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蠻荒（四十五）
當眾人站在直插雲霄的風梯前方時，不免感覺之前一個月裡的經歷幾近恍若隔世。從須彌境出發，經過蠻荒表層大陸抵達“風暴碎地”，又在“風暴碎地”兜兜轉轉了好幾圈，總算是找到了這條通往“天上之泉”的道路。
周圍的天氣晴朗得一片大好，這在“風暴碎地”是最為罕見的好天氣。絕大多數時候，這片土地都被風暴吹起的沙塵瀰漫而不見日月，只有在這種周圍風暴因為某個特殊原因被吸收後，才能有機會看見一輪朝陽。
“這地方為什麼也會有太陽……算了，這個問題還是不要去細思比較好。”孟紫來搖了搖頭，看向童玲手中的玉簡，“事到如今我才在想，當年修真者將許多資料備份並交給風靈的行為，是不是就是預料到了會有今天？”
“少看點玄幻小說。”童異一如既往的對孟紫來的言論表示不屑，“修真者也是人，怎麼可能看得這麼遠。他們但凡有這十分之一的眼力勁，‘大遠征’也不至於慘敗如斯。”
“嘛，好像也確實是這麼個道理。”孟紫來笑著承認了童異的反駁，這反而令她有些詫異——若是換作平時，不管有理沒理，就孟紫來那個碎嘴勁兒都肯定會回她兩句的。
事實上孟紫來心中也確實沒有認同這個說法。在他看來，這一路行來都太過巧合了。從降落地點的偏差，再到無意間抵達蠻荒表層大陸，直到如今站在前往“天上之泉”的風梯面前，這一路上他們除了兇獸以外，甚至沒有遇見過什麼對他們有著敵意的種族。
無論是土靈風靈這兩個曾經接觸過修真者的種族，還是月人這只獨立的文明，對他們散發出來的訊號整體上都是善意。按理說當年修真者還處在殺人奪寶的黑暗時期，本身又是打著“遠征”旗號來報復蠻荒大陸兇獸的，怎麼看都不可能與那些本土生物能相處融洽，倒不如說，其中會有對修真者懷恨在心的生物才比較正常。
或許修真者還在時他們不敢報復，但孟紫來等人這只小隊，至少看上去可屬於人畜無害的級別。就連薇爾莉特在他們啟程時都特意提醒過，要他們小心那些對人類抱有惡意的生物。
但到頭來，這些生物他們一個都沒遇上。
“是運氣好嗎？”孟紫來實在很難如此樂觀的看待這個問題。但無論如何，他們即將前往的蠻荒二層“天上之泉”，是他們這一趟旅程的一個終點站。如果這一路走下來的背後確實是有什麼陰謀，那它們應該也快到圖窮匕見的時刻了。
孟紫來如此思考著，踏入了前往“天上之泉”的風梯當中。
須彌境，中央大陸。
修真界與入侵兇獸的戰事，依舊以看不見盡頭的方式延續著。無數兇獸以各自最有利的方式衝擊著大結界，然而直到現在，都依然沒有一隻兇獸能成功透過這道屏障。
不過大結界也已經快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刻。其本身儲備著的靈氣早在一週前就已經耗盡，全靠著整個修真界的化神期供能，大結界才得以維持至今。可這些化神期修真者的能量也同樣不是無窮無盡的，他們也一樣有著自己的極限。
在完成了絕劍宗的防禦工事後，遊雲來到了群仙殿的外圍，守望著這些打坐著的修真者。這也是如今滯留在須彌境的低階修真者們共同的“工作”——儘管他們竭盡所能的在大結界之下又構造了各種防禦體系，但沒有任何一個人認為，在失去了大結界後，單靠他們與這些防禦體系能堅持住哪怕一天的時間。
“這是第三個了。”遊雲看著又一名化神期突然倒下，不忍閉上了雙眼。
他們還能堅持多久呢？
所有人都在想這個問題，所有人都不忍心看見這一幕。
只有一個人是例外。
“夠了。”葉卡捷琳娜從虛空中浮現而出，洋裙上滿是黑紅色的血汙，“剩下的讓我來接手。”
蒼冥子睜開雙眼：“不是不想讓你接手。只是，比起在這兒枯坐，有……”
“已經沒有更適合我的事情了。須彌境外側最煩人的幾隻蟲子已經被我拍死，對大結界能源迴路的改造也終於完成。現在我能做得最有意義的事，就是為這破結界提供魔力——幸好，這也是我最擅長的事。”葉卡捷琳娜說著，指尖在戒指上劃過，“‘創世紀’，七秒。”
將“創世紀”的充能頻率調整到最高，魔力立刻充滿著葉卡捷琳娜體內。她沒有絲毫猶豫，將所有的魔力迴路介面都與大結界連線了起來。
渡過了渡劫期的半神，每七秒一次的最高魔力提供，這效率甚至可與整個修真界相媲美。
“……我明白了。整個神州修真界都欠你一個人情。”蒼冥子長嘆一聲，聲音傳遍整個須彌境，“啟動最終防禦計劃，所有修真者歸位！現在正是決戰之時！”
在場的修真者渾身一凜，紛紛化作流光，趕回自己所屬的營地之內。
化神期們不顧後果燃燒一切的真氣提供，令大結界得以維持至今。但這種做法無法持久，而僅憑他們的自然恢復，最多也只能維持住結界存在於七秒當中的三秒。
葉卡捷琳娜的魔力可以負責另外的三秒。但即便如此，每七秒當中也仍有一秒時間，大結界將形同虛設，海量兇獸也肯定會趁機湧入。
這最後的一秒，只能交由所有的低階修真者來補上。
遊雲同樣試圖回到絕劍宗的營地。在這一刻他也只是萬千戰士中的普通一員。但在他即將動身的前一刻，一隻手卻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花師兄？”遊雲回身一看，發現是之前在暗黑武道會報名時領隊的絕劍宗金丹期修真者。
花師兄壓低了聲音，對他說道：“做好準備。我們趁著大結界斷開的時候離開須彌境。”
“怎麼可能？”遊雲不可置信地驚呼出聲，“通往地球的傳送門已經被完全封閉，哪怕是掌門也不可能憑空開出一條傳送通道啊？！”
“地球當然不可能回得去。但是……我自有去處。”花師兄抬頭看著天空湧下的兇獸，以及與之接觸的各色虹光，語氣變得越來越急促，“之前讓你壞掉石不傑的名聲，你沒能做到。這次不要再讓我失望了。”
“……”遊雲的指尖動了一下，“對不起，花師兄，你要走便自己走吧。我雖然一貫聽師兄吩咐，但……我是這裡的人。”
花師兄的眼神開始變得狠辣起來：“我最後問你一次，走還是不走？”
遊雲秀美的臉龐上閃過一絲毅然：“請花師兄放心，你的事情我絕不會告訴其他……”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隻手便牢牢地掐住了他的脖頸。金丹期的全力施為，甚至令他沒有還擊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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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遊雲瘋狂催動著真氣防禦，脖頸上升起陣陣白煙，“這不是絕劍宗的功法……”
“你的眼力，若是平時也有這麼優秀就好了。”
花師兄說著，正打算進一步催動體內真氣，卻突然聽見角落處傳來一陣響動。他心下一驚，連忙拋開遊雲，掠到了音源所在。
一個人正蹲在那兒，表情無辜地看著花師兄。
“先說清楚，我可不是修真者。”言煌朝他攤開雙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吧？”
這句話確實令花師兄猶豫了。能來到須彌境的普通人，往往意味著其背後有什麼絕大的勢力，這種人如果死亡，將會直接反應到某個化神期修真者的靈識當中。
雖然現在那些人都只是活體電池……但花師兄還是不敢冒這個風險。就像他能輕鬆捏死遊雲一樣，化神期想要捏死他，也不會比踩死一隻螞蟻困難多少。
言煌聳了聳肩，拍拍屁股站起身：“那沒別的事我就走了啊。放心，你們修真者內部的事務我沒興趣，不會給外人說的。”
“等等。”花師兄連忙出言叫住言煌，在這一瞬間他計上心來。
言煌停下腳步，生硬地回過頭，眉間只好對上了花師兄的掌心。
“我不會殺你，但是你會忘掉這一切。”花師兄低聲呢喃，然而這正是言煌預期的結果。
他賭的就是花師兄不敢殺他。而只要他不會死，那麼，花師兄就只能以一種相對和平的方式來令他忘掉這一切。而只要能爭取到這麼一點時間……言煌的眼神飄向遠方，原先躺在那兒的遊雲已經不見蹤影。
嗯，忘了就忘了吧，他想到。這無關緊要。
“然後，”可花師兄的話語還沒有結束，“當你聽見一個詞時，你會去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