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遊舒這幾天喪得很, 隔老遠都能感覺到他情緒低落。

影衛營裡的弟兄們彼此之間也算互相瞭解,影四嗑著瓜子看遊舒抱劍立在練功柱前沉默,拿手抵了抵身邊運功完畢正在擦汗的影五,八卦的說:“老三這是咋了?以前從沒見他這麼沒精神。”

“我哪知道。”影五翻了個白眼, 把汗巾扔到一邊:“老三本來就不愛講話, 誰能猜到他在想什麼?”

影五瞥了一眼冒著濛濛細雨仍然立在柱子前的黑衣青年, 深深地嘆了口氣:“平日總看他神神氣氣的,突然這麼落魄,的確怪招人疼, 我瞅著他那眼神都飄了, 跟沒魂一樣。”

“要不然你去問問?”

影四嗑著瓜子小聲回他:“我問了, 但他沒告訴我為啥,就說了句很奇怪的話。”

“什麼‘青春結束了’, 我也沒想明白是個什麼意思。”

影五影四坐在屋簷下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而他們談話裡的主角遊舒當然也能聽到他們兩人說話的聲音, 可他沒心思回頭解釋。自打那天在書房裡聽蕭未辛說他另有所愛後, 遊舒的心情就不好了。

在他心裡,蕭未辛是這個世界的第一男主,這個認知是不可改變的。遊舒以前看書的時候就喜歡看男女主互動,他喜歡他們的感情線,雖然並不是那麼轟轟烈烈, 也沒有很多情|愛描寫, 卻他們之間卻時時透著溫馨甜蜜, 細水長流一樣看了讓人心裡暖暖的。

遊舒一心覺得他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如果不在一起,那就不是官配了。連官配都能被拆,這本書的劇情還能好嗎?而且很多劇情少了女主推動根本就走不下去, 男主不跟女主培養感情了,以後的劇情怎麼辦?

遊舒愁容滿面,他勉強自己打起精神來,安慰自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說不定這個世界自帶修正功能,即使蕭未辛真的與女主錯過了,劇情或許仍然會繼續往下走。

他在柱子前站了半個時辰,身上輕薄的春衫被細雨淋溼了一身,但他不覺得難受,想通了後就把這件事暫時放下,等以後再說,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吧。

沮喪歸沮喪,遊舒該幹的事一樣沒少幹,調整好情緒後就動身出了王府,蕭未辛交給他的任務他可不能含糊。

遊舒和前兩天一樣,躲在街角深巷裡等著,這條街是李良下朝後的必經之處,他已經守株待兔兩天了。李良的確是個狡詐的人,就算沒發現有人跟蹤監視他卻也還是很謹慎,每天早上九點下朝後老老實實的回府,一整天就待在自己家裡哪也不上去,連同僚聚會都很少參加,乍一看還以為他兩袖清風剛直不阿。

他蹲在巷子裡一動不動,默默地數著時間,一炷香後李良的轎子準時的經過這裡,甚至連抬轎子的轎伕都沒變。遊舒等到他們離開後才從巷子裡走出,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頭。

易了容的他在人群裡並不顯眼,九點鐘的初春早晨已經是日光大照了,就算是再懶的人也都起床活動,遊舒卻不敢有一絲懈怠,目光緊緊地盯著那紅色的轎頂,直到他們在尚書府前停下。轎簾被掀起後從裡頭走出一個身著硃紅官服的老頭,生得慈眉善目端正溫和,年輕時候想必也是個美男子,他沒有在門口多停留,抬腳走進大門。

遊舒假意在路邊攤上看陳列的商品,眼角餘光仍然盯在尚書府的門口。他耐心好得很,別說三天,就是三十天他都能耗得起,那老頭遲早憋不住漏馬腳的。

可事實上他還是高估了,李良那廝根本沒有那麼好的耐性。剛過了晌午,遊舒蹲在樹下吃飯,突然聽見開門的聲音抬頭去看,果然看到李良換了身常服走了出來坐上轎子。

遊舒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

李良在茶館門前停下,而後進了茶館喝茶聽書,看起來一切如常。可一盞茶後他卻從茶館的後門出去,換乘馬車往城外走,一路七拐八拐似乎在故意繞路,讓人摸不準他到底要幹什麼。

這樣跟蹤很容易會弄丟目標,但遊舒輕功絕佳,當年追蹤課成績第一,出了城對他而言更方便行動,隨便什麼草叢都能遮擋住他的身形,他跟著李良一路出城往北走,在一個莊子前停了下來。

馬車緩緩地從莊子側門進去,遊舒也立刻跟上去。

不看不知道,原來這莊子裡竟然藏了個女人。

如果是普通女人,遊舒頂多覺得這老頭就是個老色胚,可她的穿著打扮很難不讓他聯想猜忌。中原女子衣著大多保守端莊,就算是青樓妓院有些不得已賣身的女子也沒有這麼奇異性感的服飾,而且從那女子充滿異域風情的臉龐來看,根本就是西戎那邊的人。

因為連年爭戰,大夏和西戎是彼此是不互通的,民間也沒有任何往來,屬於互相仇視的敵對關係,但京城裡卻出現了西戎女人,還被李良藏在這麼隱蔽的深山裡,這本身就不合常理。

遊舒沒有打草驚蛇,躲在樹上看著他們一路膩歪著進屋,聽著屋裡動靜越來越大,面不改色沉靜如水。

對一個毫無那啥經驗的人來說,蹲牆角偷聽那檔子事的最初幾年簡直就是煎熬。他回回跟影四兩人都聽得面紅耳赤手足無措,後來影四逐漸開葷後就成了老油條,對這種場面見多不怪。而他則不得不選擇淡定,生怕被影四他們看出自己是個菜雞,嘲笑他紙老虎。

李良都是個五十多的老頭了,沒想到那方面竟然還挺龍精虎猛,遊舒看了看時間,這都搞了快一個小時還在繼續,他的耳朵都要出繭子了。

一直到日暮西山,李良才神清氣爽重新穿戴整齊出門,而那西戎美女笑嘻嘻的把他送到門口,裙襬短的只能遮到大腿,在古代這種等級森嚴的地方可以算是很大膽了。

李良被哄得很開心,跟喝醉了一樣哼著小曲坐上馬車離開,遊舒不敢立刻跟上,在樹上又蹲了一會兒,那西戎美女等人走後收斂了臉上浪蕩的笑,陰下臉來回身進了屋。

只那麼一個動作,遊舒就立刻覺出這女人不簡單。要知道,會武之人一言一行和不會武的人相去甚遠,那女人在李良面前裝得毫無破綻,但等人走後她就隨意多了,只那一個轉身就讓遊舒看出她功力深不可測,恐怕不在自己之下,絕不僅僅是個以色侍人的角色。

遊舒皺了皺眉,等到院裡完全安靜後才小心離去,誰知剛落在外院忽然被人捂住嘴拉到了一個陰暗的拐角處,他渾身一驚下意識的就要摸腰上的劍。

“噓——!”那蘇圖的聲音在遊舒耳邊響起,他壓低了嗓音說:“不要亂動,小心被發現。”

遊舒瞪大了眼睛看他,凝神屏氣一掌揮開他的手,警惕的看他:“怎麼是你?”

那蘇圖高大的身形在這狹小空間裡佔了很大一片,擠得遊舒一米七八的個子都顯得嬌小,他對著遊舒揚唇一笑,牙齒雪白雪白的似乎閃著寒光:“你能來,我為什麼不能來?”

“你家王爺放心讓你這樣的小美人出門?”

遊舒不想理男二這個腦子不大好的人,又不敢大聲動作,只好跟他商量:“質子殿下,有什麼話咱們出去說,這裡很危險。”

那蘇圖眼裡有些笑意,那對冷冰冰的陰陽眼看不出有什麼情緒,他完全不接遊舒的話,自顧自地說:“你戴著這個面具太醜了,蕭未辛是不是故意把你藏著?”

“要是我才不會讓你戴這麼醜的面具,這麼好看的臉被藏起來不是可惜了?”

這人真是莫名其妙……

遊舒頭疼不已,眼看著天要黑,實在不想與他在這耗著,索性抬起袖子射|了只袖箭出去。那蘇圖真要打起來根本不是遊舒的對手,但他仗著這裡空間小遊舒施展不開又有所顧忌,輕鬆地把袖箭接了下來,順帶不忘在遊舒臉上揩一把油,那個動作就跟逗小貓一樣輕佻。

遊舒覺得自己的脾氣可能要壓不住了,雙手蠢蠢欲動。

“不跟你說笑了。”那蘇圖見好就收立刻後退兩步,讓出了一個安全距離,“我也是意外碰到你。”

“別這麼看著我,我跟你們是一夥的。”

遊舒本來還覺得男二在書裡很靠譜,希望自家王爺能跟他合作,但幾次接觸下來他發現好像不是那麼回事,現在合作的意願沒有那麼強了。

“質子慎言。”

那蘇圖抱胸看了他一會兒,長長的舒了口氣:“我的確也是來查探的,那女人跟我不是一路。”

“她是我三王兄的人。”那蘇圖繼續說道,“這下你總該明白你們中原皇帝為何會突然遇刺了吧?”

遊舒也不算笨,很快就把前因後果串聯起來,李良果然是內奸,跟西戎那邊有勾結,就是不知道夏丞相那老賊有沒有參與這件事。

那蘇圖似乎就是特意跑來跟那個西戎美女撇清關係,接著又說:“我是真心想與你家王爺合作,絕不會辜負他!”

遊舒冷淡的眼睛一抽,暗道男二這個漢語水平太菜了,還非要亂用成語。

再說跟王爺合作,向他保證個什麼?他又不能替主子做主。

就在遊舒即將從那蘇圖眼前消失的時候,那蘇圖忽然又跟了過來,“美人,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不能。”遊舒回身站在屋簷上看著跟上來的那蘇圖,忽然抬腳毫無預兆的把他一腳踹了下去,漠然的說:“請不要用這種稱呼叫我。”

“沒禮貌。”

那蘇圖被踹下去後並沒生氣,躺在地上笑眯眯的繼續看他。

遊舒並沒看他,趕在夜深前回到了王府。書房果然燈火通明,蕭未辛正在那裡等他,那是他每天回來彙報任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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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比往常回來晚了許多,蕭未辛自然要多問兩句,而聽了他通報回來的資訊後蕭未辛擰眉想了很久,神色凝重。

遊舒不敢打擾他,站在旁邊不出聲。他今天趕了一天路,中午吃了一半的飯就扔下跟著李良,晚飯更是一口都沒來得及吃,這會兒餓得前胸貼後背。

他無比懷念中午被他扔掉的半盒飯,還剩兩根雞大腿呢。

蕭未辛還在理頭緒,忽然聽到靜謐的書房裡傳來一聲奇怪的聲音,他抬頭看向遊舒,卻見遊舒站得筆直,神情嚴肅目不斜視,讓人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聽錯了。

他若有所思的摩挲下巴:“你是不是餓了?”

遊舒恨自己為什麼不爭氣,肚子早不叫晚不叫,非要在這時候亂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沒出息!

蕭未辛隔著燭火都能看清小影衛通紅的耳根,忍不住笑了出來。

遊舒知道他在笑自己,一瞬間就跟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自暴自棄,有種在男神面前丟臉的錯覺。

蕭未辛把畫椿叫了進來,讓她吩咐廚房重新做些宵夜一會兒送來,而後又對遊舒說:“本王晚膳吃得也不多,正好你陪我再吃些?”

看著蕭未辛臉上溫柔的笑意,遊舒覺得自己的臉肯定是不爭氣的紅了。

他們家王爺生得真好,笑起來太有魅力了。

不行,他面癱猛男人設不能倒,決不能臉紅。

得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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