了。

地底下的鐵中棠與夜帝在這些日子裡實如活在地獄中一般那身體的痛苦且不說它心底的痛苦卻非人所能忍受。

他們終日眼睜睜的瞧著那方千萬斤的巨石既不言也不語既不動彈也忘了飲食。

就是這方巨石隔斷了他們的出口隔斷了他們所有的希望也隔斷了他們生命中最後一分活力。

這時他們已不會悲哀更不會憤怒只是痴痴的望著這方巨石靜靜的等著生命的消失……

就連鐵中棠此刻都已喪失了鬥志。

這少年本有一顆鋼鐵般的心無論遇著多麼大的失望、挫折、打擊、危難這顆心都始終未曾變過形。

然而此刻他竟過著這非人力會能挽救之事他只有將所有的希望與雄心俱都遠遠拋了開去。

夜帝更是憔悴此刻若有誰可見到他絕對不會相信這蒼邁的老人就是昔日風流絕世豪邁絕世的武林第一人。過——每一人都無遺漏。

然後她又問道:“妹子們你們……你們能饒恕我吧?”

少女們再也忍不住俱都痛哭失聲。

這痛哭也正是最誠心的寬恕。

珊珊道:“你們若己饒恕我我便要求你們最後一件事我希望你們能答應我……說!你們可願答應我麼?”

敏兒痛哭著道:“無論什麼事我們都答應你。”

少女們齊聲痛哭著應道:“都答應你。”

珊珊悽然笑道:“好……我死了之後希望你們將我的屍身用火藥炸成飛灰我……我……”一口氣接不上來終於香消玉殞。

她下面的話雖然未及說完卻已可想見她心底的悔恨是多麼深遂——她竟將自己的生命與**都炸成飛灰她竟不願自己還有任何東西殘存在世上——這時少女們的哭聲當真令人不忍卒聞。

炸藥搬來了。一包包炸藥圍滿了珊珊的屍身。

敏兒高舉著根火摺緩緩走了過去閃爍的火光映著她的容貌映著眾人的淚珠映著地上的屍身映著這幽秘的洞窟……

那景象當真有說不出的悽秘、斷腸。

翠兒也奔了過去口中道:“姐姐們都閃開吧小心……小心炸著你們。”

少女們道:“你呢?”

翠兒道:“我與敏兒已決心陪著珊姐死了所以我用這麼多炸藥但願這火藥能將我們三人都炸得幹……”

鐵中棠突然一躍而起大道:“且慢!”

少女們愕然回相顧卻見他此刻竟是滿面喜色。

敏兒高舉火把悽然笑道:“鐵公子你……你休要攔我們我們已定下決心了……”火把一沉往火藥上燃了下去……

這時鐵中棠高她還在數丈之外手無寸鐵要想趕過去抓住她的手既已不及要想擊落她火把亦是全無可能。

更何況她火把若被擊落火藥也將立刻爆那時敏兒、翠兒固是立將化力飛灰他也難免要被波及。

其實他全然並未將自己與敏兒翠兒的生死放在心上他如此驚惶著急只是為了那火藥。

這火藥已是他們最後的生機已萬萬浪費不得。

他情急之下不顧一切揚手一掌揮了出去。

他身子來到這股掌力已撞了過去敏兒纖弱的身子竟被這股無形的掌力撞得直飛出去。

她撞上石壁跌倒在地掌中火摺亦自熄滅鐵中棠一步掠到火藥旁胸膛急劇喘息人卻已怔住

他全未覺此刻山窟中數十只眼睛都在吃驚的望著他既驚於他行動之奇怪更驚於他掌力之霸道。

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吃驚——他自己委實也夢想不到自己一掌揮出竟有如此強猛的威力。

他卻不知道他自從得到“嫁衣神功”之後內力之強已不輸當代武林中任何一位頂尖高手。

只是那時他的內力還如一團渾金美玉未經琢磨是以也未能出他應有的光芒揮他應有的潛力。

而此刻鐵中棠的武術心法已將這渾金美玉琢磨成器——他昔日若只是一塊精鋼此刻已變為一柄利劍。

這時夜帝也在望著他。

他枯澀黯淡的面容初次現出了一絲光芒。

能眼見一個勢將震動天下的絕代英雄在自己手下創造出未這無論如何總是件令人激動、興奮的事。

敏兒已暈迷。

翠兒撲到她身上顫聲道:“鐵公子你……你為什麼要這樣?你為什麼要這樣?你難道連死都不許他們這些苦命的人死麼?”

鐵中棠道:“你不必死了……大家都不必死了。”

翠兒道:“你……你難道有什麼法子?”

鐵中棠道:“火藥……火藥!”

這時他已定過神來滿面俱是狂喜之色突然抓起一把火藥衝到翠兒面前嘶聲呼道:“這火藥既能將山道炸崩為何不能再將它炸開!”

翠兒怔了半晌雀躍而起狂呼道:“不錯!不錯我們為何早不想起這點!”

少女們的歡呼中鐵中棠轉身衝到夜帝面前。

但還未等他說話夜帝也已霍然站起大呼道:“快快將所有的火藥全部搬出來。”他自己也不記得有多久未曾站起來了此刻但覺全身又充滿生氣。

墳墓般的地窖也立刻充滿了生氣。

窖藏的火藥俱都搬了出來。

鐵中棠遲疑著問道:“這……這夠了麼?”

夜帝大笑道:“若是換了別的火藥、再多十倍亦是不夠的但這火藥麼……哈哈足夠了……足夠了。”

鐵中棠忍不住又道:“這與別的又有何不同?”

夜帝道:“你觀察素來仔細難道瞧不出麼?”

鐵中棠道:“弟子對火藥之事委實一無所知但……但卻還記得煙火炮竹店用的火藥彷彿是黃色的。”

夜帝道:“你且瞧瞧這火藥是什麼顏色?”

鐵中棠道:“黑色。”

夜帝道:“這就是了黃色火藥只能製作煙火炮竹黑色火藥卻足可開山裂石黃色火藥的製法世人皆知黑色火藥的製法卻是老夫獨得之秘此刻這些火藥也全部是老夫親手製作出來的。”

這老人此刻雖未恢復昔日那種逼人的神采;但目中已有光輝面上已有生氣話也多了起來。

鐵中棠還是忍不住要問道:“黃色與黑色之間差別為何如此之大?”

夜帝笑道:“這差別不在顏色乃在質料。”

鐵中棠中機已復好奇之心便生他求知之欲本極盛對一切新奇之事都要徹頭徹尾問個清楚當下追問道:“這質料有何不同?”

夜帝道:“黃色火藥我國自古已有用料乃是以硫磺等物為主爆炸時其聲雖是驚人其力卻不足毀物。”

鐵中棠道:“黑色的呢?”

夜帝笑道:“黑色的卻是大大不同了這乃是老夫花了這多年心血才改進而成的這秘方天下可說還無人知曉。”

鐵中棠道:“不知……不知弟子可……”

夜帝道:“連你也不能知道。”

鐵中棠道:“哦……”垂下頭去再不說話。

夜帝口中說話時雙手始終不停以一雙鐵掌一柄小刀做出了許多引線、管子之類的東西。

鐵中棠瞧了半晌忍不住又道:“這些是做什麼的?”

夜帝道:“都是為了引火藥之用。”

鐵中棠奇道:“用火一點不就成了麼怎麼要如此麻煩?”

夜帝失笑道:“用火一點雖可將火藥爆炸但這許多火藥震炸起來你我只怕就全都要葬身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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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中棠臉一紅笑道:“弟子竟未想到此點。”

夜帝道:“有了這些信管引線我等便可在數十丈外將火藥引並非老夫誇口就只這引火藥一道已是天下無人能及。”

鐵中棠道:“難道……這其中也有什麼訣竅?”

夜帝道:“自然大有訣竅……要知這黑色火藥極易爆炸一個弄不好便易招來殺身之禍這絕非任何人都可做得來的霹靂堂之所以名震天下便是因為他們對此有獨到之法但比起老夫來·”··哈哈!卻又差得遠了。”

鐵中棠笑道:“這個自然。”

夜帝道:“這不但要有技巧要有一雙堅定的手還要懂得在什麼情況下用什麼方法才能使火藥揮最大威力。”

鐵中棠嘆了口氣道:“弟子實未想到這火藥一道。還有這麼大的學問只可惜……只可惜弟子卻不能學到。”

夜帝凝目瞧他半晌笑道:“你因此有些失望是麼?”

鐵中棠道:“弟子……這……”

夜帝道:“我已將生平所學全都傳授給你對此卻偏偏藏私你仔細想想可知道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鐵中棠道:“弟子想不出。”

夜帝道:“只因這火藥實是兇惡不祥之物。”

他仰天長嘆一聲又接道:“我當時製出它時自是大喜如狂立志要將之傳諸天下但我想了兩日卻越想越是心寒非但立時將那秘方毀去也立誓從今以後絕不將之傳授給任何一人以免它貽害後人。”

鐵中棠沉吟半晌道:“但此物威力既是如此強大便可用之開山闢路那豈非不知可以節省多少人力物力?”

夜帝嘆道:“不錯其物於世人雖也小有益處但若是對之用於另一途那為害之烈實更勝於洪水猛獸。”

鐵中棠道:“這……弟子又想不通了。”

夜帝道:“你且試想若將之用來爭戰殺伐又當如何?若是武林派系之爭那事還小若是兩國交鋒豈非不堪設想?”

鐵中棠沉吟半晌失聲道:“呀……不錯。”

夜帝嘆道:“自古以來世人俱有野心有了野心必有爭殺自黃帝之戰後千百年來這爭戰殺伐幾曾停止?”

鐵中棠頷嘆道:“正是如此。”

夜帝道:“但古時之爭戰用的只不過是木石之屬是以傷人還不多此後人們學會了淬鐵鍛刀……”

他又自長嘆一聲接道:“世人自是難免為此而沾沾自喜卻不知利器製造得越多人之野心就越大死在利器之下的人也自越多到後來再學會製造可以及遠的弓箭之屬更是戰火叢起而一戰之下便必定要屍橫遍地血流成河了。”

鐵中棠黯然道:“戰場之上人命確是賤於糞土。”

夜帝道:“這黑色火藥製作之方若是傳諸大下等到戰事一起爾想人門會放過此等更兇猛於弓箭百倍之物?”

鐵中棠道:“萬萬不會。”

夜帝慘然笑道:“這就是了若將此物用於戰場之上那又是何等光景?我縱然不說你也該想像得出。”

鐵中棠忍不住機伶伶打了個寒噤委實不敢再想下去了只有在心中暗暗佩服這老人悲天憫人的心腸高瞻遠矚之卓見。

過了半晌夜帝緩緩道:“幸好此物製作不易縱然知道它的用料但用量之成份製作之程式若有絲毫差錯還是不成只要老夫死了這秘方便也將永絕人間數百年內只怕也未必再有人能作得出同樣之物。”

鐵中棠道:“但……”

他本想說什麼瞧了夜帝一眼倏然住口。

只是夜帝卻已猜出了他要說的話黯然嘆道:“不錯此物既能被我製作出來遲早總有一日也有別人會做得出的只是……此物能遲一日出現總是遲一日得好。”

鐵中棠氏長嘆了口氣道:“但願它永不出現才好。”

夜帝已將一包包紮得極為仔細的火藥又仔細的以長索捆成兩堆一堆較大一堆較小。

鐵中棠道:“這……為何要分成兩堆?”

夜帝道:“這小的一堆已足夠炸燬此石但爆炸之後碎石必定要堆落下來甚至會將出路堵得更死那時便要再用這大的炸通出口。”

夜帝與鐵中棠兩人合力在那巨石之下鑿了塊缺口然後夜帝便極為小心的將火藥塞了進去。

引線穿過長而曲折的地隙直達內窟。

夜帝、鐵中棠以及那些雀躍著的少女門也帶著那包較大的炸藥全部退入了內窟之中。

於是夜帝將火摺交給鐵中棠笑道:“功勞是你的你來動下。”

鐵中棠大喜笑道:“遵命。”

他晃起火摺口中默禱道:“但望上天垂憐令此火到成功。”

他手掌方自垂下但聽“波”的一聲引線已燃著了。

引線也不知夜帝是以何物製成的但其中顯然也包含著火藥方自點著便爆散起一蓬火星。

火星如花雨向外面伸展開來。

眾人俱都目不轉睛凝注著它只覺每一點火星中都象徵著無窮的歡樂包含著無窮的希望……

驚天動地的爆炸終於響起。

這爆炸雖本是眾人在等待著期望著但大震之聲突然傳來眾人仍不免為之吃了一驚。

有幾個少女雖然早已悄悄掩住耳朵但耳鼓仍不免被震得麻片刻間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震波所及堅固的山岩劇烈搖動起來石屑、石粉、灰塵……紛落如雨瀰漫了眾人的眼睛。

石幾石桌上的器具、擺設——每一件都是夜帝不知花了多少心血製成的每件都是價值連城之物卻也被震落跌得粉碎。

但此時此刻誰也顧不了這些了。

震聲仍未消失眾人便蜂湧著向外奔去都急著要瞧這爆炸的結果都急著要瞧那巨石是否已被炸碎。

越往前走灰煙越濃。到了爆炸之處四面更是一片霧迷得人恨本張不開眼睛縱是近在咫尺之物也無法瞧見。

過了盞茶時分碎石灰塵終於漸漸落下——自沉淡的灰煙中望過去那小山般的巨石早已赫然蹤影不見。

少女們忍不住齊聲歡呼起來。

夜帝滿眶熱淚喃喃道:“成了……成了……”。

這老人一生的經歷雖多但卻從未有如此這般激動、歡喜他目中竟也湧出了歡喜的淚珠。

鐵中棠又何嘗不是驚喜交集熱淚盈眶。”

他著魔似的不住喃喃低語道:“好厲害……好厲害……”

這佯的巨石都能被炸為粉碎又何況人的血肉之軀這樣的兇器若是用於殺伐那人命真不知要變得多麼輕賤了。但願世人永遠不要再製作這樣的東西。

他想:“若有人再製作出這樣的東西而傳諸於世等他瞧見後果時必定不知要多麼後悔。”

他又想:“能製作出此物的必獲暴利等他老年痛悔時必定會將之用來造福人群但無論他做些什麼卻也不足以補償他為世人造下的罪孽。”

他想的並沒有錯一切俱都不出他所料。

後世果然又有人明此物那人當年果然十分痛悔果然以他所獲的暴利設下基金以獎勵世人一些特殊的成就。

若說這明是罪惡但世人生活卻因之而改善了不少若說他這明是對的但人命的確也因之變得更為輕賤。

這其間是非得失又有誰能下公論?

此時此刻連鐵中棠自己也不知為什麼會想起這些奇怪而玄妙的問題而情況也不容他再多想了。

第二堆火藥已搬來埋在石堆中。

眾人再次退了回去。

引線再次被點燃火星再次爆起……

轟的一聲第二次大震終又爆。

少女們歡呼著又待向外奔去。

突聽夜帝輕叱一聲道:“且慢。”

少女們愕然住足有的脫口問道:“還等什麼?”

等到震聲消失夜帝方自沉聲道:“此刻縱然前去也瞧不清什麼不如還是等一等再去得好。”他語聲聽來甚是鎮定平和……

煙霧瀰漫也瞧不出他臉上是何神情。

少女們雖然有些奇怪但也只有聽話的等著。

然而她們的心情卻是說不出的興奮說不出的激動到後來甚至連她們的身子都已顫抖了起來。

她們的痛苦眼見已將終結她們期待已久的光明也已然在望但——她們卻必須在這裡等著……等著……

這等待又是多麼令人焦急。

煙霧漸漸落下夜帝卻仍端坐不動。

少女們忍不住問道:“還要等麼?為什麼?”

夜帝緩緩的道:“你等得越久所得的歡樂也就越大。”

他口中雖在這樣說但鐵中棠已猜出了他的心情。

他此刻心情正如每一個面臨重大考驗的人一樣不敢驟然去面對著它能多拖一刻便是一刻。

顯然他對此次是否成功並無把握而他委實已害怕失敗他委實再也經不住任何打擊!

又有誰能經得起再一次的打擊?

但致命的打擊卻還是要落在這一群不幸的人的身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夜帝終於長嘆一聲道:“去吧!”

少女們吹呼著奔去鐵中棠卻陪著夜帝走在最後。

兩人心意相通俱都走得極慢——走到那裡時赫然現那些少女們竟無一人還是站著的。

她們有的已暈迷有的已痛哭著伏在地上。

巨石已粉碎出口也已炸開。但夜帝千算萬算卻仍是算錯了一著他竟未算準這火藥的威力他也不知道這火藥威力竟是如此之大!

第一次爆炸已將地面上的山岩震裂第二次爆炸竟將那整個巨大的山岩都炸得崩毀。

山巖崩毀千萬噸石塊落下便將那方自炸開的出口又堵得死死的再也沒有多餘的火藥能將之炸開了。

這一點計算的錯誤對他們都無疑是致命的打擊!他們所有的歡樂與希望在這一瞬間都已隨風消逝。(全本小說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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