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暮色西沉, 蕭未辛乘著馬車一路進了皇宮。

蕭未深頹廢的坐在自己的龍椅上,目光呆滯的看著底□□態婀娜舞姿妖嬈的舞女,手頭端著的酒杯傾灑了一桌他都沒有注意,整個人像是丟了魂一樣。

蕭未辛被太監領著過來, 先在門口整理了衣冠才進去, 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你來了……”蕭未深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指了指旁邊的位子道:“坐吧。”

蕭未辛依言坐下,臉上的神情也有些不大好看,坐定後卻並沒有開口說話, 蕭未深盯著臺下舞女瞧了半天沒意思, 乾脆摔了酒杯把她們都攆了出去。

“七弟來了為何不說話?”蕭未深終於憋不住了, 語氣也不是很好。

蕭未辛慢悠悠的放下酒杯,這才轉頭看向蕭未深, “皇兄如此頹廢,要臣弟說些什麼呢?”

蕭未深一時語塞, 沉默了一會兒後忽然抬手捂著眼眶重重的嘆氣:“朕這幾日都未曾好好閤眼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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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境三萬生靈塗炭, 他若是真能閉得上眼,列祖列宗夜半時分也會從地裡爬出來找他。

蕭未辛沒有接他的話,只是低頭繼續喝茶,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蕭未深坐了一會兒後發現他也是心不在焉的, 便開口問道:“七弟有何事心煩?”

聽了他的問話, 蕭未辛才放下茶杯, 從椅子上站起來往殿中一跪:“臣弟知曉皇兄如今為丞相之事心煩, 但臣弟有一事卻不得不說。”

“請皇兄成全。”

蕭未深被他這個鄭重其事的態度嚇了一跳,忙道:“你有什麼事直說就是了,何必這樣, 起來吧。”

雖然他這麼說,可蕭未辛卻不肯起身,繼續跪著道:“皇兄,臣弟請求,收回臣弟與夏氏的婚約。”

蕭未深一愣,“婚約?”他想起是有這麼一茬,皇后前兩天還在他面前提了這事,說是婚約已然推遲了這麼久,趁著現在趕緊把喜事辦了,可他現如今被舅舅搞得心中鬱結,哪還有閒心管這些,便沒有聽皇后多說。

眼下聽到蕭未辛的話,他才想起此事,卻沒料到他是為了退婚而來。蕭未深有些糊塗:“可你不是……與那夏家女兩情相悅嗎?怎麼忽然說起退婚的事?”

蕭未辛默默地抓緊自己的衣襬,而後正色道:“皇兄應當是誤會了,臣弟與夏氏只見過幾次面,並無什麼情分。”

“更何況,如今朝內這個局勢,臣弟並不想與夏氏結親,丞相一手遮天,臣弟自恃天家血脈,絕不肯讓他做我的岳丈。”

“無論是他,還是夏氏女,都不配。”

“就算丞相怪罪下來,臣弟也絕不妥協。”

蕭未深又一次沉默下來,他的心裡被蕭未辛這番話觸動了,他這兩天就是被舅舅的一系列作為弄得食不下咽,總覺得頭上好似懸著一把劍,隨時都能殺了自己。

他盯著跪在殿下的蕭未辛很久很久,才開口啞著嗓子說:“你先起來吧。”

“既然你不願,朕也不能強求。”蕭未深滿心的惶然,“婚約一事作罷也就作罷,朕……眼下也沒有那個心思管這些,想來舅舅也許也不想成全這門親事,這些天也沒見他來說。”

“你若是無事,便先退下吧,朕想一個人清靜清靜。”

蕭未辛一副極度疲憊的樣子,擺擺手讓他出去,蕭未辛站起身來,卻沒有急著走,反而溫聲說:“多謝皇兄恩准。”

“皇兄一定要保重龍體,千萬莫要憂思過度。”

“畢竟貴妃已經有了近五個月的身孕,很快就會有喜事了。”

提到這茬,蕭未深似乎被提醒了,他的眼中慢慢地聚集了些光亮,好像一下子就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他的臉上也逐漸的有些神采:“貴妃……是啊……”

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朕都險些忘了貴妃!她前兩天還派人來傳話,說她身子不爽利,朕這陣子都沒去瞧她。”

“對,朕很快就有皇長子了,第一個皇長子……”

也許是這一個多月沒有一點好消息,蕭未深頹廢的時候被蕭未辛提醒才想起來自己快要有兒子的事,忽然那些煩心事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什麼丞相邊關西戎都不再是重點。

好像這個兒子能為他掃去所有的煩擾,將為他帶來無上榮光。

蕭未辛見他重又喜氣洋洋的樣子,微微一笑垂下眼瞼,掩去其中的冰冷譏諷。

似蕭未深這種可憐蟲,怕是也只有這個所謂的皇長子能讓他短暫的神氣一回。

不過很快,他最後的夢想也會破碎。

蕭未辛退出大殿,剛走了沒幾步就遇上了皇后。皇后見了他,也看出他神情間與往常有些不對,猶豫著是否要上前來說話,蕭未辛卻一眼都不看他,面無表情的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皇后轉頭看去,卻只能看到他冷漠的背影。

她下意識的喊住了他:“七弟。”

蕭未辛停住腳步,回過身來行禮:“皇嫂。”

雖然叫住了他,但皇后其實沒有話要說,她想了一會兒,才低聲說:“你……是來退婚的吧?”

“正是。”蕭未辛冷然回道,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這女人能猜到自己的心思,卻實在沒有耐心與她閒聊。

皇后眼底有些失落,“你真的不再考慮?吟秀她與別人不同,也許你真的需要她。”

“我不需要她。”蕭未辛終於抬起頭來,目光直視著端正美麗的皇后,眼裡卻有些陰狠,“我需要的那個人他不見了,皇后要不要猜猜,是誰下的手?”

他的表情實在可怖,驚得皇后忍不住後退了兩步,怔怔的頓在原地。

她又不是蠢人,怎麼會聽不出這話裡深深地恨意,儘管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她瞭解自己那個心狠手辣的父親。

“本宮……”皇后那句道歉還沒有說出口,蕭未辛就已經不耐的轉身大步離去,好像與她多說一句都嫌噁心。

皇后立在原地看他離開,再抬手時才發覺自己居然流淚了。

她與他,或許今生來世,都沒有半分可能了。

回到王府,蕭未辛就聽到祁寒跑來通知他,“楊副將來了。”

“楊南若?”蕭未辛並不是很意外她的到來,“你把她帶去書房。”

等到蕭未辛在書房坐定,楊南若果然被人引著進了書房。

一進門她就跪了下來,“王爺,南若有事相求。”

蕭未辛心中大約能猜到一些,忙起身虛扶她,畢竟男女有別,他也只能隔著一點距離,楊南若順勢站了起來,面上有些凝重:“王爺,屬下知道王爺與皇上不是一路人,有些事……屬下也不好多言。”

“只是此事事關吟秀,屬下不得不……”

蕭未辛溫和的說:“你的來意本王知道,剛巧本王才從宮裡出來,正有事要公佈。”

“本王與夏氏的婚約,已經作廢了。”

楊南若一愣,有些難以置信:“作、作廢了?”

“可……”楊南若一臉擔憂,“屬下本想來求王爺日後善待吟秀,可如今您已經退婚,那吟秀今後的姻緣全被她那個父親攥在手裡,若是許了不好的人家,她豈非……”

楊南若並沒有因此而高興,她本來想著這趟來求陵王把婚事儘快辦了讓吟秀過門,陵王為人還是可靠的,就算他不愛吟秀,起碼不會讓她遭罪,想來吟秀下半生是有人可依的。

至於他們兩家之間隔著的血海深仇,楊南若根本不知道。

但是眼下王爺退了婚,吟秀今後要如何自處?

眼見楊南若犯難,蕭未辛上前一步,似是蠱惑一般在楊南若耳邊輕聲說:“楊副將,本王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夏姑娘那樣好的女子,與其讓給別的粗俗男子隨意糟踐,你為何不自己去爭呢?”

楊南若渾身一震,像是觸電一樣慌張後退一步,“王、王爺在說什麼?”

蕭未辛似笑非笑站直身子,“將軍真的不懂?”

“眼下京中適齡婚配的男子不多,本王現在就可以給你數數,能配得上丞相府的更少。而剩下的幾位世家公子,不是風流好色就是紈絝敗家,你的吟秀進了這樣的門戶,以她那柔弱不爭的性子,怕是到時被吃的骨頭都不剩吧?”

楊南若面上有些驚慌,她默默地捏緊拳頭,沉聲道:“他們敢!”

“為何不敢?”蕭未辛冷笑,“將軍也是從男人堆裡出來的,那些男人什麼德性,你應該知道。”

“你的吟秀一旦進了那些人家的門,必然會被束之高閣步步驚心,你或許一輩子都沒機會再見她了。”

“將軍,你真的甘心嗎?就這樣將心愛之人拱手他人?”

楊南若到底是出身迂腐刻板的楊家,接受的都是中規中矩的思想教育,她心中雖然的確愛慕吟秀,可一直苦苦壓抑不肯洩露,也不知是怎麼被陵王看出來的,可他說的句句屬實。

誰想大度的將喜歡的人送到別人懷裡?

“可、可我……我是女子。”楊南若低下頭,語氣裡有些頹喪,“這世道怎會容納我們?”

“那又怎樣?”蕭未辛冷漠的說,“將軍是沙場出來的勇士,難道還在乎這個?”

楊南若眼中有些茫然。

“我見那夏吟秀對你也不是無心,將軍為何不去問問她呢?”

楊南若深思許久,“縱然如此,可她還是被她父親捏在手裡,我縱然再想爭取又能怎樣?總不能我與她拋開一切私奔。”

“本王或許可以幫你。”蕭未辛回到椅子上坐好,好整以暇的看著她,“我有一樁交易,不知楊副將肯不肯合作。”

“事成之後,本王可以保證,你與夏吟秀會有個好結果。”

……

從書房出來,楊南若一掃來時的彷徨無措,目光充滿了堅定,好像已經做好了十分打算,步伐堅定而勇敢。

蕭未辛獨坐在書房,等楊南若走後他都沒有回過神來。

雖然是一家子,可楊南若比楊七弦更能成大器。

只可惜,要是小舒也在這裡,他應該更欣賞她。

想到這裡,蕭未辛落寞的起身推開書房的窗戶,不遠處的梨樹已經結了黃澄澄的果子。

好像記得小舒之前說過,他惦記著那樹上的梨。

他已經派人在黃河下游打撈,雖然希望不大,可總比幹坐著好。

活要見人,死了……也要見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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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舒穿著厚實的羽絨服關上房門,姐姐妹妹已經在院門口等著了,他們約好了一起去買年貨。

突然有點想吃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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