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俊遲和蘇回兩個人從樓上下來, 回到了車上,陸俊遲側頭問蘇回:“你覺得,月光會和我們現在的細沙案有關係嗎?”

蘇回目視前方輕聲道:“目前還沒有太多的證據……”

一切都是他的推測, 就像是在迷宮之中進行的遊戲, 大部分人不能一次就正確,總是會不免走到錯誤的路上,只要及時折返, 依然可以快速通關。

他必須隨時衡量,保證方向不會偏。

陸俊遲繼續問:“我們需要再花費力氣找下月光嗎?”

蘇回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等這個案子結束吧, 現在的時間太緊張了。”

陸俊遲道:“好,等細沙案結束以後……”

他們這一行的目的是為了找月光詢問當初細沙案他的推論結果,讓月光幫忙偵破眼下的案件, 既然月光不在,他們需要收回目光, 迴歸眼前的案件, 解決宋藍恩留下的棘手問題。

蘇回點了點頭,有點疲憊地靠在車座上,他看向窗外,外面是模糊一片的, 隱約可以看到,深夜裡的路燈與霓虹不停變換著顏色。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月光不在這裡有六個月了。

在破解月光留下的謎題以前,現在貿然去尋找的話,就算是動用了人力物力, 也有可能收效甚微。

兩年過去了,月光也許早就已經不是當時他熟悉的人,他可能已經進化, 被黑暗同化,也成為了一個危險的人,那麼貿然去尋找,等待他們的可能會是危機和陷阱。

也有可能月光離開了那個環境,退化成為了一個普通的人。那麼也許他只是離家,想要換個環境,也許只是去旅行了,才會和房東辭行。

還有可能,他依然像是最初於煙手下的側寫師,還在保守著內心的理念,關注著那些黑暗。

往好處想,月光足夠聰明,也許他能夠從生活裡辨別出危險,提前離開。往壞處想,他也許已經遭遇不測沉寂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

無論是哪種結果,都是需要花費時間和人力去追查的。

月光雖然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但是他畢竟曾經也是一位警察,一位側寫師,他是有些偏頗,叛逆,反傳統。但是蘇回不確定,他是否會淪為一個徹底的壞人。

一如他不清楚過去那件案子的真相一般,他也不清楚月光現在究竟是敵是友。

既然月光留了一本書給他,又小心翼翼地掩藏了資訊,那麼其中,應該是有些什麼線索的。

晚上到家,已經過了八點,蘇回換了衣服去洗了個澡。

陸俊遲收拾了幾件衣服放在揹包裡,接下來的兩天,下屬們可能會留宿在總局附近,他這個領導總是要身先士卒,積極備戰。

到了深夜,陸俊遲對蘇回說:“總局那邊新局長剛批了宋藍恩的通緝令,指示了所有刑偵隊以及各個分局把這個案子當做最近的特大案件來防範。下面幾天可能會忙起來,我有可能要住在總局那邊。你是顧問,而且身體不好,如果你要回家休息的話,我安排人接送你。”

蘇回道:“不用這麼特殊,你要是住那邊的話,就給我也開一間吧。”他說到這裡側頭看向陸俊遲,“你要是不用避嫌的話,也可以住在一起。”

“為了和顧問連夜探討案情,自然是一間房間比較方便。”陸俊遲馬上道。

蘇回看著面前的資料:“月光不在,晚上我想要熬夜覆盤一下分析,我希望能夠把宋藍恩的幾位同夥區分清楚。”

眼下,最為緊急的,還是細沙這一案,他們必須想盡方法,把這個男人以及他的同夥尋找出來。

他原本想走條近路,找個幫手,現在月光不在,他只能自己去覆盤所有的事實了。

陸俊遲問:“有什麼能夠幫助你的嗎?”他走過去,習慣性地摸了摸蘇回的額頭,現在的溫度是正常的,但是他很擔心他,似乎每次熬夜,他都會發燒。

蘇回問:“宋藍恩的資料已經彙總好了嗎?”

陸俊遲:“喬澤那邊在進行彙總。”

“好了的話,也發我一份。”蘇回說著,把那本從月光那裡拿到的詩集遞給陸俊遲,“你先翻翻這本詩集吧,也許裡面也有一些什麼資訊,能夠對我們現在的情況有所幫助。”

陸俊遲拿過詩集開始翻看起來,他看到過很多的案件資料,但是眼下的這本詩集卻是他從來沒有看過的,他仔仔細細翻看著,確定每一頁有沒有摺痕,有沒有一些標記。

詩集的厚度很厚,但是行距很寬,字數不多,兩個小時左右,他就前後瀏覽了一遍。

陸俊遲發現其中有一頁,大概是看書的時候壓了一下書脊,總是容易翻到。

蘇回在那邊也一動不動地坐了兩個小時,到這時終於抬起頭來,揉了揉太陽穴。他的視力不好,分析剛做了一半,就感覺到有點頭暈了。

“休息一會吧。”陸俊遲忙去熱了一杯牛奶給他,“進展如何?”

蘇回接過來:“我把之前的案子按照不同的人進行了一下分類,已經基本可以確定出每個人對應的案件號。”然後他喝了一口牛奶,“你那邊呢?有什麼發現嗎?”

陸俊遲如實彙報:“只是發現有一頁的摺痕比較深。”

蘇回道:“你把上面的內容念給我聽聽?”

他不能每時每刻都把注意力放在細沙的案子上,那樣的效率反而會變慢。

陸俊遲翻開,那是書的372頁,是西班牙詩人阿萊克桑德雷的《火》。他眼眉低垂,給蘇回念出來:

“所有的火都帶有激情。

光芒卻是孤獨的!

你們看多麼純潔的火焰在升騰,直至舐到天空。

同時,所有的飛禽。

為它而飛翔,不要燒焦了我們!

可是人呢?從不理會。

不受你的約束。

人啊,火就在這裡。

光芒,光芒是無辜的。

人:從來還未曾誕生。”

這首詩不長,陸俊遲把它讀了一遍,他的聲音好聽而略帶磁性。

詩有些晦澀難懂,像是一首講述人與火的詩。

蘇回凝神,一口一口喝著牛奶,他以前也看到過這首詩,那時候並沒有太多的觸動,這個時候再聽到,心裡有了一些感悟,但是那些大部分只是碎片,不足以讓他破譯謎題。

陸俊遲合上詩集問:“你覺得有沒有可能,這首詩裡蘊藏著什麼資訊?”

蘇回喝完了牛奶,用手指支著下巴道:“在很多學者的認知之中,火焰是一切的起源。縱火犯是反社會人格的表現之一。火焰代表著力量,代表著罪惡,代表著叛逆,代表著毀滅,代表著死亡,在一些故事裡,火焰是撒旦的象徵……”

他眨眼之間,目光朦朧,看向窗外的黑暗,他彷彿在穿透時間與空間,與姚飛進行對話。

這兩年,姚飛已經不在警隊之中,他更加自由,同時也可以暗中行事,可以做一些警察做不到的事情。

蘇回問:“這首詩是在多少頁?”

陸俊遲道:“372。”

蘇回對這個數字沒有什麼印象,似乎答案也不是藏在裡面。

他的眼睛微眯,回憶著:“在總局的時候,我知道有一個案子月光一直念念不忘,想要查詢裡面的真相。”

那時候,側寫組有特權,在年末總結的時候,能夠把覺得有問題的案件上報,申請案件重新審查。

那時候,月光總是把其中一個案子報上去,儘管每一次都會得到同樣的批示。

可是他從未放棄,百折不撓。

陸俊遲問:“什麼案子?”

蘇回的眼睫輕眨,看向身側的陸俊遲,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是覺得陸俊遲的長相和那個人在哪裡有些相似,也許是眉峰的弧度,也許是高挺的鼻樑,也許是臉型……

以至於他在和他說話的時候,有時候會想起來那個人。

“於煙死亡的案件。”

“於煙的案子……不是兇手早就已經死亡了嗎?”陸俊遲皺了眉頭。

那個案子是他來到華都以前發生的,他也曾經翻看過卷宗,卻沒有看出裡面有任何的端倪。

蘇回合攏了雙手,纖細的十指交疊在一起:“大部分人是這麼認為的,可是姚飛卻一直堅持,他認為於煙是被人謀殺,那個人只不過是個頂罪的殺手。”

陸俊遲緊鎖了眉頭:“你認為呢?”

蘇回道:“我當時沒有經歷過這件事,我也無法確認,究竟於煙是為什麼被害。”

“於煙死亡一案有目擊證人的,兇手很快斃命,沒有留下證詞。關於後續的調查和線索,沒有什麼證據,領導們對此自然沒有理會,只把一切當做他的臆想。”

那個兇手因為於煙的關係,被判了數年,他似乎有正當的理由殺害於煙。

如果真的有幕後之人,他是怎麼操縱兇手殺人的,又是為什麼非要致於煙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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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一直要求這個案子重查,次數多了,就被所有的領導當做了無理取鬧。

陸俊遲道:“其實,有件事情我沒有告訴你,於煙和我還有著一層關係,他是我媽媽的親弟弟。”

蘇回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有些驚訝,卻是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剛說完於煙的案子,低低說了一聲:“對不起。”

陸俊遲道:“沒事,總局裡很多的人都不知道的,你也沒有惡意,我來到總局以後雖然看過他的卷宗,但是也沒有發現太多的疑點。”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月光的真名,姚飛……我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蘇回問:“你也認識他?”

陸俊遲側頭想了片刻:“我舅舅當年好像資助過幾名窮困學生,這個名字好像是其中的一個……”

蘇回明白過來:“怪不得,他行事有些偏激,卻一直對於老師十分敬重。”

陸俊遲嗯了一聲:“以後有空的時候,我再核對吧。”

閒聊結束,蘇回咳了幾聲,把空了的牛奶杯遞給了陸俊遲:“我還需要再研究一會檔案,今晚,我希望能夠整理出一些基本的資訊。”

陸俊遲道:“無論幾點,我陪著你。”

蘇回之前還在想是不是要勸他去睡覺,這時候聽到了這句話,心裡暖暖的。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卷宗,他好像距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深夜,南城的街角,儘管夜已經深了,這裡還是車水馬龍的。

有四個人坐在街邊的燒烤店子上,在一旁放著一排喝完的啤酒,還有一堆隨意擺放著的鐵鉗。

他們就像是四個在聚會的普通人,看起來卻是年齡身份完全不同。

四個人之中,有一人是保養很好的中年女人,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年男人,一位長髮的青年,還有一個桃花眼正在抽菸的男人。

“我真的是,懷念那過去的時光啊。那段時間,是我最為快樂的時間,所以我這兩年一直在尋找你……現在為了慶祝你恢復自由,我已經囤積了好久的材料,我們這次,來把大的紀念一下吧。”四個人之中,年齡最大的老者開口說著,他喝了太多的酒,已經有點口齒不清。

坐在角落裡的長髮青年這時候已經把頭髮挽了起來,握著手裡的酒杯,淡笑不語。

如果關注一下社會新聞,人們就會發現,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就是警方剛剛釋出的通緝中的a級通緝犯——宋藍恩。

可是街上的人們似乎都沒有想到這一點,他們只把這些人當做是生活裡的普通人。

“唉,要不是我堅持不懈地找你,外加運氣好,根本就不會找到你。你為什麼,不早點殺了那個女人,或者想辦法通知我們,那樣不就可以恢復自由了?”老頭喝得大了,肆無忌憚地說著這樣的話。

在他看來,這樣的出逃計劃,是頗費周章,費時費力的。

一旁的女人瞪了他一眼,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開口道:“用你多嘴,老大自然是另有打算了。”

“現在不是也很順利嗎?”宋藍恩說著喝了一口啤酒,“雖然麻煩了一點。”

老頭啞著嗓子問:“老大,我攢了那麼多的材料給你,這次做煙花,需要幾天?”

宋藍恩伸出手,比了一個三字。

“好,那就是三天以後。”老頭興奮了起來。

一旁一直沒說話的男人吸了一口煙,睜開一雙桃花眼,他吐出菸圈,拍了拍一旁那位女人的肩膀,伏在她的耳邊說:“你這次可要大膽一點,不要空放煙花浪費哦。”

女人被說中了心思,哼了一聲,似是受不了滿桌的煙味,側頭看向一旁。

大部分城市之中的人們都已經進入了夢鄉,他們對即將到來的危險一無所知。

三天,還有三天,三天以後,也許整座城市將會陷入一片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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