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第一百四十六章
婚禮準備室已經變得一片狼藉。
柯銘被強制套上禮服, 按在座位上被整儀容,眼下依然是一片遮不住的青黑。
……他被那個突然出現的“防沉迷系統”引得心煩意亂,要關掉手機, 被一股極強的電流瞬間剝奪了全部意識。
再醒來,他終於起了許多早就忘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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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銘像個木偶似的任人擺弄,他有些控制不好身體的作, 邁步時踉蹌了下, 撞在一個人身上。
柯銘停下腳步,抬頭看著面前的人。
……是隋駟。
隋駟站在他面前,這段時間的庭審判決和轟轟烈烈的輿論風波, 已經讓這個曾經風光無限的前影帝徹底沒了當初的好氣色。
隋駟不自然地躲避著他的視線:“小銘, 抱歉……”
“為什抱歉?”柯銘問, “因為怕我不幫償還鉅額債務,一直在騙我, 讓我以為還有繼承權,不告訴我已經被隋家拋棄了嗎?”
隋駟驟然被點破,臉色顯而易見地難看起來。
柯銘看他半晌, 忽然了一:“我明白了。”
“不用和我道歉, 是我在記者面前推了一把, 讓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怎對我都是應該的。”
柯銘說:“我被困在這太長時間,忘了太多事了。”
隋駟皺緊眉:“說什?”
“暫時還沒有不結婚, 所以還沒觸的防沉迷系統,是不起來這些的。”
柯銘搖了搖頭:“不著急。”
隋駟聽不懂他的話,心頭無端生出強烈的恐懼,不自覺咽了下:“小銘,到底在說什?”
“隋家未必是真的放棄我……他說不定是嚇嚇我, 我聽話了就去了。”
隋駟說著自己都不相信的勸慰,他艱難咳了幾,喉嚨既幹又啞:“看,這次的婚禮不是來了這多人嗎?就算他都是衝著隋家才來的,可我未必就——”
柯銘打斷了他的話:“要是真的那個來了呢?”
隋駟忽然被恐懼扼住全身,控制不住地狠狠打了個顫。
……他甚至不知道柯銘這句話究竟是什意思。
可不知道為什,這種畏懼像是一直就埋在他的潛意識,像是根拔出來就鮮血橫流的尖銳鐵刺。
隋駟站在門口,他忽然起聶馳來工作室的第一天,這個被隋家派來的職業經人看到他,臉上露出的錯愕、憤怒和難以掩飾的強烈失望。
那時候他還是功成名就的影帝,有不少表作,在整個星際的粉絲言無數,即使和家族有些矛盾,不至於叫人有這大的落差。
隋駟後來家族查過,聶馳明明是特意向隋應時申請,主要調來給他的工作室做職業經人的。
他一直在奇怪,這個冷冰冰的精英職業經人透過自己要看到的,究竟是個什樣的人。
……
柯銘沒再說話,慢吞吞地繞過隋駟,跟著人群走出準備室。
婚禮定在了頂層的宴廳。
這樣豪華的婚宴無疑不是現在的隋影帝操辦得起的,隋家人的監視無處不在,被莫名壓抑的氣氛籠罩著,再盛大氣派的宴廳靜得有些詭異。
賓客三三兩兩聚在一處,悄說著話,幾乎沒有人注意那對即將成婚的新人主角。
柯銘攥了攥拳,察覺到掌心的冷汗。
……他不清楚這些人在盤算什,不打算管。
他起了忘記的事,起了逃脫的唯一辦法——他必須和隋駟結婚,有他徹底打出“從此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標準結局,才擺脫這個系統的懲罰和控制。
到現在為止,隋駟還被困在這個被編織出來的身份,要他順從劇情,不做任何多餘的事,老老實實地走下去……
柯銘聽見自己的心跳,他垂著視線,被人領到禮臺的一側。
相機閃光燈刺得他眼底一痛,柯銘的視線從白芒恢復,掃了一眼那些舉著長|槍短|炮的記者,甚至生出些如同隔世的恍惚。
在隋駟給他買了個出道成名的命運以後,他就活得順風順水——要在孤兒院等著就行了,有人來給他糖吃,有人來供他上學,有人來接他,替他安排好一切。
他是主角,有劇情主線的庇護,他順成章的成為最幸運的那一個。
他順利地籤進隋駟的司,出道做明星,站在閃光燈下面享受花團錦簇的繁華場。成名已久的影帝為了他和家族決裂,聽話的助心甘情願給他做工具人,他和隋駟結婚,衣食無憂地生活在一起。
一切明明就都該這樣順利才對。
柯銘垂著頭,他捏著掌心滲出的緊張冷汗,被人領到臺上,和隋駟站在一起。
臺下的賓客專心交談,沒有人注意他的儀式,走廊不斷有來搜尋的人影,像是在緊急找著什人。
隋應時正在和人低說話,偶爾向臺上掃一眼,臉色沉得可怖。
隋駟站在冰冷的注視,艱難了手臂。
他再自欺欺人,已經徹底無法忽視這樣古怪的氣氛。隋駟不自在地晃了晃頭,視線偶爾掃到角落的人影,身體忽然僵硬得彈不得。
柯銘低問:“怎了?”
隋駟張了張嘴,他不出音,說的話像是盡數卡在了喉嚨。
柯銘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臉色驟然變了變。
……
坐在角落的是兩個人,其中一個穿著銀灰色襯衫,眉宇清秀,垂著眼睫靠在座椅。
他原本還坐得安靜端正,被身邊的人在腰背上輕輕一按,就放鬆下來,耳後泛出一層淺淺的紅。
這兩個人坐在角落,帶了意低說著話。
他沒有特意隱藏,但不知道為什,像是有無形的護罩把他隔開,身邊人來人往,始終沒一個人注意到他。
可那張臉實在太過熟悉,熟悉到柯銘根本沒辦法忽略——
柯銘盯住那個角落的年輕人,胸口止不住地起伏。
不知是憎恨還是恐懼的念頭從心底翻上來,拖著他墜入記憶那段失控的錯位劇情。
他還有不被隋駟知道的秘密,還有落在隋家手中的把柄。
柯銘當初威脅喻堂的錄音,被喻堂交給了警方,這段錄音後來又轉交給了作為相關當事人的隋家。
聶馳曾經對他說過,隋家讓這些資料和錄音以影片的形式出現在婚禮結尾。這是隋家的懲罰和憤怒,因為他,隋家不止失去了一個繼承人,還永遠失去了一個前途無量的合作伙伴。
……他一直以為這是一個不實現的恐嚇。
司儀一板一眼的音響在宴廳,婚禮誓詞在這種場合下幾乎成了明晃晃的諷刺,不論貧窮、疾病、失色還是失意,他都願意永遠在一起。
他都和對方在一起。
柯銘聽見自己變了調的沙啞音:“喻堂……”
“我沒有對不起他。”
隋駟啞開口,他像是在安慰柯銘,又像是在和自己反反覆覆強調:“我的繼承權和財產都被家族剝奪,轉交給他了。”
“他是在我這接觸到了w&p,才被賞識掘,得到現在的工作崗位。”
“他是因為給我做助,才接觸到這多的渠道和人脈。”
隋駟攥了攥拳,語氣低微恍惚:“如果不是遇到我,他現在還一個字都不認,在街上東躲西藏……”
熟悉的音忽然從放系統響起來。
“不是喜歡隋駟,喜歡得死去活來嗎?”
隋駟像是被人潑了盆冷水,狠狠打了個激靈。
“不是我!”
柯銘臉色驟然變了,他用力扯住隋駟:“不是我,不要信這些,我快點完成婚禮,不出問題……”
他沒有辦法阻止錄音的播放,音真切清晰,像是冰冷的詛咒。
來賓逐漸停下談論,三三兩兩抬起頭。
記者的閃光燈亮個不停,柯銘站在原地,冷汗瞬間水澆一樣冒出來。
防沉迷系統不需要再藉助手機提醒他,毫無感情的機械音在他腦中響起來,混著尖銳的懲罰預警:“警告,婚禮程序出現嚴重偏差,請立刻糾正劇情線,請立刻糾正劇情線……”
柯銘的腦海炸開幾乎把他箍碎的刺痛。
他曾經說過的話,沒有經過任何修改,逐字逐句地被播放出來。
“甘心替他做狗,為了他不要錢不要命,明知道他喜歡的是我。”
“送他來酒店跟我約,在外面望風……”
“不是的。”喻堂的音答他,“說謊。”
……
柯銘的臉色徹底慘白下來,他絕望地看著隋駟,身體止不住地打著顫。
隋駟站在原地,僵硬地彈不得。
“如果說的是真的,兩個真心相愛,喜歡他。”
喻堂曾經答過的話,像是判決一樣被重新放出來:“那我每次看到,應該都很痛苦……我應當已經記不得了。”
“可我記得。”
“我記得。”俞堂說,“是孤兒院給我糖,讓我在那份接受資助的名單上,把名字改到後面的人。”
柯銘的視野炸開一道刺眼的白芒。
——購買他人的命運,把他人的命運當作商品肆意交易,不可全無價。
他是資料,不論是多高維度、多強大的文明,他終歸是失去了一切實體,剩下“資訊”作為最後存在記錄的資料。
他鑽了穿書局的空子,要做書中的主角,要奪取人類的存在本身。
這樣一場瘋狂的賭局,必然要承擔失敗的懲罰。
柯銘幾乎僵在腦海中的嚴厲警告,他伸出手去扯隋駟,艱難地張了張口,要阻住隋駟做出那個把他推向失敗終局的選擇。
隋駟的身影近在咫尺,柯銘扯了個空。
隋駟向前搶了幾步,他的臉色蒼白,一不盯著那個原本有喻堂在的嘉賓席角落。
那個角落已經空了。
“聽我說,不是這樣……”
柯銘的嗓音嘶啞,他幾乎已經聽不清自己的音:“我和他不一樣,這不是我的世界,我——”
他再不出音。
這個世界的蕩越來越激烈,資料開始不受控制的溢散,系統的警報尖銳刺耳,穿書局標紅的警告資訊列滿了他的視野。
電子風暴特有的斑斕光芒浮現在窗外。
近在咫尺,彷彿要邁出一步,就輕鬆落進那片夢一樣的幻光。
隋駟甩開他和記者,從婚禮現場追出去,不顧一切闖上了酒店空蕩蕩的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