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贊布拉鐵瀑省。
這裡曾經是瑪法帝國南部最繁華的機械城市之一，但因為天神位面通道的連線之地在這裡，這座大城也成了鍊金位面第一個淪陷的城市。
曾經有百萬人居住的機械城市，此刻一片死寂。
城市裡到處都殘留著戰爭留下的痕跡，倒塌的高樓，隕坑般的爆炸痕跡，大火焚燒殘骸...滿目瘡痍。
城裡一切關於機械和鍊金的標志物都被毀去，曾經街上隨處可見的機車和機械設備也成了廢鐵，連談論都變成了“禁忌”。
新建築只有一座，那就是城市中央廣場那幾百米高的白石神像。
現在正是清晨，一聲悠長的鐘聲，廢墟鑽出來了一個個衣衫襤褸的人。他們放下了手中的一切事物，虔誠地朝著神像祈禱著。
這不是天神位面的魔法師，而是贊布拉鐵瀑省的原住民。
戰爭爆發之後，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逃走，行動不便的老弱婦孺總會是犧牲品。
他們被困在了城池裡。
天神位面的魔法師們向他們傳播了外神的信仰，讓他們每日禱告。
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活下去。
如果沒有外力來干擾，大概在多年後，這裡原住民們就會將曾經輝煌機械鍊金文明徹底封存在記憶深處，從而變成虔誠的外神信徒。
......
此時此刻，城外十幾公裡外的一處山坡上。
兩個人正拿著單筒望遠鏡，看著城市裡的一切。
就是贊布拉鐵瀑再往西南幾公裡的山區裡，那裡的有一道直徑幾千米的藍色光柱從天空中投射在地面。像是一根巨大的支柱，支撐著的天地。
而望遠鏡中，可以看到的那光柱附近層層加持的魔法禁制，還有密密麻麻的魔法塔。
七層、八層、九層，甚至是十層魔法塔。
魔法塔的層數，也就意味著它能承載的魔力波動了規則上限。
十層魔法塔，大概就相當於半神級別的魔法波動了。
而且這些魔法塔連成一片，顯然又暗合了某種超階魔法陣。
法陣上那股魔力波動肉眼可見的厚重，給人一種堅不可摧的壓迫感。
看到這裡，蘇倫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微微一嘆：“位面通道那裡是‘阿爾法特魔法塔陣’，據說是擁有神明之力的超階法陣。想要靠武力破壞掉，幾乎不可能了。”
“...”
一旁的鏡先生聽了，也沒什麼意外，沉默著沒說話。
蘇倫本來想過來看看，看是否能找到一點機會。
但現在確認了，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就是因為他瞭解天神位面的魔法體系，他才知道根本沒有任何機會。
這種魔法塔整合的陣法，再來一百個自己都不見得能破開。
規模已成質變，這些法陣也是天神位面的底蘊。
沉吟了許久，兩人都沒說話。
看著城裡苦難的人們，鏡先生眼底掠過一抹異色，她說道：“這可能是鍊金位面最後的安穩時間了。以後等位面通道穩定下來，強者降臨代價會越來越小。真要九階大規模降臨，我們的壓力會越來越大。而且按照現在這情況來看，最多一兩年後，可能就能承受降臨神階。”
說著，停頓了一下，她目光看著遠處漸漸深邃，又道：“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普通民眾還沉浸在前幾日大捷的喜悅中。但只有他們這些鍊金位面的頂層力量，才知道壓力緩解只是暫時的。真正的危機會在不久後的將來，必然會降臨。
蘇倫聽到這話，也點點頭。
他眉頭微微一抬：“是啊。如果不能徹底封印位面通道的問題，問題就會一直存在啊。”
鏡先生秀眉微蹙，也道：“位面通道的結構太過複雜，根本不是凡人層面能理解的。即便是我父親的境界，當年也只能修補一些裂縫。想要徹底解決，可能要等我們真正掌握神階的力量才可能了。”
蘇倫聽著聳聳肩。
他現在二解的全知之童倒是能看懂一些，但也無能為力。
這些位面通道是曾經鍊金文明最輝煌的文明時期建立的。
當初那些強大的煉金術士們有鎮壓各界位面的實力，通道對他們來說是便利。但現在的鍊金文明已經沒落，連神階都沒有，根本不可能觸碰位面通道這種神明領域。
通道鑰匙倒是落在了蘇倫手裡，但他根本無法單方面地關閉掉這個位面通道。
在那有限看懂的層面中，蘇倫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像是自己手裡的力量是一根細線，卻要讓他去縫補奔騰的江河。
心有餘，力遠遠不足。
顯然這個問題暫時解決不了，兩人也沒多去糾結。
他們來這裡本來也就不是想解決什麼位面通道的問題。
而是有別的目的。
蘇倫調轉了話題，直接道：“現在看來，天神位面一個月能降臨一個九階都不錯了。短時間內對我們的威脅都不大。聯合艦隊那邊的情報還沒有洩露...我們應該還可以搞幾波大的。”
他之前剝離了那三個法聖的記憶，也知道了很多降臨的內幕。
現在過來看了看位面通道的情況，本就是想計算出未來大致的情況。
“嗯。”
鏡先生聽到這話，眉宇也微微一鬆。
她晶眸中厲芒一閃，輕聲道：“當務之急是先把瑪法這邊的人儘量遷移去魯英。人口是文明的基石，也是傳承最重要的紐帶。現在也是最後的機會了...”
兩人說著，人已經消失不見。
......
小半月後。
瑪法西北部海岸線上最大的城市赫位元松，這裡有著瑪法北部最大的深水港口。
自從上次聯合艦隊將天神位面好不容易建立那一點海防力量盡數摧毀之後，制海權就一直是在聯合帝國這邊。
曾經的赫位元松駐紮的那個萬人法團沒有補給，堅守了幾個月後，也撤了出去。
現在這座廢墟中的城市，是瑪法為數不多的幾個反抗軍聚集地。
就是半月前克來明頓一戰之後，這些遠在瑪法堅持戰鬥的這些人們也接到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那就帝國已經派了艦隊過來接他們。
這可讓所有在前線的人們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僅僅小半月，這座港口城市已經從四面八方湧入了幾千萬人了。
當初位面入侵太突然，而瑪法帝國又人口眾多，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轉移完畢。
先遷移大都是機械工程師、必要的建設人員和婦女兒童。
剩下了大量的軍隊和普通居民留在瑪法。。
在破城之後，他們只能散落在各地山區打游擊。
現在有了機會，聯合帝國那邊第一時間就派遣了大量艦船過來接人。
夜幕降臨。
天空中繁星點點，夜色撩人。
赫位元松城郊十里外的一處營地裡，篝火燒得很旺。
一輛蒸汽摩托車從郊外疾馳而來。
看著摩托車駛來，高牆上哨兵隔著老遠就喊道：“這裡是赫位元松崗前哨，前方的朋友，請展示你們的身份。”
蘇倫將摩托車停下，後座載著的鏡先生也摘下了頭盔。兩人隨便解開了一段殖裝，牆上的那幾十雙謹慎的目光立刻就收斂了。
哨兵見狀，立刻道：“好的，可以進了。開門！”
營地大門緩緩開啟。
這是為了防止敵人潛入。
但其實天神位面的魔法師很好辨認。魔法師們沒有機械改裝，也沒有鍊金殖裝，他們的信仰讓他們甚至不會觸碰任何鍊金產品。
所以從哨兵們看著蘇倫兩人騎著摩托車的第一時間，就已經辨別了出來。
何況，沒有軍團的魔法師，威脅也不大。
蘇倫兩人騎車進入了營地。
這裡駐紮的是一個叫“鋼鐵騎士盟”的反抗軍聯盟。
他們在這裡紮營，就是為了給赫位元松城裡的平民們提供防衛力量。
蘇倫和鏡先生這次過來，是因為他們已經得到了確切訊息，天神位面的魔法師會等著明天艦隊過來的時候，奇襲赫位元松。
......
兩人把車停好，就走入了營地裡。
營地裡這半月集中了四面八方匯聚來的反抗軍，大概幾萬人。
這像是一個小型戰爭城鎮，很熱鬧。
有正規軍、冒險者、機械爆改族...街上行人都帶著各種機械武裝，型號也五花八門。
營地裡最多的就是各種機械改裝鋪子和補給鋪，各種槍械彈藥就隨意地擺放在鋪子前，堆積成山。
再有就是幾間簡陋的酒館在營業。
即便酒館很簡陋，也是反抗軍們為數不多的消遣之一，擠滿了人。
蘇倫和鏡先生一路走入了營地，也沒什麼地方可去的，就隨便找了一間酒館要了一點啤酒。
眼下這情況啤酒可是硬通貨，價格很高，能喝都是一種奢侈享受。
兩人坐在角落裡也無所事事，便聽著人們激動的閒聊。
蘇倫和鏡先生剛一走過去還意外地發現，酒館吧檯最顯眼的位置，竟然張貼了半個月前的《靈敦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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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那些傢伙從哪裡弄來的。
但頭版黎明組織成員的照片特別顯眼。
人們談到黎明，彷彿找到了某種精神寄託，滔滔不絕。
剛坐下沒多久，就聽著一個嗓門很大的大鬍子在灌著啤酒，興奮地說著他剛得到的最新消息：“大家知道嗎，聯合帝國那邊派來的艦隊，說是就是明天就要到了。聽說來了幾千條船接咱們去魯英！”
這一說，酒館像是炸開了鍋，眾人立刻就興奮了起來。
“噢，終於等到了。還以為帝國放棄咱們了。哈哈哈...我終於又能見到我家的小吉米了！”
“哼，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啊。這麼久了才想著來接人，一次能接多少？別像是第一次那樣，有錢人和貴族都先跑了，留咱們平民在前線衝鋒送死。”
“大家也別埋怨帝國。當初如果不是皇室果斷下令把各大造船廠炸了，現在天神位面那些魔法師恐怕早已藉著咱們的軍艦攻入魯英腹地了。真要是那種情況，咱們鍊金文明就真的連一點翻盤的機會都沒有了。你可能不知道現在淪陷區那邊情況非常糟糕，天神位面那些傢伙毀掉了鍊金文明的一切痕跡，還強行讓活著的人信仰那些外神。哼！我們煉金術士唯一信仰的就是真理，機械是就是力量，怎麼可能會去信仰那些虛偽的外神？”
“是啊。之前即便是有船，也根本不敢來接我們的。萬一被天神位面的法師搶去了，咱們最後一點生存的淨土都沒了。現在帝國緩過來了，這不就來接咱們了？”
“可是...那現在為什麼帝國那邊現在會敢接咱們了？”
“嘿，你是新來營地的吧？”
“嗯。之前我們‘紅爵士騎士團’被魔法師們打散，活著的一點人被驅趕到了北部山區。我們也是前天剛從山裡出來。”
“那就難怪了。你沒聽說‘黎明’剛斬殺了三個九階法聖？”
“九階法聖？咱們的人殺的？”
“可不？咱們鍊金位面也有頂級強者！聽說是隱修。那位黎明組織的首領鏡先生，據說還是一千年前艾薩克爵士的嫡系血親呢。”
“真的？”
“可不？要不黎明的那些高手能殺九階法聖如屠狗？看到牆上那報紙沒，那就是黎明！”
“...”
眾人越說越興奮。
角落裡的蘇倫和鏡先生兩人聽著表情卻微微有些古怪。
原本報紙上為了宣傳，就有一些誇張的描寫。
現在傳到這邊，人們嘴裡的黎明團眾人，彷彿各個都成了神一般的高手。
兩人相視一眼，哭笑不得。
但氣氛很熱烈，人們也越吹越起勁兒。
說到興奮之處，之前帶來訊息的大鬍子還招呼著整個酒館的人：“乾杯！為帝國慶賀，為黎明慶賀！”
酒館裡瞬間一片興奮地回應：“乾杯！”
蘇倫也被氣氛感染，舉起酒杯，朝著對面的鏡先生示意：“師姐，乾杯？”
鏡先生神情微微一愣，像是有什麼為難。但一瞬後，她淺淺一笑：“嗯，乾杯。”
說著，她就端起碩大的橡木酒杯喝起酒來。
蘇倫咕嚕咕嚕一口喝完，回頭正看到鏡先生正昂著修長的脖頸喝酒。一點點水痕從嘴角溢位，滑落在了他白皙的肌膚上，在火光照耀下晶瑩透亮。
蘇倫這才發現，好像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師姐大口喝啤酒的樣子？
一如既往的優雅啊。
喝了一會兒酒，兩人就在營地裡隨便扎了個帳篷，冥想休息。
一夜很快就過去。
......
次日。
清晨一大早，營地裡突然就沸騰了起來。
“船來了！帝國接咱們的船來了！”
“天吶，至少來了上千條船，密密麻麻看到不到頭！”
“哈哈哈...那是梅雷迪斯大元帥的雷虎旗幟，咱們的大元帥來了！”
“噢，這就是之前殲滅了八個萬人法團的聯合艦隊？”
“...”
也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嗓子，一下子，整個營地數萬人都被驚醒了。
人們爬上高塔，用望遠鏡看著西邊的海面。
當看到海平線上那密密麻麻的艦船朝著港口駛來的時候，所有人都興奮了。
不僅僅是崗哨這幾萬人，不遠處赫位元松城裡那千萬人都跟著沸騰了起來。
那是一艘艘超大型郵輪、戰艦、巨型貨運船...還有聯合艦隊和永夜號護航。
蘇倫和鏡先生倒是半點不意外。
因為艦船到港日期還是和他們溝通過的。
只有他們在，聯合帝國那邊才真真敢把這麼多艦船駛來接人。
兩人從冥想中醒來，走出帳篷。
他們臉上卻沒有看著西方的海面，而是看向了東方。
通訊器裡，帝國軍方的情報組織已經將敵人的最新動向彙報了過來。
蘇倫抬眉道：“天神位面那些傢伙也動手了啊。”
鏡先生道：“這下半月應該最多有兩個九階法聖降臨，問題不大。”
蘇倫笑了笑：“嘖嘖，十二個萬人法團，這幾乎是天神位面那些傢伙在瑪法北部佈局的所有戰力了。這下要解決的掉，能安穩很長一段時間了啊。”
鏡先生凝望遠方眼神，目光迷離而遙遠，“是啊。這次應該能運送很大一部分人去魯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