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環費力的用舌頭把慕錦鈺的手指給推出來, 他薄唇一片水潤,眼睛也略有些渙散。喘了幾口氣後,寧環才開口:“我知道不是太子的錯。”

他拿了手帕擦擦慕錦鈺溼漉漉的手指:“可盯著你的人太多了, 謹慎行事更好一些。”

慕錦鈺心情暴躁:“孤為什麼要處處忍耐?對所有人都容忍, 當太子還不如當普通人。”

寧環擦乾淨慕錦鈺的手指後將帕子放一邊:“眾生皆苦,太子見過幾個普通人?普通人的痛苦不比太子少。”

慕錦鈺盯著寧環:“孤看不到別人, 只想先解決眼前厭惡的人。寧環,孤忍受不了旁人將我視為工具,當成往上爬的階梯,他們想要孤都是因為權勢和地位,就算他不是堅王的兒子,是任何一個人的兒子或者女兒,孤還是想廢了他。”

他是衝動, 但在動手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後果。

每個人性情不同,慕錦鈺做不到寧環這般隱忍不發, 秋後算賬。

寧環端了醒酒湯, 低頭嚐嚐還燙不燙。

他雖然醉了,腦子其實沒有那麼糊塗。好不容易喝醉一次不趁醉裝瘋也對不起今天喝的酒。

慕錦鈺閉上眼睛裝病:“孤頭疼,沒力氣抬手, 你來喂孤。”

寧環喂他喝了醒酒湯。

慕錦鈺又道:“身上特別疼,孤抱著你舒服一些。”

把寧環抱在懷裡後, 慕錦鈺心情終於好一些了:“寧環, 為什麼孤一看到你,心臟就跳得特別快?你聽一聽。”

寧環下去聽著慕錦鈺的心口:“這裡?”

慕錦鈺“嗯”了一聲:“這裡也有變化。”

寧環順著他的胸口往下移去,被子緩緩鼓起了一團。

慕錦鈺起初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他感到寧環的臉頰貼到了他, 溫熱的呼吸落在他的身上, 隨後是寧環柔軟的指腹。

他按住了寧環的手,與寧環手指貼在同一處,一刻鍾後寧環的手突然離開,他低頭吻了上去。

柔軟溼潤的唇瓣貼上來,一點一點啄吻。

慕錦鈺一時震驚便沒有把持住,還沒有怎麼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寧環沒有想到他這麼快就結束,被子裡的身體僵住,隨後他一邊擦臉一邊出來。

慕錦鈺瞬間酒醒,他同樣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麼快:“寧環,我……”

寧環又換了一張手帕擦拭臉頰,頭髮上也黏連許多,一股麝香氣息在床帳裡瀰漫。

他單薄的身影線條感很美,墨髮鋪散一身,白如新雪的肌膚映襯這捧墨色格外鮮明,淺淡雙眸始終冷靜又平和,薄唇比平時溼潤好多,也豔麗好多。

慕錦鈺看到寧環漂亮的面孔上被染了些許溼潤,眼睫毛末梢同樣掛著一點,他抬手撥了撥寧環的眼睫毛,隨後湊上去親吻寧環的耳廓。

寧環很快讓人放出了太子與堅王府的小公子結仇的訊息在京城裡。

慕錦鈺與堅王可以交好,但交往過密肯定會引起皇帝的反感和懷疑,也會引來一些大臣彈劾。

太子這段時間本來就動作頻頻,如今朝中有了支援他的,也有大把大把想要置他於死地的人。與堅王府鬧僵的訊息流出來之後,無疑會讓很多人放下心來。

隨後,寧環對堅王府說是府上下人背地裡嚼舌根被有心之人說出去了。

曲從南被慕錦鈺踹傷,寧環也來看了一遭,帶了一些禮品慰問。堅王為人並沒有寧環想象中那般下作,他豪爽表示曲從南身上的傷並沒有太大礙,過段時間秋獵還能大展身手,男兒也沒有那麼嬌氣。

骨頭並沒有真的斷掉,一點皮肉傷也好養。寧環單獨見了曲從南一面。

曲從南的臉色還有些發白,身上包紮得嚴嚴實實,一個人躺在榻上休息。

寧環喝了一口茶水:“曲小公子以後可要長個記性,不要再惦記得不到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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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從南對慕錦鈺徹底沒了幻想。

他是喜歡長得好看的男人,也喜歡死纏爛打,可他從前死纏爛打的物件都不揍人。曲從南只有一條命,慕錦鈺這般一腳能踹得他直吐血的已經成了曲從南的陰影。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眼下曲從南只要想起慕錦鈺就覺得胸腔疼痛。

曲從南恨恨的道:“早知道太子這般厭惡男人,我也不上去自取其辱了。這兩天我都打聽過了,別人說你被賜婚給他,他一直都不情願,成婚之後你是不是被他打過很多次?”

寧環似笑非笑開口:“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樣的待遇。”

曲從南充滿惡意的道:“旁人都說太子性情暴戾,從來都不近美色,那天對你也沒有太在意,不會與你關係也很僵吧?”

寧環抬手潑了曲從南一臉茶水。

曲從南震驚得眼珠子都快出來了:“寧環,你什麼意思?”

“曲小公子想活著回到堅州,第一件要學的東西就是謹言慎行,莫要隨意揣測一切人的關係。”寧環笑盈盈的看著曲從南,眼底卻全無笑意,“我今天過來看你,是給堅王一個面子,那天的事情是你先挑起,如今也是你罪有應得。”

太子府的地位自然在堅王府之上,寧環還輪不到曲從南給臉色看。

曲從南心裡也有些焦急,他一開始是把寧環當成仇敵。可被太子即將扭脖子之際,是寧環出去攔住了太子,寧環救他一命,他心裡也想說出來感謝感謝。

但他從小就被慣壞了,這種話說不出來。被潑一臉茶之後,曲從南用袖子擦了擦臉:“哼,看你是女人的份上,我不和女人計較。”

寧環離開之後,有下人給曲從南送來了拜貼:“嶽王殿下聽說您受傷了,想過來看看。”

曲從南想起嶽王微微有些粗壯的腰身就噁心,前兩天酒宴上嶽王還若有若無的去碰曲從南的手。

雖然嶽王長得還行,曲從南卻看不上這幅粗獷的祥子,他更喜歡長得俊一些、看著乾淨一些的。

他隨便找了個理由拒絕了嶽王:“就說我身受重傷,不能見人。”

京城是整個大洛朝最熱鬧的地方,曲從南這般貪玩,哪怕身體微恙也不可能一直在府上待著,沒過兩天他就出去轉了。

京城裡南風館裡幾乎都是一些面白身細的小倌,曲從南看他們沒意思,成日裡就在勾欄中看人說唱。

這裡確實和堅州大不相同,曲從南小時候沒有覺出什麼熱鬧來,如今來了京城就不願意回去。

他一下午打賞了許多錢,從勾欄裡出來後,前面突然有人湊在一起看熱鬧,曲從南也想過去看看。

原來是有個賣身葬父的。賣身葬父的並不罕見,一般都是女孩子在街上,這次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

青年長得高大白淨,沉默的跪在他死去的爹旁邊,他爹應該是老死的,老得讓人猜不出年齡。

曲從南覺得這人如果賣進青樓裡,肯定比剛剛看到的一群油頭粉面的小倌帶勁多了。他身上剩的銀子不多,也不打算買,就看看熱鬧。

旁邊還有幾個同樣看熱鬧的富家公子在哈哈笑著。

青年臉上神情已經麻木,一句話都不說,雙眼空洞洞的看著四周。

曲從南從荷包裡掏出一包瓜子兒磕著,眼神一錯移,突然就看到了熟人——也說不上熟,就半生不熟。

寧環這日恰好也出了門,他看到前面一陣熱鬧,讓楚何過去打聽打聽。

片刻後楚何回來:“是有一名青年在賣身葬父,太子府上如今不缺僕從,他長得挺齊全,不難找到買主。”

正好有人看夠了離開,出現一個缺口,寧環看到骯髒土地上躺著的老人,老人身形僵硬且佝僂,幾乎都頭髮掉光了,生前想必是做什麼苦力。

旁邊跪著的青年連身孝服都沒有,一身衣物髒得看不清原本顏色。

他長得倒是不愁賣,可今天天色漸晚,多耽擱一天屍體便臭一天,旁邊還有看熱鬧的嘲笑這死去的爹也太老了,都成老古董了。

寧環對楚何道:“給他十兩銀子。”

太子府素來不收來路不明的人進府,保不齊是旁人給設的圈套。不管是真是假,給點銀子總不會出錯。

楚何給了那青年十兩銀子:“這是我家——我家公子給的,快把你爹葬了吧。”

青年的眼睛裡終於有了一點光彩,他看向楚何。

楚何道:“我家不要人了,你多保重。”

說罷楚何就要離開,青年也從地上站起來了,一瘸一拐的往寧環這邊來,寧環這才發現這名青年的一條腿跛了。

一直賣不出去便是這個緣故。

寧環上下打量了一番,也就沒有離開。

青年過來磕頭道謝。

寧環道:“你是哪裡人士?叫什麼名字?為何來京城?”

青年道:“我叫楊揮,桐州人士,家裡遭了旱災顆粒無收,就一路過來了京城。”

寧環沉吟片刻:“地上那位老人是你什麼人?”

青年道:“祖父。”

寧環道:“怪不得看起來年齡這麼大。楚何,你找人幫他買了棺材,明日將老人安葬了,事情料理完帶人入府。”

楚何驚訝得下巴都要掉了:“太、公子,給他錢就行了,為什麼還要我幫他?”

儘管不情願,楚何還是幫人去做了。幫這青年的時候才知道這人是真可憐,四百文一個月的房子都租賃不起,居然和他死去的祖父睡在橋洞裡,入秋後晚上冷了許多,青年說他祖父是前幾天晚上凍死了。

這兩天楚何幫著楊揮處理好後事,等所有事情都料理好之後,才帶著人來了王府。

一進王府就看到慕錦鈺從馬上下來,楚何看太子一身裝扮,知曉對方剛剛從軍營回來,他趕緊讓楊揮給慕錦鈺行了一禮:“太子,這是太子妃新買來的傭人。”

慕錦鈺讓阿喜把馬牽走,聞言看了楊揮一眼。

楊揮下意識的就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面容極為陰鷙,雖然生得俊美,眉目間卻帶幾分戾氣,讓人不由自主的想往後退去。

“梨雪堂人不夠用了?”

楚何也不知道寧環會有什麼安排,他只聽命令行事罷了:“倒也不缺人,太子妃不知道為什麼就把人買回來了。”

慕錦鈺看楊揮長得確實周正,看著像是聰明忠厚的人,他晚膳還要去寧環那邊用,不過今天去軍營出了一身汗,身上味道也有些難聞,他想沐浴後再過去。

等楊揮離開時,慕錦鈺才發現對方是個跛子,他挑了挑眉。

楚何給楊揮一一介紹路過的地方,又對他道:“剛剛那位就是我們太子爺了。這位爺脾氣特別不好,你不要輕易招惹,否則除了太子妃誰都保不了你。”

楊揮點了點頭。

楊揮那天看到的寧環是個極為俊秀風流的公子,這次進去才看到一名穿著白裙的高挑冷淡女子。

楚何小聲道:“太子妃什麼都穿,穿什麼都好看。”

楊揮也注意到了,五官漂亮成這樣,膚色又如此白皙,確實穿什麼都好看。不過著男裝更自然驚豔一些,穿著女子衣物雖美,卻與之氣質不符。

寧環還在寫什麼東西,書房裡的窗戶開著,一股濃郁藥草的味道瀰漫,像是什麼賣藥材的地方。

楚何道:“楊揮帶來了。”

楊揮跪了下來:“太子妃。”

寧環頭也不抬:“起來吧。收拾一個下人房給他,先安排去劈柴,每月月錢九百文。”

楚何以為寧環把人買進來有什麼大用,結果是要安排去劈柴,他也有點失望,忙打發楊揮去了。

寧環將晾乾的信裝起來,桌上的名冊還未收起,入眼看到的便是被圈起來的“楊泰”二字。

他又在這兩個字上用硃筆畫了一道橫線。

他平日裡事務繁忙,等處理好事情,下人又說鍾太醫路過太子府,特來拜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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