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

屋內昏暗的燭光下,遊舒一身黑衣端坐在案前手持碳筆奮筆疾書,藉著燈下那豆大的火苗依稀能看見他臉上神情肅穆,好似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某年某月某日晴 ’

‘今天的任務訓練完成度又是百分之百,影首大人十分滿意,還直言我|日後必定能成大事,當眾拿我做了表率。我雖然嘴上謙虛了一番,但說真的,我覺得他說的對。’

‘如果影首大人能給點實際的好處,比如俸祿翻一番那就更好了。’

燈下的青年寫完這句話停下了手頭的動作,回頭把內容看了一遍後拿起碳筆又補充了一句。

‘另外,今天的我似乎比昨天更英俊了幾分。’

寫完後他終於暢快的長舒了一口氣,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後蹲下|身從床底拖出一個鐵箱子,小心的把小冊子放了進去,依稀還能看到箱子裡還有幾本一模一樣的冊子,只是編號不同。

把箱子重新鎖好放回床底,他才爬上床去,用掌風熄滅蠟燭,閉上眼冥想了一會後開始睡覺,作息習慣良好。

一夜無夢。

第二天清晨天才剛矇矇亮,遊舒就已經開始起身活動了,他利索的穿好跟昨天一樣的衣服,打開門從狹小的房間裡走了出去,站在門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

深秋清晨的空氣沁涼,還帶著露水的氣息,他只覺得肺裡彷彿都是水汽,整個人都清新了起來。

古代雖然有一萬個不好,但空氣質量是真的沒話說。

有個穿著同款黑衣的男子恰好也從旁邊的房間走出來,一抬眼就看到了他,熟稔的打招呼:“影三?你今天這麼早?”

他回頭看到了身後的人,點了點頭算做回應,面上始終沒什麼表情。

影四伸著懶腰走過來,打著哈欠嘀咕:“聽說今天的訓練要加倍,我也太倒黴了。”

遊舒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說:“你昨天偷懶被影首大人逮到,自然是要加倍。”

“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誰不知道影首大人就疼你……”影四半真半假的抱怨著,嘀嘀咕咕的戳遊舒的腰,“要我說你這腰也太細了。”

遊舒冷酷拍開他的手:“不要隨便動男人的腰。”

影四翻了個白眼,“你就裝正經吧!”

說話間,其他房間的門也陸陸續續被開啟,弟兄們都起身走了出來,大家互相打了招呼後就開始各自訓練,幾乎沒有再交談過,畢竟偷懶是要被罰的。

遊舒在影衛營裡實力排行第三,代號自然就是“影三”,其他人也都是按照實力排名做代號,互相間都不知道真名。等到訓練完後,他們就結伴一起去小食堂吃飯,大家都忙忙碌碌的,誰也沒閒功夫耽誤時間。

遊舒每天最期盼的時間就是飯點,因為影衛營的食堂大師傅炒菜很上道,味道不說怎樣好,主要分量特別足,給肉從來不含糊,大肘子肥鴨腿紅燒魚每天變著花樣的做,從來不會像學校打飯阿姨那樣手抖。對他們這群身體剛出了青春期胃口奇大的人來說,非常值得點個贊。

食堂師傅可能以前是養豬的,今天的早飯就有大雞腿,一人兩個。分外加四個白面饅頭兩碗粥三個小菜一個雞蛋一碗糕,遊舒掃了一眼自己的餐盤,十分滿意。

今天是他值班的日子,所以他必須五分鐘解決完早飯,跟其他兄弟們點頭示意後把吃得比臉都乾淨的餐盤放回去,動身去主子那裡報道,今天他的搭檔是影五。

兩人在偌大的王府裡極速前行,腳尖點地雁過無痕,務必要在王爺起身前完成交接。影二和影八已經在屋外守了一夜,遊舒和影五順利到崗後他們才能回去補覺。

臨走前影二還摸了摸遊舒的頭,溫聲提醒他:“王爺今早情緒不佳,你們注意著千萬別出錯。”

遊舒不自在的動了動腦袋:“知道了。”

“說了不要動我的頭。”

影二眼裡似有淡淡的笑意,隨即轉身一個縱躍消失在院子裡。

遊舒蹲在窗下耐心的等著,順便看了看時間,在心裡默默計時。

‘三——二——一’

下一秒房門果然被開啟,從屋裡走出了一個男人。

遊舒是個懂規矩的人,作為身份卑微的影衛,沒有主子的允許他是絕不能私自抬頭直視他的,但他不用抬頭就知道那人是個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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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王蕭未辛今天穿了一身月牙白長袍,烏黑柔亮的長髮隨性的披散在身後,並不像別的成年男子那樣束冠,這便顯得他更清弱些,長袍外還罩著一層紗,腰間掛著塊翠玉吊墜,身型頎長偏瘦姿容華貴,芝蘭玉樹風度翩翩。

作為京城第一美男,陵王殿下的確擔當得起這個名號。他面容秀麗俊美,眉目清朗如畫,既不會像女子那樣陰柔,卻也不似尋常男子那樣陽剛,所以無論男女見了他總會有些遐想,若不是他常年病弱纏綿病榻,怕是王府後院自薦枕蓆的人能擠破城牆。

正如影二所說,今天陵王殿下心情的確很不好,一早開門就皺著眉,看誰都不順眼,就連平日的貼身侍衛祁寒和望塵都不敢多言一句,生怕觸了黴頭。

“昨夜聽說我那皇兄又發瘋了?”蕭未辛站在門前神色不定,好半天才說了這麼一句話,跟在身後的大丫鬟畫椿輕輕的為他披上一件披風,卻被他不耐的隨手摔在一邊,順著風恰好落在了蹲在窗下的遊舒頭上。

遊舒:“……”

強迫症上來了,非常想把頭上的披風扯下來。

但他不敢,怕掉腦袋。

祁寒低著頭小心翼翼的說:“昨夜……咱們的人……失手了。”

蕭未辛眸色深沉,啟唇罵道:“沒用的廢物。”

“留下把柄了嗎?”

祁寒搖頭:“沒有,他在被抓之前就自盡了,沒有留下任何證據。”

蕭未辛的臉色這才稍稍好看了點。

然而蹲在牆角聽完全程的遊舒心情卻並不輕鬆,因為昨夜執行刺殺任務的那個人也是影衛。雖然是地字殺的成員,跟他們天字殺通常不會一起執行任務,但當年大家都是一起從幼年開始接受培訓的,互相之間多少也算有交情,誰死了都不好過。

像他們這群被主家培養專門殺人賣命的影衛,從進來的第一天起命就不是自己的了。比如說,他們每個人的後牙槽裡都有一顆小小的藥囊,危機時刻就會咬破藥囊釋放出裡面的劇毒,幾秒鐘就會七竅流血死狀可怖,他們被灌輸的理念就是寧死也不能出賣主子,主子的安危大過一切。

這是進來的第一天影首大人親口告訴他們的事,並讓他們永生都要牢記在心。

就像昨夜死去的那位兄弟一樣。

遊舒起初不能接受這樣的生活,現代教育告訴他眾生平等生命可貴,但在這殘酷的年代太久遠了,見多了殺戮和死亡,他漸漸的也就沉默閉口不言,畢竟他沒有能力攪動一個時代,陵王動動手就能把他悄無聲息的殺掉。

能活一天是一天吧,反正本來也是撿來的一條命。

更何況跟著主角的話,生還機率總會大一點。

遊舒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穿到一本爽文小說裡,主角就是眼前的陵王蕭未辛。

書的內容不算複雜,講的就是大夏王朝的權謀之爭。當今皇帝蕭未深是個多疑自大且手段殘暴的人,當初上位的過程就非常不光彩,當了皇帝後更加肆無忌憚,靠著外祖家族勢力攪得朝堂腥風血雨,藉機殺了不少反對自己的重臣,以及任何可能會對他皇位造成威脅的親兄弟。

在這種危機情況下,蕭未辛選擇隱忍投誠,對外稱病假裝廢柴,成天悶在府裡不願出門,就是想要自保。即便這樣蕭未深都沒能放過他,屢次三番試探他是否真有疾病,隔三差五就讓太醫來假借關心病情探虛實,還逼著他每天都要喝宮裡送來的藥湯。

蕭未辛忍辱負重照單全收,這才險險活了這麼多年,他下決定心要報仇,私下裡一直在收集自己的勢力,多年來也漸漸贏得了不少人的暗地支援,更認識了兩個深愛他的高門貴女,從此一路助他步步攀登坐上皇位。

遊舒看書的時候就很欣賞蕭未辛,他最初手裡的牌太爛了,母妃出身一般,家族勢力薄弱,自身又不被父皇寵愛,在宮裡經常被其他皇子欺負,從來沒有過過一天輕鬆的日子,就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可憐。可就是這樣一個看似人人可欺的角色,硬是憑著無人能及的忍耐力逆風翻盤,最終居然打贏了這場戰。

沒有哪個男人不希望過這樣的人生,大權在握美人在懷,知己三兩好友成群,談笑自若胸有成竹,遊舒作為一個普通大學生也不例外,他很希望自己也能像蕭未辛那樣做出一番大事業,但他不貪心,只要一個真心相愛的妹子就好。

雖然他穿來十多年了還是沒引起主角的注意,但沒關係,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遊舒覺得只要自己足夠努力優秀,總有一天主角的眼睛會看到自己。

然後他就可以被主角賞識,成功抱上金大腿走上人生巔峰,說不定還會被載入史冊,名留青史,人生簡直太圓滿了。

就在這時,蕭未辛身後的丫鬟畫椿低聲提醒道:“王爺,深秋寒氣重,請您帶上披風。”

蕭未辛不耐煩的回頭,“拿來。”

畫椿看了一圈,最終找到了牆角那熟悉的銀狐披風。

蕭未辛也看到了。

遊舒心裡咯噔一下,想起主角那令人髮指的重度潔癖,暗道不妙。

“還不滾過來?”蕭未辛皺眉。

遊舒小心的把披風從頭上拿下來,畢恭畢敬的走到他面前彎腰遞過去。

蕭未辛不接,畫椿伸手接下了,卻並沒有再披回他身上,看樣子這銀狐披風是不會再要了。

那可是極地銀狐的皮毛做成的啊!還繡著金絲銀線,價值千兩黃金!!!

敗家子……

遊舒在心裡肉疼的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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