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冒著雨從私塾回到家的趙右松見家門鎖著，沒拿脖子上拴著的鑰匙開門，反而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下，發現沒人，就像是猴子一般爬上院牆，輕鬆一躍就跳在了院子中間。
誰還沒有個飛簷走壁的大俠夢，小男孩照著師父傳在腦海中的功法修煉，在這三年多從未有一天偷懶。
上個月，他瞞著許織娘，一個人悄悄上山砍柴，還沒怎麼砍到柴火，就碰見了三匹野狼。
自從習武後，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力氣變大很多，與村裡孩子們扳手腕時，一隻手就能輕輕鬆鬆地贏過他們的兩隻手，跑的時候也變快了，但他一直記著師父說過的話，儘量不要在人前顯露功夫，加上這三年多也沒有哪個青皮無賴敢來騷擾孃親，他竟一次都沒有將功夫用在打架上去。
沒有用過功夫，他就只當自己是個普通人，更何況他也才七八歲，見著惡狼兇惡，眼中都綠油油的，尖叫一聲後，就在山野間逃竄起來。
說來奇怪，平時在山中稱王稱霸的野狼愣是半個時辰都沒能追上小男孩，又過了一炷香，估計是小男孩慌不擇路，跑到了一處峭壁前，才被三匹狼堵住後路追上。
前有峭壁後有惡狼，趙右松絕望之下，捏著拳頭在心中道了聲“孩兒不孝，徒兒不孝”，閉眼等起了死。
腥臭味傳到他的鼻前，他想著山裡反正無人，就放聲哭了起來，可事到臨頭，誰又想真的被狼吃了，他就一邊哭嚎著一邊亂打起了拳，怎麼也得讓那些惡狼不好受。
只是他閉著眼睛不知道，腦子裡也被嚇的空白一片，這番下意識的打拳卻是暗合了平時練拳練劍時的門路身法，躲開一頭野狼不說，還一拳恰好砸在了那野狼的鼻子上。
事後發生什麼事情他幾乎毫無印象，總之在睜開眼睛後，握著隱隱發痛的拳頭，看到了在地上躺著的三匹有氣進沒氣出野狼，一把抹掉眼淚後跑了。
回到家時，許織娘看他臉色不對，去問他發生了什麼，他也不說，直到好不容易睡下後，半夜夢到自己成了一個大俠，高興醒來後意識到，或許他現在已經算是大俠了。
是大俠，先不說像師父那般隨手殺人的風流，飛簷走壁得有吧，之後，他就避著別人耳目練了一段時日，算是小有所成。
抹了抹臉上的雨水，趙右松坐在正屋前的門檻上，倒馬關一下雨，清新的泥土味道比酒味還要好聞，小男孩深吸了一口氣，托起腮幫子一臉沉醉。
雨不大，村外的群山看起來霧濛濛的，也不知道山的那邊有什麼，師父好像說過，那邊有很多像他一樣厲害的人。
“唉，師父，你是不是忘記了還有一個徒弟，三年多了都沒有回來看看，不會真的忘記了吧？”
說著，小男孩跑進裡屋，找出一根幹到皮都掉沒了的桃枝，準備拿上在院子中練會兒劍，忽瞥到床腳放著的一柄紙傘，他一拍腦袋，前年孃親被城裡織造局大人看中，被請去織造局做了每日都能掙銀子的繡娘，早上孃親離家前天氣還晴著哩，哪能未卜先知知道要下雨？
趙右松將桃枝插到自己後背裡衣與外衣之間，抱著紙傘再來了一番飛簷走壁跳出院牆，撐著傘就往關城裡小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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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在他不上學的時候，許織娘經常會帶著他去織造局，倒是輕車熟路。
小跑了兩盞茶時間，關城在淡霧中依稀可見，趙右松步子慢了下來，城門前有一座石臺，是專門供人比武決鬥用的，連刮風下雨時都常能見到人，應該是在那天打死三匹狼後，自己像是私塾裡的先生常說的開竅了。
昨天與王小胖來看人比武，聽那時圍觀的一個鏢師說，上面一個刀客得有什麼破六甲的五品境界，結果等開始後，自己見他出招也就一般，漏洞百出，也不知道那個刀客的對手是太弱還是怎麼的，兩刀就被砍翻在地。
擂臺上無人，趙右松不禁有些失落，看來今日是看不成決鬥了，他正要向著城裡走去，擂臺一旁的樹林中傳來了一人的慘呼聲，小男孩眼睛一亮，那片樹林不是什麼風水寶地，聽人說，城裡管的嚴，地痞們打架械鬥大多是在裡面解決的。
看不成擂臺上的江湖人決鬥，看一看林中惡痞們的械鬥也是有意思的。若是在打殺山中的三匹惡狼之前，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有這想法，現在就不一樣了，用著守城軍爺們的話來說，那些個地痞流氓，不過是一個個只敢欺軟怕硬的傢伙，村裡的張順不就是這樣，再厲害不會厲害過山裡的狼。
走進樹林後，慘呼聲逐漸變大，趙右松在一棵大樹後藏好好生看去。
原來不是地痞們在械鬥，兩個在城裡眼熟的混混正在揍一個抱頭蜷縮的灰衣道士。
“你這個牛鼻子，騙人敢騙在咱李大力的婆娘頭上，真是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睛。”隨著那個叫做李大力的混混一聲話，其與跟著打人的同伴拳腳相加的速度變快了許多。
道士呼聲一個慘字都難以形容其中痛楚，哀嚎道：“兩位好漢，是貧道有眼不識泰山，那錢貧道不要了，還請收手。”
另一個混混道：“想要爺爺收手，那打你的這一頓力氣錢怎麼說？”
樹後藏著的趙右松大概是明白了，那個道士是算命的，走家串戶時去了李大力家，李大力估摸著不在家，道士給他的婆娘算了命後，得了些銀錢就走了，等李大力回家發現了這事，就叫了個兄弟來追這個道士。
不知那個道士給李大力婆娘說了什麼，雖然自己與孃親都沒有被人算過命，但自己聽人說過，算命就像買東西，不說騙不騙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付了錢之後就是買定離手，這倆混混不光打了道士要回算命的錢，現在還想訛人錢財，真不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