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時候,當韓爌,徐光啟,周永春三位閣老剛剛走進內閣,便聽到值班的司直郎對他們提起,陛下封朱懋元為西南總督的事情。

這則訊息著實有些突然,可以說之前沒有任何預兆。

最重要的是,這件事情是陛下和首輔二人直接決定,根本就沒有問過他們三個人的意見,甚至連訊息還是內閣司直郎告訴他們的。

出聖旨,蓋印章,一氣呵成,現在傳旨的欽差恐怕都已經走出北京城好遠了吧。

這事若是放在之前,哪怕是脾氣再好的閣老也都得鬧上一鬧,表達一下自己的不滿,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好歹是內閣輔臣,不是一般的官員,這樣的事情若是有了先例,長此以往下去,他們這些輔臣也沒有必要在內閣呆了。

當然,劉一璟也知道自己這事做的著實不地道,已經早早在內閣中沏好茶,準備好好解釋一番。

畢竟自己剛當內閣首輔不久,屁股還沒坐熱呢,就讓其他輔臣對自己產生敵意,實屬不智。

所以,當看到韓爌等三人來到內閣後,便親自笑著迎了上去,熱情的說道。

“韓閣老,徐閣老,周閣老,來裡請,老朽已經讓人沏好了上好的碧螺春,這種茶可是不多見哦。”

韓爌三人對視一眼,對劉一璟現下為何會是這番態度,自然心知肚明,但卻全都默契的閉口不言。不惱,不怒,臉色平靜淡然。

隨著劉一璟一齊落座。

三人如此表現,有些出乎劉一璟的意料,一時猜不到他們心中到底如何思量。

只好不斷說著好話,打著哈哈,做著前期的鋪墊,準備將自己為何會同意封朱燮元為西南總督的理由說出來。

而其他三人依舊一副一言不發的樣子,坐在那裡靜靜得喝著茶。反而顯得旁邊一直滔滔不絕的劉一璟有些滑稽。

在內閣中值班的司直郎們,何時見過一屆內閣首輔會這樣低聲下氣的其他輔臣說話,在旁一邊整理文牘,一邊偷眼打量著這邊。

司直郎們的小動作自然瞞不過劉一璟的眼睛,這讓他此刻顯得更加尷尬。

正在這時,徐光啟卻首先崩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不再裝樣子,站起來說道。

“最近關於陛下將要設軍機司的事情,傳的滿大街都知道。而我大明現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徐某覺得此司設立的正當時候。”

“徐某這就去上本請求陛下順應民情,設軍機司。”

“恕不能奉陪了。”

說著,徐光啟便直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研磨,真的準備開始上本。

其實,當三人聽說了劉一璟同意封朱燮元為西南總督的時候,便知道了劉一璟將要站在什麼立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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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連元輔都是這個態度了,還不趕快上本向陛下表明自己的態度,更待何時。

看到徐光啟已經決定行了,一旁的周永春也不再猶豫,起身告辭,說道。

“周某也覺得該順應民情,不可再拖了。”

徐週二人的表現直接將劉一璟和韓爌整懵了,知道你們是站在陛下立場上的,卻沒想到會這麼徹底。

更絕的是,明明是陛下想要設立‘軍機司’,到了你們口中卻成了順應民情,不得不設立,著實有些不要臉了。

對於朱由校有意設立‘軍機司’的事情,可以說在外邊的流言還沒滿大街流傳的時候,就有不少官員從不同的渠道而得知。

最近這樣的訊息在京城官員和士子間傳的幾乎人盡皆知,劉一璟自然知道是誰在暗中操控。

除了乾清宮中的那位,沒有別人。

劉一璟又轉頭看了看仍然在悠哉喝茶的韓爌,見其沒有任何阻攔或者不滿的意思,不禁有些好奇。

在場的幾人中誰都不是傻子,早已看出,軍機司若是設立,將來必定會分割掉原屬於內閣的權柄。而幾人又都是內閣現在的輔臣,自己隸屬的機構權利被剝削,難道就一點反對的意思都沒有嗎?

徐光啟和周永春還可以理解,此二人是陛下特旨進入內閣的,自然要維護陛下。可是韓爌呢,他可是正兒八百廷推進來的啊,有時候根本不需要太看重的陛下的意志去辦事。

於是,劉一璟問道。

“對於此事,韓閣老有何見解?”

韓爌彷彿喝茶喝的亡神了一般,聽到劉一璟的問話才剛反應過來,裝傻道。

“韓某沒太聽明白,什麼事什麼見解啊?”

沒有想到韓爌是這般表現,愣了一下,劉一璟明白了,韓爌的態度便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裝糊塗,就當沒有發生過。

但是,韓爌為何會這樣應對,劉一璟卻實在想不出其中的原由。

正在他不解的時候,卻聽韓爌嘆了口氣,彷彿自語般說道。

“人生難得糊塗啊,老朽只是個次輔,一輩子也只能是個次輔了,已經很知足嘍!”

聽到此話,劉一璟忽然明白了過來。

感情韓爌早已看明白,陛下因為他是山西人,根本不會讓他坐上首輔的位置。

恐怕成為首輔的那一天,便是他大禍臨頭的那一天。

最重要的是,山西的官商們,好不容易有一個在內閣中能說上話的輔臣,也會因此而損失。所以,無論是對於韓爌本人來說,還是對於他背後的利益集團來說,不反對都要比反對好處更大。

想明白這一點後,劉一璟不由有些高看眼前這個依舊在裝傻喝茶的人了。表面永遠一副老實巴交,對誰都是笑眯眯,和事佬的樣子,其實人家心裡明鏡似的,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而反觀自己,卻是昨晚在汪文言的點撥下才想明白。

看到劉一璟已經明白自己的用意,韓爌依舊一副笑眯眯的模樣,說道。

“冒然封朱燮元為西南總督,我等幾個老頭子好應付,可外邊的百官們,還需要親自解釋一番才好。”

“索性韓某沒有徐閣老和周閣老這般忙碌,便隨元輔走上一遭吧。”

有韓爌陪自己一同向百官們說明緣由,再好不過了,劉一璟樂得如此,說道。

“如此,便有勞賢弟了,實不相瞞,老朽府門外如今還有不少監生士子在等著老夫出面,望賢弟也能相助一二啊。”

劉一璟直接順杆爬,既然韓爌這麼好心,那麼就連自己府上被圍堵的事情也一併解決了吧。

韓爌笑著打趣一句,只好應允。

劉韓二人剛剛站起身來準備向外走,便聽到乾清宮管事王朝輔的聲音響起了。

“陛下口諭。”聲音尖銳而悠長。

伴隨著聲音,王朝輔的身影出現在了內閣。

“陛下口諭,昨日情況實在緊急,西南不安,恐有刀兵,故夜傳劉愛卿,加封朱燮元為西南總督。諸位愛卿莫要多心。”

說完後,王朝輔便不多做停留,直接離開。

只留下內閣中一臉懵逼的司直郎,和苦笑的劉一璟。

司直郎迷惑是因為,陛下竟然會親自傳口諭向做臣子的做出解釋。

今日見到的稀奇事情實在太多了,不僅見到了內閣首輔向其他輔臣低頭,更看到了陛下竟然主動向做臣子的解釋緣由。

而劉一璟苦笑則是因為朱由校真是一點餘地都沒有給他留。

不光其他輔臣知道由陛下和首輔單獨做決定的先例不可開,陛下也同樣知道。

否則,這首輔和真正的宰相又有何區別?

太祖好不容易廢除了宰相,而陛下又怎麼可能讓他再冒出來。

之前劉一璟還心存僥倖,想著,即使自己做了這個只會居中的調和的軟柿子首輔,但是至少在單方面封朱燮元為西南總督的這個過程中,自己已經潛移默化的將首輔這個位置又往上提高了一些。

首輔可以直接繞開群臣,繞開其他輔臣而直接決定一件事情,可不就是提高嘛。

而現在朱由校的口諭,卻直接又將其打回了原形。

表面看朱由校向臣子的主動解釋,是一種軟弱的表現,實則利在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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