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展琛的眉宇柔和下來。
他探出手, 攬住俞堂的肩背,把俞堂完整地擁進自己的懷抱。
他調整了自己的身體資料,讓心跳和暖意並從胸膛裡融融透出來, 抬手揉了揉俞堂的後背:“睡夠了?”
“還沒。”俞堂說,“做了夢。”
展琛問:“麼夢?”
俞堂沒說話,搖了搖頭。
他想要睜開眼睛看展琛, 又想起對方的承諾, 嚴嚴實實閉上:“夢見有人說話不算話……”
展琛忍不住輕笑出聲,他抬起手,想要化去多餘的衣物資料, 又停下來。
“我換下衣服。”展琛摸摸他的發頂, “等我。”
他攏著俞堂, 把人輕輕放回軟和的枕頭上,到桌前, 調暗了檯燈。
俞堂依然閉著眼睛:“這裡不受遊戲世界規則影響嗎?”
“不受。”展琛說,“這裡不樣。”
俞堂問:“為麼不樣?”
展琛停在書桌前。
他的身影被暗淡下來的光線鑲了邊,資料化的身體畢竟不實體, 從背後看過去, 看見微微透亮的邊緣。
俞堂翻了身, 枕著手臂睜開眼睛。
展琛單手解開風紀扣, 脫下軍裝上衣,掛在椅背上整理妥當, 又去脫內裡的襯衫。
他的動作流暢安穩,襯衫被整齊摺好,放在旁。
……
在間實驗體才住的小屋裡,電子風暴就很喜歡藏在抱枕堆後面,偷偷看展琛換衣服。
他比對過人類的體型, 總覺得自己養的人類太瘦了,身上又動不動就會有大片的淤青和傷痕。
展琛總要自己處理傷口,自己給自己上藥,偶爾還要把想要幫忙、失足掉進酒精裡的小光團撈出來。
“不有人打我。”展琛想了想,耐心地給小光團解釋,“……測試和訓練。”
小光團把摩爾斯碼敲得劈啪作響。
展琛伸出手,把義憤填膺的小光團攏進懷裡,靠著牆閉上眼睛。
“我也覺得不合理,人類不該只有進化和變強這種生存方式。”
展琛停了下,又繼續說下去:“不過……我還挺想試試的。”
小光團從他懷裡跳出來,匪夷所地飄在他面前。
展琛不太好意,輕咳聲,摸了摸鼻尖。
……
俞堂沒忍住抬了下嘴角。
時候的展琛才剛成年,還年輕得過分的特工。
展琛被安全部派去做臥底,人進了實驗室,人帶著小光團過,大部分時候沉靜可靠,但也有少年免不了的心性。
展琛偶爾也會和他聊天,聊自己被抹去的記憶。
安全部的保密措施很嚴格,他已記不起自己的來處,只偶爾想起閃而過的片段。
這片段只緩衝的冗餘資料,遲早還會被自動抹去,新變成片空白。
展琛並不放在心上,他決心接受安全部的任務的時候,就已放棄了自己選定的未來,也放棄了自己喜歡的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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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在偶爾想起來的時候,展琛還會很有興致,把小光團從釣魚遊戲裡抱出來講故事。
展琛對他說,自己原本應當在軍事學院的後勤專業上學。
時候,後勤還會被當成沒出息的代名詞。不論在學校裡還戰場上,都最受漠視的,甚至有不少人呼籲取消這專業,不再浪費聯盟的費。
展琛說,他瞞著其他人考進的後勤專業,還因為這件事惹得家裡很不滿,看在父母的份上才容忍了他胡鬧。
展琛很認真地和他分享,自己原本的興趣研究機器人,想做全自動戰鬥的機甲,把人類從過度依賴的機甲外殼裡徹底解放出來。
展琛跟他承諾,等回部裡就做款小光團專用翻書機器人,再做會到處亂跑閃紅燈的機甲手辦。
……
“這裡和外面不樣,這我的領域。”展琛說。
展琛換好和其他玩家樣的純黑短袖,回到床邊,和飛快閉上眼睛的電子風暴並排躺下。
展琛像沒發俞堂耍賴,替他蓋好被子,又絲不苟地掩好被角。
“我當時奉命潛入的實驗室,很完整的體系,也人的總部。他們真正的目的,把人類新分級。”
展琛說:“這項計劃,被稱為‘仿生人計劃’。”
第步植入程式。
這所有實驗體都必須接受的處理,只有植入了程式,才確保實驗體徹底失去反抗的力和可,最大限度規避切風險。
第步,把這實驗體按照“測評分數”分類。
“軍人出身的,分數般會高很多。”
展琛說:“像時霽,他比我晚兩批進入實驗室,實驗體裡的最高分。”
俞堂轉了身,枕著手臂面向展琛:“因為聽話?”
展琛對這種臨睡前聊天的氣氛有陌生,頓了下,眼底透出暖色,伸手攬住俞堂:“。”
這也溫邇的導師願意和保守派配合,不惜冒險,也要把尖刀小組拖入陰謀的原因所在。
服從命令、切以任務為先,這種特質幾乎不用額外處理,就和程式達到最天然的契合。
這批高評分的實驗體會被優先改造成仿生人,人會設法保住這實驗體的腦域,讓他們足夠平穩、足夠完整地和程式融合。
旦這項實驗成功,他們就擁有大量不專長的ai。這ai聽話好用,可以限複製、自我學習,夠毫怨言地完成所有任務。
“在許多星際文明的發展歷程裡,其實都出過這種情況。”
展琛說:“只有科技樹極端發達的文明,才製作出真正的‘人工智’。有許多星際文明受不住誘惑,會來抄這種近路。”
俞堂問:“把人變成資料?”
展琛點了點頭:“對。”
俞堂枕著手臂,想了陣,沒繼續問下去:“評分低的實驗體呢,麼樣?”
展琛:“我這樣。”
俞堂:“??”
展琛啞然,摸了摸詫異得睜只眼閉隻眼的小光團:“真的。”
他當時的評分實驗體裡面最低的,倒數第名,被判定為沒有任何利用價值。
雖然情況不大合適,但從來都輩人中佼佼者的年輕特工在潛入主控室,暗中竊取情報準備上傳的時候,還多多少少受了打擊。
“像我這種沒有價值的實驗體,會被安排去進行其他實驗。”
展琛說:“比如探究人類的進化方向。”
展琛就被分到了這組,實驗體們會被進行不的改造,接受藥物刺激和電刺激,實驗讓人產生進化性變異的正確渠道。
展琛輕聲問:“你還記得你當初來穿書局的場考試嗎?”
俞堂的呼吸微微頓。
他靜了會兒,卷著被子往展琛身邊挪了挪,低頭抵在展琛肩上。
“記得。”俞堂說,“我領了封青的角色,他十三歲的時候被養父母送去做了改造。”
俞堂問:“這就實驗室的‘科研成果’之?”
展琛點了點頭。
“他們發,電刺激腦域可以導致人的精力發生變異……只這樣的變異方向不可控,異出的時間也很不確定。”
展琛說:“我當初也接受了這種改造,所以我也——”
他的話頭忽然停頓。
小光團掀開被子,手腳並用,結結實實地抱住了他。
展琛動不動地靜了片刻,垂下視線,聲抿了下嘴角。
……
俞堂也記得。
記得他領了鍾散的身份,被封青的父母帶回家,作為學長給小封青補課。
記得他把挨罰的小封青拽回家,給他買冒著熱氣的烤腸,他煮泡麵、煮火鍋,他買打折的土豆,調自制的火鍋蘸料。
記得他們在新學校逢,封青住進他家,起吃飯、起睡覺,起摸索著長大。
……記得他們被強行抹去的七年。
展琛沒有再說下去,伸出手,新好好抱住俞堂。
他閉上眼睛,身體第次繃得微微發顫,手臂間的力道再不剋制,把俞堂用力護進胸肩。
“我很高興。”俞堂說,“展學長,我很高興。”
俞堂用樣的力道抱住他:“每次覺得有機會見你,我都很高興……如果真見到你,就更高興。”
“我就有點感冒,想下雨。”
俞堂閉著眼睛,隻手攥住展琛的衣物:“可我們不隨便下雨,人類的粒子太不穩定了……”
“我在還不人類,小光團。”展琛輕聲,“我你的資料。”
俞堂在堅定溫和得如承諾的嗓音裡微微悸。
展琛說:“你我的電子風暴。”
俞堂聽見自己作為人類的激烈心跳聲。
他其實更習慣另種發洩情緒的方式——比如變成大光團頂著展琛到處跑,比如不停閃著光繞著展琛轉圈。在展琛徹底離開後,他最先理解了“悲傷”,然後師自通地掌握了“想念”和“憤怒”。
這第次,作為真正的人類,他學會了高興。
不自己告訴自己要閃光,要直亮著,直記得把路照亮,等著他的人類回家的高興。
俞堂把臉埋進展琛肩頭的布料。
他察覺到展琛想要調整衣物的資料,提前伸出手,握住了展琛的手腕。
展琛停下資料運轉,把電子風暴圈進懷裡。
溫熱的水汽瞬間打溼了他的衣物。
展琛低下頭,指尖透過俞堂的短髮,攏著他的腦後,慢慢地點點打著圈揉。
……這第次,在變成資料以後,展琛控制不住地強烈想要新做回人類。
如果自己還人類的話,展琛想。
如果還人類,他定會忍不住,陪著小光團起下雨的。
俞堂第次徹徹底底睡了好覺。
他甚至做了不少有展琛在的夢,每夢都好夢,都暖洋洋得叫人幾乎不捨得醒過來。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床上已只剩下了他。
俞堂沒急著起床,玩了會兒枕頭邊上的小黃鴨,裹著被子滾了兩圈,剛好等到人推開臥室門。
展琛端著剛烤好的餅乾和熱牛奶進門,迎上俞堂的視線,眼裡透出笑意:“去洗漱,回來吃飯。”
俞堂壓不住嘴角,骨碌翻身起床。
展琛把牛奶和餅乾在桌上放好。
資料形成的身體不在實世界中維持太久,他借用了封青的粒子,趁俞堂睡著的時候,新探查了遍附近的環境。
俞堂叼著牙刷,從門外探進來半腦袋:“展學長,展學長。”
展琛收起緒回身:“麼事?”
俞堂含著嘴泡沫,含混應了句沒事,又把腦袋縮回去。
展琛啞然,放下手裡的托盤,陪他起去了盥洗室。
“我出去看了看。”
展琛到俞堂身邊,擰開水龍頭,掬了捧水撲在臉上:“外面已形成了初步的秩序。”
新找回卡牌的異者已完成了初步融合,超過半數順利變回了人類,剩下的雖然難以再凝聚出實體,也都已恢復了意識。
大概已吞噬了足夠的粒子,在12小時前,這世界的“化”就已停止了。
“鏽蝕”還在繼續,但冷靜下來的異者們也已找到了不少應對的辦法。
根據觀測,這種鏽跡可以從物理角度阻隔和剝離,只要儘量待在室內,就可以最大程度保證安全。
如果不得不外出,人們會穿上厚的防護服,並且儘量在鏽跡生長到身上之前回到室內。
少量的鏽跡對人影響不大,如果鏽跡太多,就會限制行動,需要淨化或治療類的異者幫忙處理。
系統頂著機甲外殼,努力在旁幫忙舉毛巾:“宿主,宿主,世界會這樣穩定下去嗎?”
俞堂不置可否,含了口水,漱了漱口吐出去。
……在封青被投入遊戲之前,這場異者被迫互相廝殺的遊戲已持續了很久。
他不相信,在這之前,沒有過異者們聯合起來抵抗遊戲要求,拒絕自相殘殺,試圖在遊戲裡起生存下去的情況。
尤其……這世界已被置過很多次了。
在這次置之前,封青的角色直展琛負責,展琛不可沒做過這方面的嘗試。
可展琛最後還得到了顆人居住的小行星。
“我只擴大了遊戲世界,增加了玩家人數。”
俞堂說:“這依然場大逃殺遊戲。”
系統怔住:“可……遊戲負責人不也被我們拽進來了嗎?”
“他不就鍾散想要利用封青復仇的死敵、操控這遊戲的幕後主使者嗎?”
系統說:“遊戲世界擴張,他第被吞進這世界的……”
“他鍾散的死敵。”俞堂說,“但他只‘倀鬼’。”
在人類的傳說裡,倀鬼被惡虎吃掉的人類,化成鬼魂後成為老虎的僕役,繼續引誘其他人成為老虎的食物。
每任遊戲負責人,所謂的“幕後主使者”,都只倀鬼。
“我嘗試過。”俞堂說,“我想把主控室也吞噬掉。”
被他送出去的奇點爆炸的核心就在主控室,按理說,主控室裡的切即使不被吞噬,也會被世界擴張逸散的大量量徹底摧毀。
可主控室依然存在,遊戲仍然在自動執行。
塊龐大的虛擬螢幕依然浮在半空,被投入遊戲世界的人,甚至還在遊戲的留言區留言和下注。
俞堂看向展琛。
展琛點了點頭,接過他沒說完的話:“唯的解釋,就間主控室不在我們這維度。”
維度的只有遊戲負責人,而主控室真正所在的維度,其實比遊戲世界高出很多。
高到即使世界的坍縮與爆炸,都法影響到主控室的常規運轉。
……這樣來,間主控室的真正來歷,就已再明顯不過。
“它太自信了。”
俞堂說:“它就該像以前樣,躲在又故事後面,或者派出資料來低階網路世界看廣告砍蟲子……它不該親自下場的。”
俞堂選擇擴張遊戲世界,不只為了把本該被懲罰的人扯進遊戲,也為了試探間主控室的來歷。
……在的結果已很清楚了。
展琛眼底透出淡淡笑意,拿過毛巾,遞給俞堂。
系統依然雲裡霧裡,有點著急:“麼來歷?臺控制遊戲的電腦不遊戲主機嗎?”
“。”俞堂說,“只不過它還有身份。”
系統追問:“麼?”
俞堂接過毛巾擦了把臉:“我們打遊戲,不論過多少關,大boss都必須要在最後關親自出場,不然就不完整的遊戲。”
“這規則。”俞堂說,“對切資料而言,規則都不違背的。”
就像切角色都不ooc,每本書的任務都必須完成。
就像每被強行篡改了人生的配角,只要符合邏輯,符合劇情要求,就夠更正錯位命運。
就像他第次收到傳單,加入了穿書局,人即使再想針對他,也因為他拿到了宿主的身份,最多隻含恨扣他的驗點。
……
不論鑽多少空子,資料都永遠不違反規則。
系統怔了下。
展琛看著俞堂額發綴著的水滴,還忍不住出手,接過毛巾從上到下胡嚕了把小光團,把人拉出盥洗室,起坐在餐桌前。
展琛把牛奶遞給他,拿過片餅乾,投喂進電子風暴嘴裡。
俞堂心滿意足,捧著牛奶,叼著小餅乾:“出場的boss,就可以被打敗,可以被兌換的。”
……
“在,我們可以給被規則強迫,不再躲下去的大boss起名字。”
俞堂:“我們可以叫它終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