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幽影般的房子靜靜蟄伏在茂密的植被中間, 給宋逐雲的感覺,就像一個巨大的,依舊保持著生命力的潮溼容器。
她沿著樓梯進入到下區域當中, 四周的牆壁散發著破舊衰敗的氣息,黏膩表面留有苔蘚的印跡,看不太清晰, 因為絕大部分區域上,都被一片又一片的飛蛾所覆蓋。
那蛾類未飛起, 也不曾保持靜默,們搓著自己的前足,時不時還嗡嗡然振動了幾下翅膀。
似乎只要一旦察覺到有危險臨近,就會立刻振翅而起。
宋逐雲望著牆壁上的蛾類,總有種那昆蟲會驟然飛起,然泥漿一湧向自己的所在,或者纏繞雙腿, 令她寸步難行陷中,或者覆蓋在自己的頭臉上, 讓她窒息而死的錯覺。
——在卡牌的領域中,這種怪誕的妄想多半源自對涉及己的危險的預感。
下區域中最外側的屋子, 門上用歪歪曲曲的筆跡寫著“草藥學”三個字。
宋逐雲在那裡停留了一小會,屋門面一處類似教室的昏暗空間,幾乎爬滿飛蛾的講臺上放著一盞巨大的人形油燈, 銅燈裡的油只半滿,燃燒的時候,油燈腹腔的位置會發出音,而燈中的燃料固定的,一旦燃盡, 就意味著課程結束。
至於講臺下方,擺著許多質老舊的低矮桌椅,椅子上坐著的不活人,而各種稻草紮成的人形玩具。
那稻草玩具笨拙移動著自己的手臂,在用心記錄著聽到的知識。
在稻草人記筆記的同時,周圍的飛蛾受到吸引,顯變得更加躁動,沒有直接停棲過去——僅僅基礎的草藥學知識,對這嗡鳴著的生物來說,非特別值得追逐的目標。
宋逐雲又來到了第二間房屋當中,這裡的教學主題寶石學。
不管前面的人形銅燈,還座椅上的稻草人,所有的硬體構造都與第一間房屋類似。
在卡牌的領域中,寶石有獨特的寓意。
比從副本中採集到的白水晶,哪怕不經過任處理,也有一定的淨化用,將白水晶投入清水當中二個小時,可以獲得適合配置藥劑的不含雜質的“純水”。
——不所有精通寶石學的人都能成為藥劑大師,一個藥劑大師,絕對要精通寶石學。
北部的學校也會設定此類課程,不過類專業的學生,在儀式跟藥劑方面不需要太深的造詣。
宋逐雲沒在前面的房間中停留,而沿著走道不斷往深處行去——“制燈人”的居所,紅樟區1290的下空間卻昏暗得異乎尋常。
天花板越來越低,彷彿下一秒就要與板塌合在一處,空氣潮溼且沉悶,黏膩的牆壁上爬滿了飛蛾,一蛾屍則堆積在上,露出腐爛的姿態。
在這裡,連呼吸都比外界更加費勁。
宋逐雲停下了腳步——她已經來到了走道的末端。
面前一扇孤零零的門,開口極小,一個高達到平均標準的成年人,必須要彎著腰才能走進去。
而在這間堪稱狹小的屋子裡,卻燃燒著一盞比所有房間裡那都更加巨大的燈。
在燈的照耀下,可以看見,那桌椅邊坐著一軀強壯的稻草人,們上塗抹了厚厚的藥油,與之前的同類相比,吸引到的飛蛾數量反而顯得更少一。
布朗停在走道末端的教室前。
他帶著一種迫切感,輕輕推開了這扇門。
門的佈局和所有房間都一,學徒的數量要少得多。
而且負責在此教授課程的,正“制燈人”克勞尼婭本尊。
克勞尼婭注意到布朗的到來,向他點了點頭,示意對方找個位置坐下。
實現在還沒到約定好的上課時間,學徒已經到齊,克勞尼婭決定提前開始知識的傳授。
她點燃了爐中混雜了雪松跟銀葉薄荷的薰香。
無形的香氣裡蘊藏著寒冬般的冷意。
這種獨特的氣息壓制住學徒們心中的躁動。
在正式開始講課之前,克勞尼婭帶著學徒們舉行了一個名為[緘默之針]的保守秘密的儀式。
儀式舉行者需要用銀針分別刺破舌頭,手指以及眼皮,寓意“不得言語,不得書寫跟不得暗示”。
克勞尼婭以前也教授過一沉重而珍貴的知識,很少會要求學徒們保守秘密。
她不介意自己教出來的學徒用那知識提升力量,牟取利益,也正因為此,旁人就算知道為“制燈人”服務會存在危險,也願意被招攬到她的麾下。
布朗心那原本被草藥的香氣壓制住的激動,又再次蠢蠢欲動了起來。
克勞尼婭收回了所有學徒手上染血的銀針,那點血跡忽然變成了紅色的火焰,將銀針焚燒,等火焰熄滅,原卻沒有留下任灰燼。
——不科學,很儀式。
大部分學徒都茫然無覺,只有布朗等高階卡牌師,才隱約能感到自己被某種力量所束縛。
一旦想要洩密的話,這種無形的束縛之力,就會化火焰,直接點燃他們的靈魂。
“……今天所講述的,世界的本質,抵達根源的途徑,以及成神的方式。”
克勞尼婭緩緩開口。
她一位穿著金黃長袍的女士。
——很多偏儀式方向的都會選擇袍子為日常的衣物,只在顏色與款式有所區別,在塔斯隆特的街道上,就經常能遇見類似扮的人。
克勞尼婭輪廓帶著一種雕刻感,她的眼中流淌著奇異的紅芒。
她僅僅安安靜靜坐在那裡,就散發著誰也無法忽視的強大存在感。
布朗從來沒有見過“制燈人”生氣,他依舊不敢與對方對視——對方的目光也像由火焰所凝聚,能直接灼痛人的精神。
為一名現世中數得上的大人物,克勞尼婭的裝扮頗為樸素,哪怕還未從學校畢業的學生,上多少都會攜帶一戰鬥用的副本遺物,或者治療用的道具,“制燈人”上除了一枚胸針之外,別無他物。
這枚胸針紅色的,看起來就像一滴橢圓形的血液,偶爾會有亮的光芒一閃而過。
為“制燈人”邊的資深學徒,布朗自然曉那枚紅色胸針的本質——這件飾品的主要材料不寶石,而被用儀式儲存下來的岩漿,至於偶爾出現的閃光,則迄今為止仍在燃燒的火焰。
在“制燈人”閣下邊,還站立著一位被斗篷裹住全的怪人,從布朗追隨克勞尼婭開始,對方就一直靜默陪伴在這位大人物邊,似乎她的護衛,除了當事人之外,沒有人清楚這位斗篷怪人的底細。
克勞尼婭開口,她的音有沙啞,令人聯想起沙漠中乾渴的旅人:“……最開始人類社會大部分都處在類似北部星域的有序狀態中,直到某一天,發生了詭異的變化。
“多個星球上無端出現了今被稱為‘副本區域’的方,隨著時間的推移,‘副本區域’開始瘋狂異變蔓延,而最初的人們根本沒有名為卡牌樹的能力,也無從應對突然產生的變化。
“當時星球上的大部分人類都沒能倖存下來,只有極少數人,在於副本怪物的戰鬥中,慢慢掌握了一定的力量……也非什麼好事。”
克勞尼婭簡單道:“因為最初的力量,純粹就混亂的代名詞,一個人在第一天獲得照的能力,第二天就可能在使用的過程中,徹底於光中融化……我曾讀到過一個事例,有一位玩家忽然獲得了‘增強防禦’的能力,當事人在使用的時候,上長出了一層又一層厚厚的肉甲,肉甲將此人嚴密包裹了起來,沒留下半絲縫隙,最,力量的獲得者因為被自己的肉塊塞住口鼻而死亡,肉甲那種詭異的增生狀態卻沒有因此終止。”
雖然事情過去了很久,僅僅聽到描述,都令人感到一絲可怖的戰慄。
在“遊樂場現象”出現的最開始,那種力量的混亂無序程度,遠遠超過現在人們的想象。
克勞尼婭:“這已經埋葬在歷洪流中的舊事,們的發生點便此。”
此名為瑞星。
塔斯隆特的所在。
也第一位抵達根源的偉大存在所選定的聖所。
無需多言,布朗等人就白了克勞尼婭的言下之意。
“森林”選定此處建立聖堂,因為這裡最早出現“遊樂場現象”的星球之一。
克勞尼婭:“……歷代都有追逐根源的卡牌師,在一次又一次的研究與失敗當中,總算發現了一點有關世界本質的知識,為了幫助更多的人理解,前輩的儀式師們,構建了一個凡人也能理解的世界模型。
“世界多重的,凡人所居之,被稱為‘物質界’,而在‘物質界’之上,還存在著‘創造界’。”
說到這裡,克勞尼婭又特強調了一句,這種上下不常識意義中的上與下,為了便於理解,可以將之假設為兩個平行的平面,在上面的那個“創造界”,下方的“物質界”。
克勞尼婭:“一靠近根源的代行者偶爾會瞥見‘創造界’,他們所說的各有不同,卻存在一個共同點。
“在凡人看來,那應該一個充滿光輝的世界。”
布朗聽著克勞尼婭的話,感覺腦海中響起了一陣振翅般的嗡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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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離開,一旦錯過這次機會,下一次“制燈人”再教授相關內容時,又不知什麼時候,只得強行讓自己忽略課程中的危險。
——飛蛾總會主動追逐最香甜的秘密,那能令人感覺沉重的知識,不止不能多聽,也不能過多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