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環入睡之後, 慕錦鈺才開始回想剛剛的事情,寧環似乎已經猜出自己騙他有一段時間了。

假如寧環因為這件事情與他有了隔閡,從此以後不信任他了, 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慕錦鈺越想越後悔, 他捏著鎮紙,試圖把這枚鎮紙給捏成碎片。

半天後發現這枚鎮紙是黃銅做的, 怎麼捏都捏不碎, 就算他武功高強內力深厚也無法把銅塊捏成粉末。

本來就生這枚鎮紙的氣, 現在更氣了!

寧環睡熟了, 大概知道慕錦鈺雙眼恢復而且就在他的身邊就放鬆了警惕,他平時睡得很清淺,這次終於能夠安心一點。

慕錦鈺看著寧環熟睡後的眉眼。他原本並沒有打算欺騙寧環太久,只想欺騙一兩個月,多與寧環相處一段時間。

寧環辦事效率卻是出人意料的快。倘若寧環的興趣放在朝堂爭鬥上, 一心要謀取什麼利益, 或者圖謀做什麼大事——肯定會是極為難得的人才。

慕錦鈺在旁邊守著寧環,寧環這張臉確實讓人百看不膩,越看越覺得完美無瑕,整個人似乎會發光一般。

他突然看到一旁小案上硃砂顏料還未乾涸,一支狼毫筆放在沉香梅花筆架上。

他拿了毛筆, 在顏料中稍微潤了潤,一時興起便在寧環的衣服上作畫。

寧環今天穿得雪一樣白。慕錦鈺亦覺得稀罕, 寧環著女子衣物, 卻很少穿得花枝招展, 大多數時候都穿簡單素雅的衣物, 其中白色最多。

夏天身上穿的幾層薄紗清透一些, 顏料暈染後尤為明顯, 慕錦鈺在他身上畫了一通,最後推著寧環翻了個身,將衣物上全部畫滿桃花枝。

畫完之後慕錦鈺手上也沾了一點顏料,他咬了筆桿,伸手將寧環的袖子扯開,不讓顏料暈染在同一處。

弄完所有才認真審視了一下。

顯而易見太子爺畫技高超,桃花豔而不俗,灼灼其華,雖然顏料染在了榻上許多,或許也滲進去染了太子妃的身子,姿態卻是很美的。

這一畫就過了將近一個時辰。

慕錦鈺猶豫著要不要在寧環的額頭上也畫一朵桃花,本朝什麼桃花梅花大多都是女子畫在眉心的妝容,寧環可能會生氣。不過轉念一想又不是只有女人才能這樣做,菩薩眉心還有一點紅,寧環自然也能有桃花。

他還沒有動手,寧環睜開了眼睛。

慕錦鈺一時震驚,嘴裡咬的毛筆“啪嗒”一聲落在了寧環的身上。

寧環懶洋洋的伸展了一下腰肢:“太子?”

他低頭看了看落滿桃花的衣物,衣服不是新換了一套,硃筆掉下來之後還在榻上轉了一圈,暈了一片豔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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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環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太子想如何解釋?這裡沒有宣紙了麼,太子居然畫到我身上來。”

慕錦鈺道:“孤先前騙你了,現在在用這種方式賠罪。”

寧環從榻上下來:“太子殿下的賠罪方式真的……別出心裁。”

他身體一動,衣物上的桃花也隨著動作,其實寧環穿鮮豔些的顏色更加漂亮,越是明豔色彩越是襯得他膚色冰雪般清透。

寧環抬手將墨髮束住,起身才發現榻上鋪的象牙簟被顏色染紅了許多。

寧環道:“世上那麼多種花,太子為何只想起桃花?”

“曾經有術士說孤命犯桃花,孤見過很多人,都覺得他們不像桃花。”慕錦鈺道,“但孤後來越看你,越是覺得你像孤的桃花。也有宮人告訴孤,倘若喜歡一個人,就畫一枝豔麗桃花相贈送,他們都這麼做。”

今天熟睡的時候被畫了一身桃花,也不知道明天熟睡的時候對方會做什麼。

寧環指著被染紅的象牙簟:“太子還是想辦法弄乾淨簟子,象牙做的東西不能水洗,往後要小心住處貴重物品。”

慕錦鈺本來以為告白一番可以躲避過去在寧環衣服上亂畫的事情,此時聽了寧環的話,瞬間被一桶冷水潑到了底。

寧環一向愛惜身邊的東西,慕錦鈺和他住一起毀了他不少好東西。

眼下他也覺得當皇帝是多麼必要,等他當了皇帝再隨意弄壞寧環的東西吧。不過就算當了皇帝也不能天天糟蹋象牙簟,頂多打碎幾套碗筷罷了。

象牙簟很難清潔,這東西實在太嬌貴了,比什麼金子做的玉石做的花梨木做的都嬌貴,慕錦鈺與他的手下想了好幾個法子都沒有弄乾淨,潔白象牙簟上一抹硃紅倒是不難看,只是略顯突兀。

被順路的一名世子拉去喝酒,這名世子與慕錦鈺關係不錯,說給他“看點新鮮的”。

慕錦鈺並沒有拒絕。世子侯爺這些扎堆聚在一起的一般瞞不過皇帝,房頂上甚至會有皇帝的暗衛偷聽,這次正好讓皇帝知道他已經痊癒又能出來喝酒了。

喝酒的時候不慎說出自己把太子妃的象牙簟弄髒,問有人知不知道如何清洗這個。

一群人都在笑,期間有曖昧的問是怎麼弄髒的,床上的東西他們當然都往床上的事情想。

這些年輕男子喝酒時都喜歡朝著葷的地方說,講一些不著調的話。

慕錦鈺並不喜歡被外人打趣自己和寧環的房事,他臉色一沉:“作畫時不小心濺上了顏料,休要往其他地方想。”

他貴為太子,加上性情素來暴戾桀驁,下面這些同齡的年輕人都捧著他,自然不敢和他作對。

這些個也都沒什麼本事,從前都和秋寶鯨、五皇子等人混在一起,與丞相家、大理寺卿家裡那些端方公子完全不同,所以做小伏低時也能放得下姿態:“原來是這樣,太子志趣高潔也好作畫。我聽說用些香油可以清洗象牙。”

“蘸一點清水擦洗也行。”

“……”

慕錦鈺看起來對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情沒有多大興致,他們也不敢再講些下流的話。下面的人按照規矩帶來了幾名貌美如花的女子和清俊小倌,一名侯爺趕緊讓撤了,他怕惹太子心煩。

慕錦鈺狹長眸子掃過眾人,他喝了口酒道:“你們玩你們的,莫要因為孤的到來壞了興致,別讓他們與孤親近就行。”

安樂侯笑著開口:“太子妃是京城第一美人,想必太子也看不上這等庸脂俗粉。”

慕錦鈺道:“孤不想讓太子妃吃醋罷了。”

有這幾個美人在宴上作陪,酒過三巡之後,氣氛瞬間又高漲起來了。

慕錦鈺看到一名小倌坐在安樂侯的腿上,兩人還汙言穢語的嘀咕了半天,什麼上次有沒有吃夠,這次還想不想吃。

慕錦鈺一頭霧水,忍不住看向安樂侯。

他往常也看到這些場景,大洛朝允許男子成親。不同往常的是他沒有這麼近距離見過,也沒有聽過什麼吃不吃的話。

慕錦鈺之前從來沒有動過這心思,他最討厭這些人扭扭捏捏的往自己身上貼,本來就不熟貼什麼貼。既然沒有這種心思,便不會打聽這些人之間怎麼行事的。

儘管並沒有什麼情緒,安樂侯仍舊覺得太子目光陰鷙,他和小倌都調得不自在了,趕緊找了個藉口帶人出去。

慕錦鈺也想回去,他想著寧環現在說不定已經不計較象牙簟的事情了。事情過去幾個時辰,寧環也該消氣。

出去之後驀然看到安樂侯在旁邊房間,這群人經常一起玩,也會交換小妾和孌童,所以沒有什麼避諱,在隔壁房間就開始亂來。安樂侯進去的時候心急火燎,門都沒有關嚴實。

慕錦鈺恰好看到那名小倌正跪下伺候著安樂侯。

安樂侯按著小倌的頭,口中不停的說著一些汙言穢語。

此時此刻慕錦鈺才明白他們剛剛的“吃不吃”指的是什麼。他頭腦轟鳴一聲,完全沒有想到還可以這樣。

出去的時候慕錦鈺突然意識到,他知道的事情是不是太少了?

回去的時候寧環已經睡下了,慕錦鈺整個人猶在震驚之中,什麼象牙簟都忘在了身後,腦中都是安樂侯與那名小倌在一起的畫面。

楚何見慕錦鈺一人在屋子外頭吹冷風看月亮,他湊到了慕錦鈺的面前說了幾句話。

慕錦鈺回過神來,聽完後他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寧環今天傍晚出去散步。這邊不遠處有一個蓮花池,寧環喜歡這邊的蓮花,偶爾也會讓丫鬟乘舟採一些蓮花制香,傍晚時他在蓮花池旁邊停留了許久。

他喜歡獨身一人,所以丫鬟沒有跟在他的身邊。楚何等人是在暗處保護,這個暗處卻離寧環太遠。

這個時候突然有一名年輕的太監跑過來,試圖推寧環下水。

楚何道:“屬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正想著一頭跳進水裡把太子妃撈出來,結果太子妃他——”

想起當時的情景,楚何心有戚戚然。

慕錦鈺道:“太子妃如何?”

“他點了那名太監的穴道,把人扔進去溺死了。”

慕錦鈺手背上青筋暴起。

傍晚這邊本來就清淨,蓮花池水又深,人真的落下去了呼救也很難被發現。皇帝大概是想營造出太子妃落水溺亡的假象,再給他娶一個能鬧事的來。

結果寧環不像皇帝想象的那般柔弱無力。

慕錦鈺冷笑著道:“找個機會在嶽王的住處點一把火。”

他太清楚皇帝的心愛之物是什麼了,並非後宮裡可憐的嬪妃,而是他的子嗣。皇帝子嗣雖多,真正長成器的卻不多,連嶽王這般的人都能夠成為皇帝最寵愛的皇子。

恐嚇一下嶽王才會讓皇帝心神不寧。

行宮裡的夏夜別樣清涼,遠處有螢火蟲在靜靜的飛著,近處的人影在燈下被扯得很長。

楚何猶豫了片刻才道:“即便火燒起來了嶽王也不可能有任何事情,殿下,他身邊的侍衛不是吃素的。皇帝反而會認為您狼子野心,從此對你更加提防。”

“狼子野心?”慕錦鈺笑了一聲,“孤即便沒有狼子野心,也不見他信任孤,他對孤本來就在提防,前段時間還暗中操縱五皇子毒瞎孤的眼睛。”

反正無論怎麼做,是反擊還是按兵不動,只要發現到他的錯處,皇帝都想廢了他不是嗎?

按照皇帝以往的行事風格,猜到慕錦鈺要動嶽王之後,他暗中會派侍衛保護嶽王。到時候稍微挑唆,嶽王就會認為皇帝是不信任他,派人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嶽王的住處很快就燒起來了,興許是半夜燈被老鼠給弄倒了,大火來勢洶洶,嶽王睡夢中被侍衛給拖了出去,所有人都在忙著救火。

嶽王出去的時候心有餘悸,宮裡不是沒有過大火,可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會燒到自己頭上來。

守夜的還是嶽王奶媽的女兒,看在奶媽的面子上嶽王也不方便懲罰。

救火的弄了半天,最後把皇帝和貴妃都引來了。貴妃衝上去看嶽王有沒有什麼閃失,皇帝也是擔心嶽王有個三長兩短。

睿王被廢之後,皇帝最鐘意的就只有嶽王了。假如嶽王沒了,除去幾個年齡小的,剩下的母妃大多出身卑微,自身也唯唯諾諾的,壓根就扶不起來。

他越想越覺得這陣火來的蹊蹺,安撫了嶽王之後,皇帝和太監往回走,他道:“太子妃那邊,派去的人還沒有動作?”

太監猶豫了一下道:“人死在了蓮花池裡,太子妃雖然喜歡獨身一人,但太子在他身邊放了不少暗衛,奴才又派了新的人找機會下手。

派去的人死在了蓮花池,嶽王這邊又走水,皇帝越想越不舒服:“嶽王住處突然起火……太子是不是故意做給朕看?”

“太子素來乖戾,應該沒有這個心機。”

皇帝從前也認為太子是個廢物。可結果怎麼著?結果是戰勝了楓丹,在朝廷中的地位更加穩固,更加難動搖了。

如今這場大火也是皇帝對太子的揣測罷了,他沒有任何證據,只能胡思亂想生悶氣,後悔沒有在慕錦鈺羽翼未豐滿時把人給殺了。

皇帝最擔心的還是兄弟殘殺,嶽王殺慕錦鈺他倒是不心疼,發生這場大火,他卻擔心慕錦鈺哪天把嶽王給什麼了。嶽王是動搖慕錦鈺太子之位的關鍵,朝堂上支援嶽王的大臣不在少數。

皇帝暗中派了人保護嶽王,嶽王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大逆不道的心思,這些人正好可以給他通報一些事情。

等消暑之後便要回京,也慢慢要入秋,京城裡是一場秋雨一場寒。

秋日有秋獵,也有幾個藩王進京朝貢。

慕錦鈺在書房裡和寧環議事。外面秋雨綿綿,房間裡也冷了幾分,寧環看著名冊道:“太子現在就派人查探好所有藩王隨行之人的身份,他們的來歷也一一打探清楚。今年秋獵他們也要參加,你們之間肯定會有所交集。”

慕錦鈺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寧環抬眸:“太子有沒有認真和我講話?”

慕錦鈺眼下認真不起來。

這段時間他終於弄明白了那天安樂侯和小廝在做什麼,也明白了更多的事情。但他明白是一回事,想寧環也明白一下,兩個人都弄清楚之後才好逐漸嘗試,成親一載總不能連圓房都沒有。

慕錦鈺道:“這些藩王的事情孤都知曉,先前在他們身邊安插過眼線。”

寧環詫異:“你早就安插過眼線?”

“自然,孤上位後要廢了他們。”慕錦鈺圈出名冊上幾個名字,“他們憑什麼得塊地後像個土皇帝似的,過得比孤還要自在?他們不開心了,整個大洛朝都要擔心他們會不會舉兵造反,孤不願意做被桎梏的皇帝。”

寧環與他討論了半個時辰便回自己座位上休息,他拿了本《淮海集》接著去看,開啟之後突然發現了不對勁。

封皮是原本的封皮,裡面的內容卻變成了圖畫,且是不堪入目的圖畫,旁邊還寫著什麼“觀音坐蓮”。

寧環把書給合上了。

寧環把這本書放回去,又拿了一本過來,開啟之後發現這本同樣被調換,裡面的是文字,卻是不堪入目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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