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馬車便見地上一片銀輝, 今晚的月亮如銀盤,不僅僅大,而且特別明亮。

寧環被秋風一吹, 織錦的衣袍簌簌卷了起來,他到底身子骨單薄點, 抬手掩唇咳嗽了兩聲。

慕錦鈺雖然硬得難受, 仍舊強忍著上前握住了寧環的手臂:“是不是覺得冷?”

寧環被灌一身的冷風,慕錦鈺把身上披風解下遮在了他的身上:“別動。”

入了房間倒是一室溫暖, 掐絲琺琅鴛鴦香薰裡燃著烏沉香, 香氣濃郁得讓人頭疼,寧環把披風遞給一旁的疊青:“將窗戶都開啟透透氣。”

中秋已無什麼蚊蟲, 窗戶一開涼風便送入,燭火瞬間被風熄滅, 室內雖無燭光點亮,卻有冷冷月輝,滿月恰好對著這處視窗, 將房內映得如同白日。

丫鬟開窗後就出去了, 片刻後疊青送來了一碟子點心水果, 泡了一壺清茶。

今天中秋自然有府上親做的月餅, 宮裡的月餅寧環與慕錦鈺都半個沒有嘗。太子府中月餅全都按著寧環的意思用了玉兔的模子, 裡面的餡料是寧環家裡的方子。

寧環切開了一塊, 遞給慕錦鈺一半。

慕錦鈺嘗了一口便喝茶:“挺膩的。”

他見寧環慢條斯理的吃著,動作優雅緩慢,雖然是同一塊, 慕錦鈺總覺得寧環手裡的這個比自己的好吃,所以他湊上去咬寧環的月餅,都是玫瑰冰糖餡兒, 寧環的嘗起來似乎比他的要甜很多。

不知不覺自己的吃完,寧環手上這塊也被他吃完,甚至寧環手上的碎屑都被他含去了。慕錦鈺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完整吃掉一塊月餅,曾經他對這種膩歪的玩意兒都是咬兩口就不吃了。

吃完總覺得口中太甜,冰糖玫瑰的味道揮之不去,他一口氣喝了兩碗茶,把寧環抱在懷裡親:“別動,讓孤看看是不是又瘦了。”

寧環在慕錦鈺的懷裡找了個舒服位置靠著,因為窗戶大開,不時會有風吹進來,慕錦鈺趕緊自己背對著窗給他擋風。

寧環合上眼睛:“讓人進來關了吧,你身上

毒剛解,目前還有些虛弱。”

慕錦鈺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他覺得自己不虛弱,非但不虛,還能將寧環幹得下不來床。也只有寧環細心耐性對他,每日關注他的身體狀況,生怕他再出什麼毛病。

“不用,孤身上有點熱。”慕錦鈺道,“關了窗戶就更燥了。”

寧環摟住他的脖子,在他唇角輕吻一下:“去關上。”

這道清冷的聲音響起瞬間,慕錦鈺就像被下了迷魂湯似的過去關了所有窗戶。因為燭火未點亮,窗戶一關房間裡瞬間一片漆黑。

最後一扇沒有完全關上,倒是留了一點光,僅僅一線。

慕錦鈺耳聰目明,熟知這房間裡的構造,黑暗中仍舊熟練的回來:“都關上了,你今天是不是很困?孤抱你去睡覺。”

黑暗之中脖頸被人勾住,薄唇也被一陣香氣略過,耳邊聽到熟悉的聲音:“太子身上還難受麼?”

慕錦鈺經不住撩撥,把寧環抱上身便反吻了過去。

一縷月光從縫隙裡進來,一切都朦朦朧朧看不清楚,慕錦鈺卻想看清楚。他不喜歡在黑暗中行此事。

一時間昏了頭,他抱著寧環到了窗邊的小榻上,突然將窗戶完全開啟,月光下兩人清晰可見。

寧環膚色冷白如雪,墨髮全部散在身後,因為膚色太白,連脖頸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見。心口處居然還有一顆紅痣,特別小,可他膚色太白,這點硃砂紅便曖昧而明顯,彷彿主動邀請人吻上來一般。

寧環被放在榻上,他微微眯著狹長的眸,對方的面容俊美鋒利,月下更如一柄鋒利的刀劍。寧環所有鋒芒都藏在心底,慕錦鈺卻鋒芒畢露,與他完全不同。

寧環微微起身:“把窗戶關上,誰開著窗戶行此事。”

慕錦鈺伸進衣物裡去握寧環的手臂,掌下細膩如融化了的暖玉:“別動,孤想認真看看你。”

他吻著這枚紅痣。

聽到對方心跳怦怦,比平常亂了很多很多。

情動時一身雪膚染了薄紅,寧環拿了旁邊衣物蓋在了自

己頭上,慕錦鈺強行把衣物拿走,握住寧環的下巴去看他的臉。

寧環在小榻上躺著,手指緊緊抓著軟枕,慕錦鈺站在榻下,兩人身影在月下更顯曖昧。

事中慕錦鈺得意的問了一下寧環覺得自己如何,寧環昏睡之前說了兩句話,慕錦鈺沒有聽清楚是什麼,聽起來倒像是罵自己太大的。

慕錦鈺摸了摸寧環的身體,竟是出了一身的汗。

房門被敲了敲,慕錦鈺不想打擾寧環的睡眠就沒有讓人進來,自己直接出去了。

過來的是阿喜。

阿喜在慕錦鈺耳邊輕聲說了幾句:“楊揮今晚去尚書府鬧,破壞了楊大人家裡過節的氛圍,被刑部的人抓了起來。楊夫人知曉真相後瞬間就瘋了,一個多時辰前帶著丫鬟婆子回了文國公府,現在文國公府還亂著。”

“楊揮被抓到了刑部?”

“刑部有文國公府的人。楊夫人當然不能自己在家動私刑殺了楊揮,她心腸狠毒,便要刑部把他抓起來,讓刑部偷偷把楊揮處死。”阿喜道,“雖然知道楊泰騙了她,可夫君不能不要是不是?生個氣最後還是得一起過日子。楊揮這個嫡長子必須殺了,不然會威脅她兒子的地位。”

慕錦鈺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好,你讓刑部侍郎現在就起來審理此事。”

刑部有文國公的人不錯,隨隨便便弄死個人不成問題,但刑部大多數官員還是聽從慕錦鈺這個太子的,早就被慕錦鈺給控制了。

把楊泰拉下馬總要有個契機,眼下便是個開始。

第二天早上還是得上朝,寧環睡得正熟,慕錦鈺把人摟在懷裡狠狠親了兩口,寧環閉著眼睛回應了一下後他才精神抖擻的從床上起來了。

寧環看著身邊空蕩下來才將衣物攏了攏,一雙冷冰冰的眸子眯了起來:“再說一遍。”

那道聲音又在腦中響起。

寧環沉默片刻,閉上了眼睛。

朝堂上議論過所有的事情之後,皇帝正要讓人退朝,刑部侍郎突然站了起來:“陛下,臣有一事啟奏

,此事與戶部尚書楊大人有關,不知當講不當講。”

楊泰昨天晚上壓根沒有睡覺,他滿腦子都是楊揮錐心刺骨的話語:“我與祖父沿途乞討來了京城,祖父本能見你最後一面,卻被你府上惡僕驅趕,最後死在了橋洞中,我娘活活被餓死,你卻錦衣玉食,坐擁嬌妻美妾,有著閒情逸致看月亮,我沒有你這樣的爹,恨不得生吃了你的骨肉。”

這些年來他一直都避免去想家裡的事情。他知道家裡有些積蓄,妻子與父母一輩子在種地慢慢就過去了,京城裡的福氣他們未必享受得起,怎麼知道家裡居然遭了災禍?

一想起老父親死在橋洞中他便坐臥難安,整晚上沒有睡著覺。

眼下楊泰臉色發白,整個人像是得了什麼病,皇帝看著楊泰此時狀態不算太好,刑部侍郎又與慕錦鈺來往不少,寒聲道:“不知該講不該講便別講了。”

賈廷道:“和楊大人有關的肯定是大事,陛下,這件事情有必要講一講。”

皇帝滿面冰霜:“你說。”

刑部侍郎道:“昨晚刑部從楊府裡押來了一個人,說是在楊府尋釁鬧事,這些小案子多如牛毛也輪不到微臣去管。但昨個兒是中秋,微臣覺得稀罕便親自審問了那個犯人,審問之後才知道,那名犯人原來是楊大人的親生兒子。”

“胡說八道!”文國公氣得臉色紫漲,趕緊站了出來,“劉大人怎可輕信那小人之言?”

皇帝冷冷的道:“哦?楊泰在外養了女人?”

這些對皇帝來說不是什麼大事,養外室麼,不少官員都這麼幹。

“楊大人為官前就在老家娶妻生子,做官之後被文國公看上,等娶了文國公府的千金,楊大人便與老家斷絕了來往。”

糟糠之妻不下堂,刑部侍郎話語剛落,朝堂上就一片竊竊私語。

皇帝目光先掃過刑部侍郎,最後又落在了楊泰的身上:“楊泰,你可有什麼難言之隱?那名犯人說的是真是假?劉紹,汙衊朝廷命官可是重罪,這件事情你審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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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再上報,莫弄得朝堂上議論紛紛,壞了楊泰名聲!”

刑部侍郎道:“僅僅是拋妻棄子,臣不會就此事叨擾陛下您,楊大人的老家鬧饑荒,原配餓死,兒子與老父一路乞討來京,結果被楊大人的惡僕趕出,楊大人的老父因此而死。本朝尊禮重孝,以孝道為先,楊大人位列三公卻做出這等事情來,微臣實在不齒,想到陛下也厭惡此事,這才向您稟告。”

皇帝心中大怒:“這件事情太荒謬了,楊泰,你怎麼說?”

楊泰斷然不會承認,一旦承認他會被天下恥笑:“陛下,那名犯人是太子府中僕役,微臣得罪過太子,所以太子才用此等手段壞臣的清譽。老臣的父親早死,原配只有一個。”

“劉紹,你可聽到了?”皇帝冷冷的道,“這件事情未查明白你就在朝中大放厥詞,汙衊戶部尚書清譽,官降兩級,罰俸一年。太子,那名犯人是你府中的人?”

慕錦鈺道:“孤不認得什麼犯人,楊泰血口噴人,父皇一定要徹查此事。”

沈興趕緊站了出來:“陛下,臣主動請命調查此事,還尚書大人一個清白。”

慕錦鈺冷笑一聲:“哦?誰不知道沈家才和楊家聯姻,你查此事?你能做到秉公執法?楊泰血口噴人,汙衊兒臣毀他清譽,兒臣也建議徹查此事,還兒臣一個清白。”

皇帝腦袋隱隱作痛,忍不住看向了賈廷。賈廷也是朝堂上最讓他放心的大臣之一:“賈廷,你怎麼看?”

賈廷道:“臣認為此事應當徹查,大洛以孝治天下,倘若楊泰真的罔顧人倫拋妻棄子不認父親,以後不該在朝中為官。太子是國之儲君,楊泰汙衊太子害他,也該徹查後還太子清白。刑部主事鄭韞大人清正,不偏不倚,臣認為他能查出真相。”

“好。”皇帝冷冷吩咐道,“鄭韞,朕命你調查此事。”

一名官員站了出來:“臣領旨。”

皇帝這兩天就知道有人針對楊泰,沒想到楊泰居然還有這樣的往事被人揪了出來。退朝後他讓太監把楊泰叫了過

去。

慕錦鈺退朝之後,幾步跟上了賈廷:“賈大人請留步。”

賈廷詫異回頭:“太子。”

慕錦鈺道:“孤這裡有摺子被駁回了,不知道賈大人看過沒有?”

賈廷猶豫了一下:“什麼摺子?”

慕錦鈺道:“有關楊泰一黨貪汙稅銀、吞沒百姓土地一事。”

他想拔除的當然不是楊泰一人,而是楊泰背後所有人,這是一個整體。皇帝的權臣貪汙受賄並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皇帝需要他們給自己做事,這件事情只要不鬧大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尋常時候就此事彈劾楊泰,定然會被皇帝駁回,次數多了皇帝反而會說這是汙衊,無稽之談。

但得知楊泰拋妻棄子害死父親後,朝臣們再彈劾他手下的人貪贓枉法就說得過去了,楊泰是個奸人,做出這些事情著實正常。

賈廷將慕錦鈺遞來的摺子細細看了兩遍:“好哇,他居然還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陛下寵信他已經有些年頭了,這些只能是陛下幫他掩護過去的,否則以這些罪名,他和他手下的人掉十次腦袋都不虧。”

慕錦鈺又道:“實話告訴大人,楊泰的兒子在孤府上當過差事,太子妃見他賣身葬祖父,所以把他買了來。這件事情未在朝堂上說是怕惹出紛亂,不過楊泰拋妻棄子為真,可派人到他家鄉探查一二,應該能查出什麼。”

賈廷沒想到慕錦鈺告訴自己這些,他拱了拱手道:“太子宅心仁厚,老臣明白,太子放心,這件事情一定會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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