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琤是夜喝了些酒,頭腦有些暈乎乎的,精神卻稍顯振奮。制止了親侍宦官的跟隨,一個人獨自漫步於王府庭院之中。

月光明亮清澈,傾洩下來,照在他身上。埋頭盯著腳下的影子,有種形單影隻的孤寂感,抬頭望著那輪圓月,劉琤不禁生起對卞氏的思念之情。沒來由的,在夏宮之中,卞氏對他體貼呵護的場景,不斷在腦海中閃現。

輕笑一聲,劉琤擺了擺頭,驅散心中的一點“軟弱”,漫無目的,闖進一小院中。

門廊中,倚靠在深棕色的立柱上,偏頭一看,一道嬌小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只見院子中,石桌之側,坐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一襲輕裝,裹著一件小裘袍,正百無聊賴待在那兒。只能看到其側臉,那樣精緻可愛,潔白無瑕,小嘴微微撅起。

小手撐著腦袋,一會兒抬頭望望月,只是眼神不時地朝外瞟,似乎對王府外邊的熱鬧十分感興趣。雖然極目也看不到什麼,層層的王府樑柱磚瓦,擋住了她向外張望的視線。

月光之下,庭院之中,配上靜坐的美麗小姑娘,側邊角落處有一俊俏少年靜靜地注視她,畫面靜謐而美好。劉琤有些渾沌的眼神清明了許多,頭倚在柱子上,靜靜地欣賞著這幅美妙的畫卷,不忍打擾它。

或許是有心,“砰”的一聲,劉琤腳下一滑,摔了個跟頭。側邊的動靜頓時引起了小姑娘的注意力,驚得轉身站起,見到一身狼狽相的劉琤,噗嗤一笑,露出笑顏。

右手撐著地面的劉琤見了,心頭不由地有些顫動,迅速站起身來。小姑娘捂住嘴跑上起來,抬頭仰視著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少年,好奇問道:“你是何人,怎麼會到這小院中來!”

被劉淵安置在府中,平時除了婢女奴僕與侍衛之外,幾乎沒有與外界接觸的機會,如今突然來了個不一樣的人,小姑娘新鮮感十足。

迎著那清澈如水眼睛,劉琤吸了口氣,笑著回答道:“我叫……我是王府小廝,誤入此間!”

小姑娘聞言眉頭稍皺,圍繞著劉琤轉了一圈,見其一身華服,露出一個不相信的表情:“你說話不實誠,王府小廝,怎麼能穿戴如此華里的衣裳!”

劉琤心中湧起一股別樣的感覺,眼睛眨兩下:“這是三王子劉琤賞賜給小人的!”

小姑娘還待說話,身後傳來一道溫柔的呼喚聲:“洛兒,快回來,阿母喚你進食了!”

聞言,不管劉琤了,轉身小跑著朝甄姜而去:“姐姐,我來了!”

“洛兒,那是何人?”甄姜瞥了眼劉琤,低聲問道。

“是個王府僕人!”甄洛清脆的聲音傳來。

又看了依舊站在那兒的劉琤一眼,甄姜牽著甄洛進入迴廊,轉向離開了。

一直到望不著兩人背影,劉淵方轉身離去,嘴裡嘀咕著:“洛兒……”

接下來,常於書房讀書的三王子,出門的次數多了,在王府中散步遊蕩。時不時地“無意”逛到小院,只為偷偷地看看那個撥動他心絃的美麗小姑娘——甄洛。

旁人對劉琤的變化,倒是未有什麼感覺,劉琤也自覺表現地亦還正常。但防不住有心人,比如,開始偷偷關注著他的劉珝。

在劉珝書房中,聽完親信侍宦的彙報,劉珝眼中露出一絲笑意:“看來,我這三弟,也動了春心了,還是那個叫甄洛的小丫頭!”

對甄氏母女小院,劉珝也探聽清楚了,也知曉母女幾人的身份。令侍宦退下,劉珝拿起一本書冊,目光放在在上邊,思緒卻飄得很遠。

心中計較著:“琤弟呀,你難道不知父王將其母女盡納府中,是何意嗎?哪怕是那甄洛,長大以後,也該是侍奉父王的姬妾。你敢動此心,哈哈……為兄,默默支援你啊!”

劉淵軍政事忙,哪兒能料到到,早被他預訂的“洛神”,竟然令他三子劉琤動心了。

……

進入初平四年了,春回大地,寒氣漸消,晉陽城南部數十裡外,劉淵正帶著三子與諸臣屬,親自站立於晉水流域的土地旁。

春耕時節到來,幷州治下的百姓們都察節氣,開始進行翻土耕作之事。田畝耕種,乃民生之根本,為表重視,劉淵這般大張旗鼓地前來,便是要做一場秀,以表夏王對農事之重視。

面前連田阡陌,附近溝渠縱橫,此處明顯是開發成熟了的良田沃土。雜草已經冒出了頭,露出淡綠的新芽。

田畝間已經有不少農家勞作著,犁地耕田,一片忙碌景象,生氣勃勃。草原上,不缺牛羊,從去歲,劉淵從北邊,往南調動了數萬頭牛,分發幷州各縣官府,用以支援百姓耕種,這算是胡夏統治的福利吧。

不可能做到每戶一頭牛,基本就是每鄉里分派一些牛,有全鄉人輪流共用。當然,耕牛不可能白白給百姓,歸屬權自然屬於官府,從今歲開始,農民就得多繳糧食,以償耕牛之使用。同時,耕具也一樣。

“來,給孤換上衣服,孤要親自下地扶犁!”劉淵直接撤去袍服,換上麻衣,脫下靴子,捲起褲腿,下地而去。

扶犁耕地,看著倒是不難,但當劉淵親自下場嘗試,方知其中的艱難。沒有經驗,力量把握不穩,在耕牛牽扯下,犁刃時而傾斜偏向。劉淵經營一壟地,頗為費勁,但就與之耗上了。磕磕跘跘,刷了個來回。

見夏王這般賣力,其餘臣子哪敢站在旁邊看戲,果斷有樣學樣,不管會不會,都更衣下地。身強力壯者扶犁,弱者持鋤頭挖地,還有拿著小鋤去除雜草者。

總之,一幹上層人士,在劉淵的帶動下,不管情不情願,就在田裡待了一天。連中午進食,都未離過地。

未時過後,劉淵直接坐在田埂上歇息片刻,尋幾個老農詢問農事,目光似有似無地瞥向揮著鋤頭,搗騰土壤的三個兒子。

待到日落之後,帶著一身的泥汙回到王府,一天下來,哪怕作秀,也是使出了真力氣的。腰酸背痛,在蔡琰的服侍下,劉淵擦了把臉,長嘆道:“這田畝之事,比起上陣殺敵,也輕鬆不到哪兒去!”

“大王以夏王之尊,親歷耕作之勞事,實乃明君!”對劉淵的做法,蔡琰很是認同與傾佩。即使是作秀,古往今來,又有多少君王願意赤腳沾地?

沒過幾日,夏王親自下田勞作的訊息便傳遍了夏國漢郡。同時,民間,開始有人不斷傳頌夏王“一代明君”。當年在匈奴的宣揚政策,劉淵又開始用到攻取的漢境了,這招他屢試不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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