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蠻荒（十六）
白堊之城的所在位置，已經是蠻荒大陸上相當靠北的方位了——事實上它幾乎是位於整個蠻荒大陸當中，適宜人類居住環境的極限位置。
雖然諾爾斯山脈以北顯然還有更為廣闊的空間，但以“聖泉”為源頭的河道卻幾乎全都是向著南方流動，在失去了水流滋潤的情況下，整個極北領域明顯出現了因乾涸而導致生命稀少的景象。
龜裂的大地上只有樹木枯死後的殘骸，活物在這兒甚至連影子都見不到。這片大地荒涼到令孟紫來想起九幽黃泉的荒廢景象，兩者在某種層面上幾乎如出一轍，都是如同時間靜止般的死寂之地。
唯一能讓人感受到這兒的時間仍未停止的，便只有不時颳起的寒風，以及因寒風而捲起的沙塵了。
“這地方不適合我們生存，這是一看便知的事。”千月不時哈著手，吐出一圈圈白氣。她離開白堊之城太過匆忙，眾人前往極北之星遺蹟又是臨時起意，以至於她沒有機會攜帶什麼禦寒裝備，“因此從來沒有部族試圖到遷移這兒生存，只有極少數探險家會深入極北之地。”
孟紫來掃了一眼路邊不知名野獸的枯骨。極北之地與被深層兇獸毀滅後的人類遺址不同，後者或多或少總還能殘留些文明存在過的跡象，但前者卻是連文明都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他感嘆道：“真是難以想象，在這種地方竟然還會有大規模的遺蹟群存在。”
讓千月進入隊伍，並非是孟紫來一時興起的舉動。在需要前往那處被月人稱為極北之星的遺蹟的當下，他認為確實需要一個對這方面有所瞭解的人來作為嚮導。
對手很可能是那名莉莉安娜，在任何方面放鬆警惕都可能會招致頗為麻煩的後果。
“有學者曾經提出過，在我們之前還存在過一個更為先進的文明，‘極北之星’就是那個文明留下來的遺產。”千月望著看不到盡頭的山巒，“但是類似的遺蹟，至今為止也沒有發現第二處……而只憑藉一處孤立的遺蹟，很難證明一個文明確實存在過。因此這個假說一直以來都不怎麼被認同。”
根據千月的說法，這種複雜而龐大，卻又找不出主人的孤立遺蹟群，除了極北之星外在大陸上還有數處。不過這幾處遺蹟從建築特徵到浮雕文字等線索都完全是不同的風格，實在是令人沒法判斷它們從屬於同一個文明體系。
如果這都能是同一個文明，那這個文明要麼本身重度精分，要麼就是他們有一大群能忍受天天改需求的傻逼策劃的程式設計師……
千月用手指點著嘴唇，思索了一下後說道：“我記得很早之前還有過一種說法，說這些遺蹟群是‘惡魔’留下的。”
“不太可能。按照你的說法，那些遺蹟群本身的特徵也是類人種族的，這和兇獸完全不符。”孟紫來搖了搖頭說道，“更何況你也知道，那些被你們稱為‘惡魔’的兇獸是來自於地底世界，我不認為他們會有興致在這種地方修建城邦。”
“所以這個說法很早就被擯棄啦。”千月笑了笑說道，“尤其是在知道‘惡魔’的真相後，很多書裡的內容就都顯得有些荒誕了……啊，雖然我還是要保留懷疑你們說的內容真偽的立場。”
孟紫來聳了聳肩，沒有作聲。將千月拉進隊伍裡的另一個用意，就是想要將有關整個蠻荒大陸世界的知識傳授給她，等到她在迴歸白堊之城後便能將這些知識普及開去，令月人一族也能在這方面有所防範。
雖然一開始她對這些內容表示了高度質疑，但在夏櫻的努力之下，被一套完整而嚴謹的科學論證體系以及大量來自須彌境本土的資料拍臉後，千月也不得不承認，所謂的“惡魔”即是蠻荒兇獸的假說確實站得住腳。
雖然月人一族的文明體系與宗教已經是密不可分，但他們所信仰的宗教卻很少妨礙到這些人的探索能力。而作為月人一族中的佼佼者，能成為神側巫女的千月，在這方面的思維能力自然更是遠勝常人。
孟紫來一行人……好吧主要是夏櫻與童玲的到來，可以說是為千月開啟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這幾天裡她一直纏著這兩人問東問西，寸步不離到簡直連睡覺都恨不得睡到一起的地步。
而且由於童玲一直處在心不在焉的狀態，千月這兩天主要騷擾的物件自然也就只能是夏櫻了。這位專精於生物地理的學神，臉上這幾天掛著的苦笑表情就幾乎沒有斷過。
不過與之相對的，千月在向夏櫻請教的同時，也不可避免的輸出了大量有關於蠻荒表層大陸的情報。而在這些情報當中，最為關鍵的一點便是，孟紫來等人抵達蠻荒大陸時本該抵達的正確地點，直接被千月否定為是不可能存在的地點。
她的原話是這麼說的：“草原是有，七座連峰的山脈也有。三叉戟之河雖然罕見，但也確實有那麼一處——但這三個，根本就不是在同一個地方的。”
為了證明她所說無誤，千月還特意在地圖上標註出了七連峰山脈與三叉戟之河的地點所在，而這兩者幾乎處在地圖的兩邊。
如果說這兩個能湊到一塊，那只能認為整張地圖畫的都是草原了。這顯然不符合實際情況。
“別的我不清楚，但三叉戟可都是當地赤星部族的著名景點，很多人都靠旅遊業吃飯的。那地貌可謂是獨一無二，絕對不可能有第二處。”千月在面對眾人的質疑時，如此信誓旦旦的做了保證。
這番話令孟紫來等人面面相覷。他們手上雖然有地圖，但受限於比例尺與精度問題，河道分岔這種細節，單從地圖上根本無法看出，因此一直以來他們都沒有想過這方面的事情。
而在千月無意間說出這個情報後，他們才意識到降臨地點的偏差，很可能比他們想象中的更大——要麼他們是偏差了上萬公裡，從月人都未曾探索過的偏遠角落落到了這個地方，要麼就是，他們要降臨的地點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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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乎成為了眾人心頭揮之不去的疑雲。從大結界突然失效，蠻荒兇獸趁機入侵須彌境開始，整場戰爭當中就處處透著詭異，而來到蠻荒世界的四人，更是好像站在了這危機四伏的戰爭最前線。
要解決的問題，要探究的真相實在是太多了，連孟紫來都不免為之感到有些頭痛。為了從這看不見盡頭的思維迷宮中脫身而出，他強迫自己暫時忘掉這些東西，向身旁的千月問道：“距離極北之星還有多遠？”
“我們的腳程很快。以這個速度，至多再走一個小時就到了。”千月立刻答道。
一個小時看似不多，但以眾人的前進速度，所能行走的距離也已經遠遠超過了常人目力所及的距離。千月本想在能看見極北之星遺蹟後再告知眾人，但既然孟紫來問起了，她也就指著稍北一點的方向說道：“那邊就是。”
孟紫來眯起眼睛，朝那個方向看去。儘管不能多用，但仙力加持下的目力確實已經達到了光學極限，只是稍微掃了一眼，他就看見了意料之外的東西。
一大群兇獸正在向著那個方向衝鋒，那萬獸奔騰的景象甚至令孟紫來想起了須彌境上的血腥戰場。儘管因為獸群的阻擋而令他無法窺視到這些兇獸的目的地是什麼，但這個景象絕非尋常，卻是一目瞭然的。
“看來我們得加快速度了。”孟紫來在將這個訊息告知眾人的同時，也放開了自己的步伐，“至少也得趕在兇獸群將整個極北之星夷為平地之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