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新歌猶豫了很久的那事在目睹竊賊入侵澤田家的一瞬間得出答案, 腦內在目睹違法行為發生以後產生的不屑從某種意義上喚醒了他沉寂已久的良知,於是元新歌放棄了借夜晚翻進那孩子的臥室的念頭。<br /><br />    既然不打算再長時間猶豫,青年直接用指尖掐滅了香菸, 橙紅色的火星如同小型煙花般在夜色中安靜爆開,沒等落地便又重新歸於寂靜。<br /><br />    元新歌決定先將眼下的麻煩解決。<br /><br />    他還記得自己是救世主分部的員工,一次普通的入室盜竊可能不會影響世界和平,卻也不是他漠視不管的理由,尤其那房子中還住著需要他格外關照的物件,元新歌並沒想留在原地看熱鬧。<br /><br />    順手將菸頭塞進路邊的垃圾桶,元新歌捻了捻落上了些許灰燼的拇指與食指,已經極安靜地在澤田家的大門前站定腳步。<br /><br />    小偷沒可能輕鬆察覺到元新歌的存在,在他躡手躡腳地邊朝入戶門靠近邊從口袋裡摸索□□時,元新歌已經從路邊找到了趁手的道具——他那時踢到牆角的碎石算是派上了用場, 略微在手中掂量幾下適應了重量與形狀後, 元新歌一擊便敲在了小偷的後腦處。<br /><br />    多次無傷制服xanxus的手感幫到了大忙, 那人悄無聲息地倒在門廳處,唯有揹包拉鍊落地時發出的細微響動驚擾了夜色。<br /><br />    元新歌沒有猶豫,打著速戰速決的想法,他敏捷地從大門翻進院子, 落地後大步跨過草坪,直接來到門前一把扯住了那小偷的衣領。偏瘦的成年男性的重量對他而言幾乎不足掛齒, 他輕而易舉地拖動小偷的身體, 維持著不在草坪上留下明顯壓痕的力道, 一路將對方拉到了大門前。<br /><br />    為了避免沒必要的二次傷害,元新歌好心地將青年扛在肩膀上重新翻過了院牆, 然後因苦惱後續該如何處理因自己才陷入昏迷狀態的小偷先生而額外駐足了一會兒。<br /><br />    元新歌不希望事情發展到需要調取街道監控尋找真相的程度, 因此還是決定將這人放在街邊, 等他醒來以後再消化自己突然暈倒又換了位置的詭異事實。<br /><br />    就在他因決定如此做而行動起來,最後下意識地望了一眼澤田家的小樓、希望確定沒人因這場鬧劇醒來時,他意外發現澤田綱吉的視窗亮起了一盞小小的夜燈。<br /><br />    憑藉良好的夜視能力,元新歌能看見窗簾被開了一條小縫,明顯屬於孩子的、幼嫩而又圓潤的手指正緊緊攥著布料的邊緣,為自己提供看似隱蔽卻顯然只是欲蓋彌彰的掩飾。<br /><br />    不知道澤田綱吉是否會意識到夜燈那昏暗的橙色光芒會將他模糊的影子映在窗簾上、從而暴露他正伏在窗邊觀望樓下情況的事實,元新歌本想朝他打個招呼,作為兩人重逢的第一次會面,卻又覺得不該揭穿這孩子那份寶貴的天真,因此還是將目光轉移開來,當作自己沒有發現。<br /><br />    他沒為本該被送去警察局的小偷先生專門尋找舒適而又隱蔽的落腳地,而是毫不避諱地就將對方安置在之前他曾長時間駐足的路燈之下:那處有光有圍牆,能坐也能靠,還能避免夜色中的踩踏事故,簡直是最佳位置。<br /><br />    如果這小偷運氣不錯,他早早醒來後可以第一時間明確自己的位置,從而暫時忽略疑惑與恐懼,在第一時間撤離靈異現場。而如果他運氣差到極點,被早起的居民抓了個正著,也有很大機率會被認作找不到家的醉鬼,比起將他扭送至公安局,大多數人都會避而遠之。<br /><br />    元新歌覺得自己的考慮簡直周到至極,於是他將那青年放在路燈下,確定對方生命體徵一切正常後便回到了酒店房間。<br /><br />    他第二日出門時並沒特意趕得極早,而是卡準了上學左右、澤田綱吉一定會出現在室外的時間點出現在了小學的必經之路上。元新歌坐在兒童公園的長椅上,目光隱約放空,只在每個揹著書包的孩子從面前路過時微微回神。<br /><br />    考慮到稍微處理不好自己的出場方式便會引起澤田家光的警覺,元新歌還是決定暫緩直接與澤田綱吉進行接觸的計劃,打算調整本次日本之行的計劃,將觀察作為主要目的。於是他不想再以澤田家為主要目標,以免令附近居民察覺到有陌生人頻繁出現。<br /><br />    眼見穿過兒童公園的孩子越來越稀少,元新歌望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對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產生了些許懷疑——他本以為澤田奈奈和澤田綱吉一定會選擇這條相當大眾的上學路,卻沒想到直到幾乎已經正式上課的現在,兩人根本沒有出現。<br /><br />    他起身,不打算繼續白白等待下去,卻在即將到達公園南門時聽見了那個相當熟悉的聲音。<br /><br />    “下次綱君上學時,媽媽會提前看好路上的情況,不會讓你再這麼害怕了,所以不要哭了,開心起來吧?”澤田奈奈的安撫在男孩的抽泣聲中顯得格外沒有說服力,她只能邊哄著這孩子暫且朝學校的方向走去,邊希望路邊能有什麼吸引他注意力的事物出現。<br /><br />    鄰居家新領養的吉娃娃衝不出大門,卻足以令剛開始嘗試獨自上學的澤田綱吉在看到小狗呲牙威脅時嚇到嚎啕大哭,元新歌錯過了他踉蹌後退而狼狽摔倒在地上、然後反衝回去抱著澤田奈奈的大腿哭泣的窘狀,卻能從他此時的模樣看出他依然驚魂未定。<br /><br />    元新歌當然不會在這時出現在澤田奈奈面前。<br /><br />    澤田綱吉唯一一次見到他還是在三年前不懂事的時候,此時不說完全忘記他的模樣,想必也已經不太記得當初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因此元新歌不在意澤田綱吉昨晚的窺視。<br /><br />    但澤田奈奈不一樣,她是個記憶力健全的成年女性,性格天真,與澤田家光關係親密,元新歌毫不懷疑她會將見到自己的事情作為日常趣聞分享給丈夫,這不是什麼好事,會使元新歌招致許多懷疑,因此他會儘可能小心。<br /><br />    元新歌一路跟在母子兩人身後來到學校門口,澤田綱吉直到見到等在校門前的老師而產生“不能讓老師覺得自己不是男子漢”的想法才終於停止流淚。見他情緒似乎又好起來,澤田奈奈欣慰地與班主任交談幾句,與她分享了今早的故事,闡明了姍姍來遲的理由。<br /><br />    老師蹲下身子摸摸男孩的頭,同樣安慰了他幾句,語氣溫和,話中的內容卻聽上去並不令人感到十分滿意——即使距離較遠,元新歌也能注意到澤田綱吉又一次癟起嘴,晶亮的雙眼中也像包了團將要落下的淚珠,看上去相當可憐。<br /><br />    大人們的交談還在繼續,澤田綱吉則自己背好書包朝教室中走去,那孩子對母親表現出極度不捨,幾乎邁兩步便要回次頭,上課鈴打響時甚至還沒走進教學樓,還是在澤田奈奈朝他猛揮一陣手後才飛奔而去。<br /><br />    元新歌在澤田綱吉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內後轉身離開,在學校門前的文具店逛了一會兒,出門時拿著一本漂亮的便利貼與一支筆,找到附近的露天咖啡廳坐下點好單,然後提筆寫下了幾行工整的日文。<br /><br />    服務生將咖啡送到他面前時因無處放下杯具而不得不透過反覆呼喚拉回他的思緒,元新歌恍然回神,他望著被自己貼了滿桌的便利貼,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在他人眼中有多麼怪異,於是他笑了笑說道:“抱歉,我想事情有些出神,之後我會把這裡都收拾好的。”<br /><br />    他看上去很有誠意,並且像是真的在因某事感到煩惱,服務生不動聲色地掃到便利貼上的內容,隨後微笑著說道:“沒關係,那我把您的飲品放在這裡,就先不打擾了。”<br /><br />    元新歌在咖啡廳裡坐了很久,清俊的青年與有序貼滿桌面的彩虹便利貼成了店內一道相當獨特的風景,許多人向他投來目光,還有為了一探究竟、專程從他身邊經過而進店點了單的少女。<br /><br />    他很安靜,並未打擾他人,桌上的飲品也未曾斷過,算不上影響生意,於是沒人要求他離開,給他提供了充分思考的時間。<br /><br />    “你好,請問……”不知過了多久,一位大約十五六歲的少年站在桌邊,他有些羞赧地搭話道,“請問您在做什麼街頭實驗嗎?還是說,這是什麼行為藝術?”<br /><br />    元新歌抬眸,他並未有被打斷思路的不快之情,而是友善地回答:“我在寫寄語,想送給一個孩子,希望能給他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但因為並不是很擅長這種事情,我還沒找到最合適的語句傳遞自己的想法。”<br /><br />    少年微微一愣,在短暫的沉默後,他笑起來,說道:“如果那個孩子知道自己正被人這樣珍視著,他一定會覺得很高興——我是說,非常高興。”<br /><br />    “謝謝,我希望他能每天都開開心心,”元新歌微笑著點頭,他祝福道,“希望你也是。”<br /><br />    少年用力點頭,他回到自己的位置,與兩位同伴壓低了聲音交談,眸中有興奮的光。元新歌從他們的表情中感受不到惡意,作為好心情的交換,他無聲地招手喚來服務生,為那三位少年每人送上了一份精緻的蛋糕。<br /><br />    點單後,他將所有消費一同結賬,然後揭下面前桌子上的所有便利貼,確定沒有在桌面留下多餘的膠或造成什麼破壞後,他向服務生道謝,單獨捏著一張橙色的方形紙片朝已經到了放學時間的小學走去。<br /><br />    澤田綱吉混在無數和他身高相仿的小孩中走出學校,按照約定,澤田奈奈會在家附近的路口等他,不能第一時間看到媽媽的失落與對獨自回家路上突發事件的擔憂使他和其他興高采烈的同學形成了極大反差,元新歌一眼便看到了垂頭喪氣的男孩。<br /><br />    元新歌不動聲色地向他靠近,在並沒引起他的注意的情況下將那張橙色的便利貼貼在了他書包側面的水杯後,然後又一次與他拉開距離,遠遠走在他身後,確定他不會因過於沒幹勁而忽略路上的紅綠燈。<br /><br />    ——澤田綱吉會很高興嗎?元新歌漫不經心地想著,在看見他撲進澤田奈奈的懷抱中後便離開了居民區。<br /><br />    夜晚,吃過晚飯才終於打算開始寫算術作業的澤田綱吉不太情願地拿起書包,卻在手伸進杯子旁邊的部分尋找拉鍊時摸到了一張顯然不屬於自己的紙。<br /><br />    好奇地將那張紙取出,橙色的便利貼上是極為漂亮的字,他能認全大部分,不認識的少數便憑藉想象填全,竟然也大概領會了其中的意思。<br /><br />    “雖然綱吉現在會認為吉娃娃很可怕,但等你未來長高後就會發現,原本非常兇惡的小狗只有你的手掌那麼大。作為綱吉的守護者,我為你施加勇氣的魔法,就從明天睜開雙眼看到朝陽的那時,開始變得勇敢,開始不再害怕,開始期待長大吧。”<br /><br />    “在魔法還沒能完全起效的時間裡,我會陪伴你,雖然或許不能每次都及時出現,但直到綱吉能夠獨當一面的那天為止,我不會與你說再見,這是我們的約定,也是我們的秘密。”<br /><br />    並沒因紙條來得莫名其妙而感到恐懼,澤田綱吉趴在書桌上呆呆地看著這張寫滿了字的便利貼,腦中不自覺想起昨晚樓下的那位哥哥,心中又一次升起了不知從何而來的熟悉。<br /><br />    ——他們曾經見過嗎?似乎見過的吧。<br /><br />    似乎是在家裡,似乎與皮球有關,似乎是一次大汗淋漓的經歷,又似乎最終不歡而散。澤田綱吉記不清,按照媽媽的話來說,他年紀太小,不記得爸爸的聲音都是正常的事情,那麼忘記這位哥哥大概也是可以被原諒的。<br /><br />    那麼,他的守護者就是那位哥哥嗎?哥哥像融進夜晚的黑貓,靈巧又輕盈,來無影去無蹤,媽媽不知道有人打暈了翻進院子的壞人,正如同他不知道有人悄無聲息地把紙條塞進了自己的書包。<br /><br />    如果能再見面就好了。澤田綱吉如此想到。<br /><br />    就算他不記得,如果他們真的見過面——那對方一定不會忘記。<br /><br />    別說他今年只有八歲、故事最多發生在八年內,即使是經過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只要他曾經與那位哥哥之間有過什麼故事,對方一定不會忘記。<br /><br />    這個結論來自澤田綱吉的直覺。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