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魏戰局,自函谷曹操一戰敗退後,形勢大變,攻防逆轉。劉淵趁勢再次東進,兵寇雒陽。

當初董卓之毀雒陽也,廢墟一片。曹仁據河南之後,耗費了不少財力、人力、物力,以作修繕城池。河南之地,本就殘破不堪,民力枯竭,曹操支援,梁習經營,經數年,總算恢復了些生氣。

在原城基之上夯實,雖再無過往的雄偉壯麗,但這防禦力還在。劉淵自領大軍東來,步騎大軍近四萬,但連嚴密圍城都做不到。也未貿然行攻城之事,夏騎再次大舉東進,意圖肆掠於河南之郡,只可惜曹操早有準備,河南戶民本不是很多,盡皆被收攏於城池之內堅守。

劉仇、烏樾並未取得太大的收穫,不過倒是徹底將曹操困在雒陽了。劉淵受制於兵力,直接否定臣下提出派軍向東攻打僅有的幾座縣邑,城中還有曹魏精兵三萬,縱使士氣低落,稍有不察為其所趁。曹操,就這個名字,便足以令劉淵警醒,絕不敢大意放鬆。

說好了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劉淵於城外大造霹靂車,強令魏軍俘虜發掘拋石。以霹靂車陣對雒陽,發生在函谷關前的情景,再現於雒陽,只是此次是夏軍對魏軍“狂轟亂炸”。

曹操亦不是被動挨打之人,雒陽與函谷可不同,城垣之上寬數丈,足以擺下拋車。魏軍亦以拋車對之,居高臨下,反而佔點射程的優勢。在雒陽之下,又僵持了下來。

夏軍不攻,魏軍不出,對峙半月有餘。

秋風蕭瑟,濃濃的秋意籠罩在雒陽周邊,城牆之上的守備魏軍嚴密待在崗位上,在曹操與諸將努力下,士氣有所回覆。曹仁親自於城關上一絲不苟地巡視,目光時時望向城外,有些緊張。

今日夏軍沒有出動,城裡城外難得地有些安寧。當然,要不算城外的虎豹騎精銳。曹純統軍,嚴密戒備著,隨時準備上前搶回百步之外與劉淵交談的曹操。

糾纏未果,劉淵來了閒心,想要與曹操一會。兩方交戰至今,倒還未真正照過面。傳書於城內,邀之,曹操果斷出城與會,他對劉淵也是好奇許久了。

平地之上,鋪一面上好的毛毯,擺一小案,上置瓜果美酒,案側立一豪華冠蓋。從午前“暢談”之今,已有一個多時辰了。

劉淵持爵,親自再給曹操斟滿,頗為熱切道:“朕與孟德兄,實有種相見恨晚之感啊!只可惜沙場之上,生死相攻,朕甚憾之啊!”

望著笑眯眯的劉淵,曹操淡淡一笑,應道:“子深兄之豪情,孤此番也算見識到了!”

劉淵是有字的,當年令蔡邕幫忙取的,不過這二十年來,沒有人敢如此親切地稱呼過自己,幾日被曹操這麼一叫,還真有不一樣的感覺。

“朕率師南徵,侵掠漢境,攻伐漢土,屠戮士族,‘殘虐’百姓。孟德兄對朕,是恨之入骨吧!”與曹操東拉西扯了許久,見其一直那副淡定的模樣,一臉玩味地說道。

“那是自然,孤為漢臣,食君祿,受國恩。對子深這般塞外胡虜,狼性之徒,野心滔天之輩,自然恨不能食肉寢皮!”曹操深恨之語,依舊說得淡然。

“孟德之言,太沒有新意了!”劉淵聞言搖頭一笑:“此等之言,朕南征至此,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不過對朕這麼講話的人,他們都已經死了!就不知孟德兄會不會步彼輩後塵?”

“放肆!”聽劉淵之言,侍立在曹操身旁的許褚頓時一怒,拔劍而對,緊隨的十名曹操親衛也一樣。

侍候在旁的隆頡與宿衛軍士也一樣,拔刀迎了上來,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

這樣的陣仗,並不能讓劉淵有絲毫動容,雲淡風輕地舉杯,對曹操一禮,淺飲。瞄了許褚一眼,端是魁梧,之前重傷,此時該沒有恢復過來,糙臉仍有些發白。此時聞曹操與見夏酋,執意與親隨護衛。

噬人的目光在劉淵身上打轉,劉淵不以為意,呵呵輕笑道:“孟德你看,這才是對朕‘欲殺之而後快’的狀態嘛!”

“仲康,退下!”迎著劉淵那淡淡然的目光,曹操亦含笑以對,輕描淡寫的吩咐道。

“君上!”許褚有些不甘。

“退下!”曹操聲音高了些。

“諾!”

見狀,劉淵一揮手,身後的宿衛軍士也緩緩收刀,朝後稍微散開來,不過都手不離柄,戒備地盯著許褚那些人。

曹操正襟危坐,凝神盯著劉淵:“孤一向命硬!不過子深兄倒需小心,也許隔日,便亡於陣上。孤之大魏甲士,可人人欲取閣下首級啊!”

“孟德兄前方大敗而歸雒陽,是何來的自信?”劉淵也直起了身子:“就靠城中那點殘軍敗將?”

“如今孟德兄坐困窮城,四面訊息皆為朕所斷絕,勢如累卵,危在旦夕。要不了多久,朕之大軍便能攻入城中,孟德真一點也不著急?”劉淵語氣淡漠。

曹操聞言,暢聲大笑,大鬍子都一顫一顫的,止聲,輕言細語地:“孤自然不急,雒陽孤仍是兵精糧足,數萬之眾,子深有信心攻破,就再試試?”

“反倒是子深,處境可比孤險得多!北有袁紹數萬精銳,圍攻壺關,幷州搖搖欲墜;武關那邊,劉表精銳盡出,那負責攻關的劉備,孤有過交手,那可不是易與之輩;涼州的韓遂,漢中的張魯,益州的劉範,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起兵伐夏了!”曹操笑眯眯的:“還有子深後方,如關中、幷州、河套,也許又生出些前月變亂,也未可知啊!”

“這就不勞孟德費心了!”劉淵眉頭稍凝:“朕據四塞險關,有良臣精兵,足以卻敵。爾等數十萬來攻,鏖戰至今,孤之大夏江山,不一樣穩如磐石?反倒是孟德新逢大敗,損兵折將,如今面對孤之大軍,不知是否還有一戰的底氣?”

“還是那句話,子深大軍,自可試試!”曹操滿臉的強硬,根本不虛。

“呵呵!”一切盡在不言中。

“孟德所言之趙軍,兀自於壺關死撐,朕五萬鐵騎馳騁河北,每逾一日,其損失便大一日,朕倒要看他袁紹舍不捨得幽冀成為一片廢墟。袁紹撤軍之日不遠矣!”劉淵頗為自信:“至於武關的楚軍,難成大事。涼州韓遂,其敢動,朕一紙詔書便可平之。張魯、劉範,彼二人還自牽扯不清,豈能對朕造成威脅?”

“子深著眼於全域性,倒是令孤佩服!”曹操表情恢復了淡然:“不過事無絕對,只怕一切不會如你想得這般美好啊!”

說著嘿嘿輕笑兩聲,從手裡拿出一封手書,遞給劉淵:“說到這襲擾之騎,孤這邊有一封豫州傳來的戰報。子深可知汝子劉珩之近況?”

看著曹操那副尊容,帶著點欠揍的笑,劉淵臉色稍沉,眼中疑色一閃,從曹操手中接過,攤開瀏覽。

“好酒啊!”看著劉淵臉上那明顯的變化之色,從見面開始,一直隱隱為劉淵氣勢壓制的曹操挺直了腰,拿起劉淵命人新開酒罈奉上的一爵酒,飲罷,咂咂嘴:“聽聞長安這兩年興起一新酒,名曰玉薤,可比杜康,千金難求。這便是那玉薤吧,果然比之杜康更勝,孤多謝子深美酒了!”

劉淵注意力還在手中關於劉珩那支掠豫騎軍的訊息上,根本不理會曹操那點“得以猖狂”,淡淡道:“孟德既然喜歡,此壇朕特贈,以表惺惺相惜之意!”

“子深此子,端是不凡啊!小小年紀,統數千精騎,肆掠我豫州諸郡,給孤造成偌大的麻煩。就在數日前,其還到孤之都城睢陽走了一遭,累孤舉國震動!”說著說著,曹操的臉色沉凝下來。看起來,劉珩確是給曹操帶去了不小的麻煩。

“就是不知,劉珩再被困於沛西,此次是否還能逃脫,還能存命?”曹操盯著劉淵眼睛,聲音微冷:“汝父子是否還有相逢之日?”

“他既然前能突出汝南,此次定然亦能突出沛國,朕相信自己的兒子!”劉淵鄭重地迎著曹操冷峻的目光:“就是不知孟德其他空虛郡縣,可曾準備好應付朕之陳王侵攻!”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孤之長子曹昂,孤對他亦是信心十足!”曹操眼神愈加深邃:“對了,孤處中原,十分缺乏馬匹,此次倒還要感謝子深兄了。算上傷馬,豫州上下俘獲共計兩千之數,孤是喜不自禁啊!”

“區區兩千匹罷了!”劉淵一臉的無所謂:“孟德欲求馬,早與朕說嘛。與汝交易個萬匹良馬,朕一紙詔書便可!”

曹操心裡冷笑,這劉淵早把與各諸侯的馬源給斷了,在這兒與自己這般說,也不臉紅。

“好酒!”曹操持爵做邀請狀,冷笑讚道,再飲一口。

“忘了告訴孟德了!”劉淵突然變得陰惻惻的:“此壇酒水,朕命人置毒於內!”

“噗”的一口,曹操噴了一案,濺到了劉淵身上。正欲怒視劉淵,便聞劉淵哈哈大笑:“朕與孟德相戲耳!”

曹操回過神來,也是輕出了一口氣,也不管身上狼狽,抬眼看著劉淵:“今日多謝子深美酒相待,這就告辭了!”

“與孟德相談,朕甚為開懷,告辭!”劉淵緩緩起身,在侍衛的攙扶下上馬,入宿衛軍陣,在其護衛下,緩緩回營。

但見曹操與劉淵終於聊完了,在後領著虎豹騎等得有些焦急的曹純終於松了口氣,快速地將曹操等人裹入陣中。

“君上,那劉淵,沒使什麼詭計吧!”曹純問道。

看著愛將曹純那一臉關切之色,曹操淡淡一笑:“孤可是被其好生招待一番,得一罈玉薤佳釀,賞你一爵!”

“君上,與那劉淵見這一面,覺得此人如何?”回城之後,戲志才聲音有些顫抖著問道。

幾經折騰,原本就重病在身的戲志才徹底癱倒了,面色蒼白得可怖,兩隻眼睛有些浮腫。

“勁敵!此天下之大患也!劉淵不除,胡夏難滅!”曹操神情十分凝重,回憶起之前與劉淵的機鋒不斷,吁嘆道。

見戲志才劇烈咳嗽幾聲,曹操一驚,親自上前攙扶住:“讓醫正給孤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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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不用了!”戲志才慘然一笑:“這一次,臣只怕是熬不過去了。原欲輔佐君上,成就霸業,掃平群雄。未曾料到,至此而終,可嘆!可恨!”

“志才先別說了,保重身體,總有康復一日!”對跟隨自己多年,鞍前馬後出謀劃策的謀臣,曹操表現出真切的關心,面上的動容,微紅的雙眼,絕不似作假。

“君上,原以臣計。三路伐夏,趙楚施加壓力於南北,我軍自河南進擊。尋機引發關中變亂,聯絡涼州、漢中、益州,並舉。我軍適時背聯趙軍經河內攻河東,南進盧氏配合楚軍以破武關。”戲志才唇舌都有些不清:“可惜天不遂人願,屢生變故,至此境況。函谷兵敗,也奈臣未諫之罪!......”

見戲志才那油盡燈枯一般的模樣,情緒也上來了,欲止住其出言。

“就這兩月有餘的戰事不難看出,胡夏雖然根基不穩,但只要那劉淵還在,就不可驟滅。這些年來,憂夏騎故,趙魏兩方,苦心研究應付之策,如今看來,敵騎以其強大的機動能力,於河北中原,我軍對之,仍然失之被動!”

“胡夏已成強秦之勢,關右必納入其掌中,且劉淵雖為胡人君主,卻深諳收買人心之道。其治雍涼並,施政皆為定劉夏之基。”

“諸侯伐夏,說到底,還是一盤散沙。袁紹那邊,雖然力壓幷州夏軍,但以臣之見,想要再得突破,千難萬難!”

“君上,此次伐夏,今後就算再有所進展,傷不得劉淵筋骨了。君上當力持保存實力,河雒一馬平川,敵據函谷,可肆意東出。雒陽破敗,能守則受,不能守,則棄!”

“君上務記,胡夏不可驟除,需徐徐圖之。以其國情,終難得持久,僅胡漢矛盾,就是十個劉淵也難以解決。十年,二十年,胡夏必有大亂!”

“......”

曹操初時還有讓戲志才安歇的想法,慢慢地便任由其磕磕絆絆一條一條敘說,聽得認真,甚是感動。直到其吐血昏厥,趕來的醫正手忙腳亂快速施救。

緩緩走出門外,西向,曹操心中悵惘異常。他最鍾愛的謀主,撐不了多久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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