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第一百四十二章
在宇宙最深處, 爆發了一場有史以來量最為懸殊的戰爭。
人類的軍團正面衝擊了蟲族的母星。
這些機甲和僚機還只是初級宇宙文明的產物,有位面武器、躍遷能遠遜色於這些核心區域的蟲族,使用的武器還只在粒級, 離弦理論下的極限殺傷相去甚遠。
他們所遭遇的蟲族和那些負責侵略的蟲潮完全不同。
這裡是蟲族的腹心,全是以前所有星際從未見過、也從未遭遇過,不存在於任何一份資料裡的新蟲族。
“我們見過。”
聶馳的聲音透過機甲, 變成宇宙通用光電訊號, 傳遞每架機甲和僚機的螢幕上,也落進為首蟲王的睛裡:“這裡的每一蟲族,我們都交戰過。”
蟲王猩紅的睛不屑眯了下。
它們的存在從來是絕密的, 這些弱小的文明遠在幾千萬光年外, 即使再說這壯士氣的瞎話, 也不可能見過真正的蟲族。
蟲族有擺開陣勢再開戰的規矩,蟲王嘶鳴一聲, 疾撲向聶馳的機甲,卻撲了個空。
一架鑲鑽的張揚僚機斜刺出來。
它原本的塗裝帶有隱形材料,始終隱藏無聲無息, 一竄出來咬住了蟲王的尾部。僚機轟鳴著盤旋橫滾, 鋒利的刃翼進蟲王腹後, 硬生生撕開了蟲王堅硬的外殼。
蟲王措不及, 痛苦咆哮起來,扭身要擊毀那架僚機, 迎面的機甲已經乾脆利落架起了光魚|雷。
“給科普個冷知識。”
隋柒吹了聲口哨,彈了下送話器:“老被殺了七十二次。”
蟲王錯愕瞪圓了睛,它身上還攜帶著數不清威極強的武器,卻還不使用,徹空通明的粗壯光束已經襲了它前。
……
俞堂留下的大型蟲族對戰模擬系統裡, 給出了每一蟲族最詳盡的精確資料。
和蟲族對戰的難度日益提升,在徵俞堂同意後,霽把所有參戰的軍團和人工智慧一起帶進了風暴。
霽練兵的方案非常簡單。
所有人在風暴中進入遊戲,霽來操控蟲族,不保留任何一點實,全殲掉人類軍團。
風暴裡的間不流動,有人知道他們究竟在這裡面練了多久的兵。
唯一可以確認的,是一次接一次接一次的全軍覆滅以後,終於有一次,人類軍團儲存下來一架半殘的機甲,衝進蟲潮腹心引發了爆炸。
下一次,模擬系統中的人類軍團儲存下了三臺機甲、五架僚機。
再下一次,人類軍團儲存下了一支小隊。
……
在不流動的間和虛擬的空間裡,他們已經模擬過無數次這場戰爭。
“這裡的每個人,都經歷過數不清次數的虛擬死亡。”
聶馳說:“每個人都已經記牢了該怎麼活下來。”
蟲王還來不及爆發出難以置信的怒火,已經被光束徹底湮滅。蟲族發出被激怒的尖銳嘶鳴,不顧一切疾撲向自不量的人類軍團。
聶馳單按在機甲的操控板上,在激烈的混戰間隙,抬頭了一。
一點銀芒在鋪天蓋的黑壓壓蟲族一閃即收。
軍團的任務是牽制蟲族,為突襲狙殺的小組提供機,新舊兩支特戰隊小組是這次戰鬥的核心。
那個在聯盟高層的機密信息裡流傳,被反覆盤算、謀劃、與之交易的“穿書局”,是這次戰鬥真正的目標。
聶馳收起心神,正要徹底投入戰局,卻忽然被斜刺裡掠上來的熟悉僚機引一愣。
莊域拉下送話器:“a扇區,9號標記目標,距離67,修正0.25,發什麼呆?”
聶馳下意識照著觀察報出的資料調整了機甲,想起來說話:“隊長,怎麼也去執行任務?”
“指導員來了。”莊域說,“他替我。”
聶馳目光倏亮起來,他幾乎忍不住要再問幾句,收莊域的示警訊號,又不不把念頭盡壓下去。
他操控著機甲,向來嚴肅冷峻的面孔上卻壓不住隱約笑意:“不跟去,能忍住操心嗎?”
莊域在通話頻道裡笑了一聲。
“有霽在,我不操心。”
莊域說:“這邊要是輸了,指導員要踹咱們兩個的屁股。”
在他身上,已經再不見那個畫為牢、被困在特戰隊營房裡的影。莊域後拉操縱桿,僚機突然下降,半滾倒轉機甲斜前方:“跟著我。”
聶馳肩背無聲繃了下,駕駛機甲跟上去,底閃過鋥亮精光。
這裡將要進行一場慘烈無匹的戰鬥。
記錄這場戰鬥的光要走幾千萬年,能達他們保護的星系,但只要他們能贏,這場戰鬥也將是最後一次。
在這片浩蕩的宇宙墳場裡,他們留下生存者的碑銘。
穿書局。
俞堂從光裡出來,他面前站著一道虛擬影像,像是已經待了他很久。
在虛擬影像的身後,是和每個下級維度世界一模一樣的機房。
系統認出了那道身影,一陣悚然:“宿主!是他——”
在他們面前的那個影像身形有些佝僂,頭髮稀疏,戴著老式的鏡,穿著皺皺巴巴的大褂。
……明明是溫邇的導師!
系統過俞堂的記憶碎片,清晰記溫邇的導師已經死在了狂怒的電風暴裡,止不住竄起涼意:“怎麼——”
“很驚訝?”那道虛擬影像推了推鏡,朝俞堂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們可以叫我‘教授’。”
他慢吞吞走向俞堂,那古怪的、一成不變的笑意像是長在他的麵皮上:“電風暴。”
“教授”渾濁的底閃著貪婪的光:“真是好東西,做很好,比那個終端機裡的次品強多了……”
系統忍不住要攔宿主身前,被俞堂輕拍了下,放在一旁。
“以為殺了我,是不是?”
教授盯著俞堂:“很優秀,只有這一點不好……被那個人類教既天真又愚蠢,總是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夢。”
“明明什麼都能改變,。”教授抬起,鍾散和溫邇的影也從機房的角落裡先後冒出來,“根本什麼也做不。”
俞堂問:“是嗎?”
教授抬了抬同樣稀疏的眉毛,他的裡幾乎透出憐憫:“這樣的態度,我們可能要多花點間了。”
他抬憑空一扯,像是從空氣裡扯出道無形的輪廓,又在投影裡逐漸凝實。
盛熠穿著後勤的軍服,從虛空裡跌出來,重重摔在上。
從天之驕跌落、知了陰謀、睜睜著盛天成變成蟲族,他已經狼狽不成樣。
盛熠腳並用爬起來,一都有俞堂,紅著睛朝那個“教授”直撲過去:“是……是弄出的陰謀!我記,是在夢裡給我裝的程式——”
教授不耐煩皺了皺眉,隨意揮了下,無形的量狠狠撞在盛熠身上,把他掄在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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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熠被劇痛淹了意識,卻依然通紅著睛,搖搖晃晃掙扎著要爬起來。
“怎麼混進來了這麼個東西?”
教授推了推鏡,像是在讀取某資訊,隔了幾秒恍然:“是中介人給自己做的那個殼?”
盛熠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卻被這句話莫名刺打了個顫,啞聲問:“說什麼?”
教授根本無意在他身上浪費間,虛空一按,一道虛擬牢籠已經憑空落下來,把盛熠結結實實困在了原。
教授重新調整了下,這一次,灰色的影終於在空氣裡蠕動著凝聚起來。
它的面目模糊,像是極端畏懼光線和顏色,一出現拼命向角落的陰影裡縮進去。
“用的廢物。”教授啐了一聲,不屑抬頭,“和我們作對,是為了這些東西?”
俞堂拆了支棒棒糖放進嘴裡,靠牆抱起臂:“我和們作對,是因為們把倉庫修了我家。”
教授被他一噎,臉色微微變了下。
……這的確是他們的失誤。
他們當初對風暴的瞭解不夠詳細,以為捕捉了一團電風暴自然擁有了風暴,卻想這片區域裡竟然還有其他粒級文明的存在。
教授眯了眯睛,透過鏡片著俞堂。
粒級文明的壽命比一個星系更長,生長也極端緩慢,他們測算了這團幼生期的電風暴的確切年齡,根本不該生出明確的自我意識。
是儲存在那個倉庫裡的貨物,成了這團電風暴進化的契機。
“不是溫邇的導師。”
俞堂說:“溫邇的導師是人類,是個狂熱的科學瘋。為了他所醉心的研究,他可以有任何底線——他可以和保守派做交易,也可以和特勤局各取所需,最崇拜他的學生只是他最順的研究工具。”
“是他最先持續向宇宙裡發射訊號,引來了電風暴和穿書局。”
“,我忽然想通了。”俞堂說,“他也是第一個在穿書局買異能卡的人。”
電風暴嚴重低估了自己的實。
能讓他腦震盪失去記憶的,不是在0.75秒內讓一個人類徹底湮滅在自己的領域裡。
那一次,他在0.75秒內,湮滅了一個剛吞噬異能者的s級領域。
——在電風暴被徹底激怒失控的前一秒,第一組成功佔領人類的身體、悄無聲息潛入人類世界的資料,也馬上要成功了。
“覺這是個倒黴透頂的巧合,是不是?”
俞堂說:“怎麼這麼巧,偏偏在即將成功的候,被一團發了瘋的電風暴打上了門。”
教授的面孔止不住扭曲了下,他盯住俞堂,原本篤定的語氣開始變陰沉:“最好不要太意……”
“們被自己挑選的倀鬼算計了,他們知道怎麼最能激怒我,溫邇的導師是要我在那個候出現,他是故意把我引的那間實驗室。”
俞堂說:“我說過了,他是個瘋——我們誰能湮滅誰,是他想要做的最後一個實驗。”
“教授”的整個投影都開始變形,被愚弄的憤怒淹了他,連四周的空間都開始出現壓抑至極的扭曲波動:“以為能殺死一段資料?!”
“我們可以無限複製備份,湮滅的只是我們實體化的一次嘗試,我們的核心資料永遠都不真正被抹除掉!”
那個偽裝成人類的影終於開始變化,不斷流動的資料投下一團龐大的虛影,冷冰冰注視著俞堂:“我們能捕捉那團電風暴,也一樣能捕捉!不可能逃出去——”
“不一樣。”
俞堂把棒棒糖咬碎,嚼成糖粉一點點咽下去:“的出現,讓我剛剛想明一件事。”
俞堂:“我從有吞噬過人類。”
他吞噬溫邇的導師的候,溫邇的導師已經先被自己的領域吞噬了——那些生命能量已經沿著領域流,進入了穿書局的貨品倉庫。
這是個微妙極點的間差,也是那個險些害了整個星際的科學瘋在被吞噬前,留下的最後一個惡劣的玩笑。
“我有吞噬過人類,那些溢散的生命能量被匯聚起來,裝進了這具身體。”
俞堂說,“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那團資料無形凝滯了一瞬,它死死盯著俞堂,資料的旋渦深處透出壓制不住的微微戰慄。
“代表我是自由的。”
俞堂隨把剩下的棒棒糖棍分解成粒,又捏成了個歪歪斜斜的小火柴人:“我知道,從我進來那一刻起,們對我的捕捉也已經開始了。”
小火柴人在他的支配下搖搖晃晃走出去,走了兩步,像是觸碰了某無形的禁錮,粒瞬間崩解。
像是被這一下觸動,俞堂四周無形的資料監牢也浮現出來。
“吞噬了人類的電風暴,最核心的粒成分發生變化,帶有生命的能量,所以被們抓住。”
“們想用這個抓住我。”俞堂抬撥了撥那些資料匯聚成的牢籠,“很巧,我也想被們用這個抓住。”
俞堂:“們知道抓捕一團自由的電風暴,需要付出什麼代價嗎?”
他張開臂,絢爛神秘的極光驟然從他全身湧出來,洶湧的光瀑甫一同資料牢籠接觸,冒起滋滋作響的煙。
無數個聲音在空間裡響起來。
那些被擺在商品架上販賣的,數不清的、被強行剝離的命運和身份,在同一刻發出聲響。
這是終端機的機械音源。
俞堂的意識海在同一刻升起共鳴的震盪。
他依然站在原,底也有變幻的光影湧動,那些曾經無聲無息湮滅在宇宙深處的能量體,終於在同伴的呼應下發出忘卻已久的悲鳴。
這些聲音有高有低、有亮有暗,有沙啞滄桑的耄耋老人,有清脆歡笑的幼童,有追逐打鬧的女,有擁著孩哭泣的父母。他們質問著吞噬剝離了自己的高維度存在,□□和企盼逐漸變沙啞,最後變成單一的、再徹底的格式化也無法清除的墓誌銘。
“家。”
“家。”
……
無數只半虛半實的扯住俞堂,他們的意識已經被資料徹底操控,日復一日灌輸進無窮的恨意和不甘。
無數個聲音深深淺淺響起來。
“星球被佔領,星系被吞,人類走向末路。”
“接近電風暴,是們走向滅亡的開端。”
“電風暴是壞東西嗎?”
“我們的世界要被毀了,都是因為那個終端機要抓電風暴!”
“這害人的東西,為什麼要來我們這個維度?”
“都是因為電風暴,是為了這個禍害,把他抓住,把他交給穿書局,讓他們滾……”
……
系統急忍不住想反駁,可這些人類的聲音實在太響,不論它怎麼努,發出的聲音也被聲音的旋流徹底吞。
俞堂站在無數個亡靈的虛影裡。
他的眉宇依然平靜,一隻垂在身側,像是根本有聽見這些話。
“如果人類真這麼恨我,我可以把意識還給他們。”
俞堂說:“自由的電風暴,可以同化任何東西。”
也一樣可以同化資料。
“見過黑洞嗎?它們和我們相反,吞噬一切,還原成最純粹的能量。”
俞堂:“這是我的第一個計劃,帶們去黑洞裡。”
那團資料像是狠狠顫了下,流動開始變越來越倉促緊張。
它正要強行更改指令,整個穿書局的實體忽然轟鳴震響,原本牢不可破的護罩驟然碎裂。
人類低階幾乎不需要被特意防備的武器衝破了他們的防禦,閃著鋒銳寒芒的刃翼劃出雪亮的弧度,漂亮的流線型機甲牢牢追隨著自己的僚機,滑翔著掠進機房內。
“第二個計劃,是我在這裡消耗掉們百分之九十七的能源,讓我們的星際指揮官帶著人打進來。”
俞堂鬆開,他右始終緊緊攥著一枚紐扣,掌心已經帶了分明血痕:“這些人裡,有一個人教過我很多事。”
“我只相信他的話。”俞堂說,“他說人類喜歡我。”
一道身影從海豚號上利落掠下,那團資料驟然一凝,緊急呼叫起防備功能,卻詭異的有任何一點反應。
資料徹底慌亂起來。
如果是平,以人類這低階文明的戰鬥能,根本不可能撼動傳資料的防禦體系。
……外面是真正的戰場!
有人趁他們集中全部能量,執行捕捉電風暴的程式的候,毀掉了他們的防禦開關!
霽開啟僚機護罩,站起身,摘下護目鏡。
“他說我是個好風暴。”
俞堂抬撥開密不透風資料牢籠,他徑直走出去,低頭埋進展琛的懷抱裡:“他說他接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