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剛過,即凌晨五點。

午門上,五鳳樓的大鼓,準時的敲響了。

三鼓響罷,早已在午門外排隊等候的文武大臣們依次進入,過了金水橋。

然後在廣場整隊,等候入班上朝。

這是朱由校穿越過來第一次以皇帝的身份上早朝。

經過這兩天的時間,起初那一股對早朝的憧憬早已沖淡了很多。

將近凌晨六點的時候,朱由校才打著哈欠,走出了乾清宮。

兩名小太監,各自手持一條長鞭,掄圓了,在空中脆響。

鞭響後,一名鴻臚寺官員,走到殿外的登天臺階上,對著下邊早已整好隊的大臣們喊道。

“入班!”

文官由首輔方從哲為首,“北向西上”。武官由英國公張維賢牽頭“北向東上”。

對著早已坐在龍椅上的朱由校,行禮山呼。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前世的大辮子戲看多了。皇帝好像無論幹什麼都喜歡讓人山呼萬歲,萬萬歲。

穿到明朝一段時間後,朱由校發現完全不是一回事。明朝的時候,平時見面只喊“聖安”或者“聖躬安”。

當時朱由校還納悶,怎麼和電視裡演的不一樣?為了掩飾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一直沒有問。

直到現在這一刻,才明白。只有在大典或者新朝第一次早朝的重要時刻才會山呼萬歲。

怪不得大辮子們喜歡沒事就讓人山呼萬歲呢。

朱由校看著眼前這一幕,著實震撼。這才是當皇帝的快感吧。

很快,這種快感就沒了。

平身之後,進入奏事環節。重大事情,一問三不知。互相攻擊指責,和所要處理的事情,各種不著邊的人品道德問題都被搬了出來。

此時,朱由校開始理解嘉靖和萬曆為何不喜歡上朝了。

大事解決不了,各種奇邊花聞卻漫天飛。朝堂上儼然成為了大臣們的菜市場。

這不,在禮部尚書孫慎行眼神示意下,兵部主事劉國縉乾咳一聲,出班彈劾遼東經略熊廷弼。

“陛下,臣彈劾遼東經略熊廷弼畏敵不前之罪。”

來了,朱由校早料到會有這一幕。只是對朝堂上各個派系之間的關係還理不清。

禮部尚書孫慎行以為他的動作很隱秘,殊不知,坐在高高在上的龍椅上,看下邊大臣們的各種小動作那是一清二楚。

可惜他們沒有坐上來過,不懂!

吏科給事中姚宗文也站了出來。

“臣彈劾遼東經略熊廷弼,軍馬不訓練,將領不部署,人心不親附”

御史馮三元緊跟著站出來。

“臣彈劾熊廷弼,漫無定畫,以所賜尚方寶劍逞志作威。貪汙軍餉,致使遼東兵將險遭譁變。”

這就純屬於栽贓誣陷了,看到熊廷弼成為了眾矢之的,就什麼屎盆子都往他身上扣。

真當朕是昏君不成?

朱由校已經怒了。

“既然馮愛卿說起了貪汙軍餉,致使遼軍譁變之事,是該好好查查了。”

朱由校從龍椅上站起來。

“兵者,國之大事。若因幾個貪官汙吏,致使遼軍大敗,遼東盡失。建奴之兵鋒頃刻間即可直至這北京城下!到了那時,這些貪官汙吏們就是有一百顆腦袋都不夠朕砍的!”

“命魏忠賢,劉僑各領東廠與錦衣衛嚴查此事。若是近期不能給朕一個滿意的答覆,你們也別幹了。”

沒想到陛下會發這麼大火,此時馮三元已經有些後悔了,完全是搬著石頭砸自己的腳。

若是皇上真鐵了心要一查到底。別人不知道,自己這個始作俑者肯定沒好果子吃。到時候皇上哪裡已經沒有了好印象,文臣裡自己也會千夫所指。

禮部尚書孫慎行有些惱怒的瞪了他一眼。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王朝輔尖細的聲音響起,眼看朱由校就要走了。

已經摩拳擦掌好久的眾臣們有些急了。陛下這完全是打馬虎眼啊,想藉著暫時震住眾臣們的間隙開溜?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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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慎行直接自己站了出來。

“陛下,此次案件干係重大。臣請求刑部,督察院和大禮寺共同參與調查會審。”

孫慎行想得不錯,既然陛下您都把事情說的這麼嚴重了,那麼就三法司會審。

這樣還有可操控的空間。

次輔劉一璟也乾咳一聲站了出來。

“陛下,臣請連同‘紅丸案’一起嚴查。天地君親師,先帝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說著,擦了擦眼角的淚。

這下朱由校已經沒的選擇了,只能同意。

大明以孝治天下,如果自己這個做皇帝的,老爹死的不明不白,自己都管不問。讓天下怎麼看。

到那時,人心向背,離心離德。

看了劉一璟一眼,朱由校說道。

“准奏。”

朱由校剛說完,御史馬逢皋,李希孔,兵科給事中楊漣,刑部主事王之採等便紛紛站出來彈劾首輔方從哲。

“首輔假言欺瞞先帝,以毒藥充‘仙丹’,致先帝一旦崩逝。”

“首輔奉令旨賞李可灼銀五十兩。夫李可灼敢以無方無制之藥,駕言金丹......”

不一會,半個朝堂的人都站了出來參首輔方從哲,形同逼宮。

如果仔細看得話,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東林黨。

軍餉貪汙案也好,嚴查紅丸案也好,都不過是政治鬥爭的手段罷了。

其最終目的是趕走首輔方從哲,趕走三黨中人熊廷弼。

東林黨不僅要控制朝堂,遼東這個肥的流油的地方也必須控制在手裡。

不是說遼東這個地方經濟多麼發達。而是這裡常年戰爭,將來的軍費還能是個小數目?足夠一些人吃飽喝足了。

歷史上,在崇禎年間,遼東的軍費每年已經高達五百多萬兩了。還是時常有軍隊領不到軍餉,可見貪汙之嚴重。

更要命的是,每年這麼多的軍費非但沒有把滿清掃除消滅了,反而養出了一堆軍閥。

朱由校剛剛答應了連同‘紅丸案’一同三司會審,東林黨便迫不及待的站出來紛紛彈劾方從哲。

好像先帝是方從哲害死的一般。

態度再明顯不過,滿朝文武都認定了這個事實。即使真實的事實不是這樣,先入為主的東林黨已經搶佔了先機。

朱由校看了看半個朝堂的東林黨人,又看了看垂頭喪氣的浙,楚,齊三黨的人。

最後又看向了首輔方從哲。

“方愛卿可有什麼想說的?”

事情的發展已經完全超出了方從哲原先的預想。想不到會兩案並查,並且牽連這麼廣。

更重要的是,想不到東林黨這麼快就對自己動手了。

之前還以為三黨有皇帝的支援,可以和東林黨扳一扳手腕。

現在看到三黨其餘成員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再看到年輕的陛下已經完全落入東林黨設定好的節奏裡跟著他們走,方從哲已經放棄了掙扎。

方從哲把官帽從頭上摘下,說道。

“老臣,任憑陛下處置。”

朱由校又看向劉一璟,周嘉謨,孫慎行等人。

“真要如此嗎?”

劉一璟等人看到朱由校已經被逼的沒有了退路,趕忙趁熱打鐵。

“陛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不得不查啊!”

聽到這裡,朱由校露出得意的冷笑。

“好一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那就嚴查,不查出個水落石出,誓不罷休!”

雖然朱由校的冷笑在臉上只是一閃而過,但是一直密切關注著的劉一璟等人還是敏銳的看到了。

不知怎的,劉一璟等人心裡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同樣的一幕也被方從哲看到了。思考片刻,心裡總覺得事情不會有那麼簡單。

抬頭再次看向龍椅上的那個人,不知是不是錯覺,只見朱由校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猛然間,方從哲想起了向先帝進獻‘金丹’的前天晚上,當時陛下還是皇長子時,藉著商議侍講人員的名義,讓人給自己捎的話。

難道......?

方從哲猛然間睜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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