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有些願望,註定只能在嘴上說說,永遠都沒有什麼可能實現。

不是因為他不想實現,而是因為他很可能活不到那一天。

就比如現在,狗剩前一刻還在對未來抱有幻想,下一刻就人頭落地,死的莫名其妙。

人生就是如此,未來和意外,你都不知道哪一個先一步來到。

血泊之下,狗剩在死前的數秒,都充滿了不甘心。

在一刻,他眼前似乎出現了他死去的妻子,也出現了那三個因為饑荒餓死的孩子,所有家人都在看著他。

他是一個失敗的人,徹徹底底都寫滿了失敗的人!

就比如當初,他沒有忍受住憤怒,強行上前殺死了那個紈絝,看著其在自己的面前硬生生斷氣。

如果不是這樣,他就不會逃亡。

如果不是因為逃亡,他的三個孩子也許就不會因為顛沛流離,而餓死中途。

相反,他的三個孩子很可能會因為得到那筆錢,從而衣食無憂,快快樂樂。

他能夠明白,可是在那一刻,他還是動手了。

哪怕是付出天大的代價,他也要把那個田氏的紈絝給送下地獄。

而現在,輪到他下地獄了!

“再見~我來找你們了。”

“不!”

石三竭盡全力掙扎,想要重新站起,可一切都是徒勞。

四肢失去知覺,意識在模糊,他的一切都在被否定。

他的意識在徹底失去之前,只能看到同伴死不瞑目的雙眼,還有聽到那一道道寫滿鄙夷和傲慢的話語。

“真是一個垃圾,浪費了我那麼多的時間!”

“一個卑略的下等人,居然還敢反抗!”

“你也是,下手難道不能準點嗎?”

魏豹一嘴子的不屑,插去手中青銅長劍的血跡,無比不滿。

他既不滿於下屬下手不準,更不滿於讓狗剩這種下等人的血跡玷汙了自己的雙手。

這是何等的屈辱?

雖然遲早要玷汙,或者說,他的手在東郡的時候就已經被玷汙。

可是魏豹還是噁心,發自靈魂的噁心!

一個下等人而已,裝暈不行嗎?

非要站起來尋死,還來噁心自己?

“請魏君恕罪。”

屬下不敢多說什麼,一個勁的顫抖,請罪之後,又轉而看向一旁昏厥的石三。

“魏君,那這個傢伙,也要原地處死嗎?”

“留著他,很可能也是一個禍患。”

“滾!”

魏豹冷冷看著地上的石三一樣,就轉移開了視線。

“別管這種垃圾了,看著就讓我噁心!”

“你去,把這些全部扔到一邊,不能被暴君的走狗發現!”

“我們現在,還沒有潛入到正殿前!”

“遵令!”

魏豹提著青銅長劍,轉身離開,屬下立刻跟上,對於地上倒下的石三不管不問。

石三保住了一條命,靠著被當成垃圾保住了一條命。

類似的一幕同樣發現在琅琊行宮的各處,一百二十四名玄鳥衛,在短短的幾瞬間,就倒下三十多人。

有的人和石三一樣,被一擊昏厥。

也有的人和狗剩一樣,沒有昏厥,奮力抵抗,最終慘死。

這一夜的血腥篇幅,就隨著幾聲慘叫聲,徹底拉開了帷幕。

黝黑的黑暗,如同吞噬一切的惡魔,在無情收割著靈魂,撕裂著家庭。

踏~踏~

魏豹輕微搖晃著身子,破開一路上的阻擋,拿著帶血跡的青銅長劍,腳步聲清晰,快步走在琅琊行宮內。

目光冰寒,如同準備捕獵的豹子,四處而望。

警惕而兇殘!

魏豹人如其名,當初在東郡的殺戮,已然徹底改變了他的靈魂!

“趙兄,熊兄,你那邊如何?”

看著從另一邊走來的趙歇,熊吟,兩人的神情突然警惕兇殘,散發著狼性的光芒。

這是嗜血的光芒!

魏豹上前詢問,三人對視,都能夠感受對方身上濃濃的殺意,正系從他們手上染血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

“已經全部解決了!”

“沒有一個活口!”

趙歇語氣冰冷,似乎他帶人殺死的並不是活人,而是幾隻螻蟻而已。

熊吟也是如此,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尊黑影,如同侍衛,煞氣逼人。

手中拿著一把長槍,槍頭還帶著血汙!

“很好!”

魏豹露出笑容,他喜歡這個答案,讓他有發自靈魂的喜悅和激動!

死的好!

雖然嫌棄那些垃圾礙眼,可聽到他們就這樣死去,魏豹還是無比高興!

暴君的走狗,都應該去死!

“走吧,我們現在就去行宮,去給那個暴君驚喜!”

魏豹提議,舉起青銅劍,遙遙指著琅琊行宮內,最高聳的正殿。

那裡,就是大秦暴君,那位滅絕了六國的暴君所在地!

“好!等這一刻,我們實在是等了太久了!”

“哈哈哈!啊哈哈!”

趙歇,熊吟有些歇斯底里,哈哈大笑,眼神如同惡魔,想要吞噬整座宮殿!

沾染了鮮血之後,他們的本性開始暴露。

判斷一個人到底是不是惡魔,從來都不是看他彬彬有禮的時候,而是要看他癲狂的時候!

三人包括黑影在內,毫無疑問都是惡魔!

三人的隊伍合併在一起,黑影跟隨。

當初分來行動,所為的就是想要從外到內,開始逐步解決!

而現在,很明顯已經到了最後一步!

一刻鍾後,

魏君魏豹,趙君趙歇,楚君熊吟,齊君田儋,燕君臧荼,韓君韓成,還有張良,全都在場,七人完全會和!

或者說,是六君匯合,張良全程都跟在韓成的身後,讓其給那些玄鳥衛留下一名。

可以說,其它五君都是殺得人遠大於擊暈,唯有韓成和張良是一個人都沒有殺害。

對此,韓成在路上也曾提出過疑問。

“子房,你何時變得如此優柔寡斷?”

“對於玄鳥衛的性命,都如此珍惜?”

“是一個傻子教會我的。”

張良想起了什麼,苦笑搖頭。

“我和他是敵人,可他卻偏偏給我找個理由,各種鬼都不信的掩飾,就是不願意承認我的身份,害怕彼此敵對。”

“是他讓我明白,做人很多時候都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說話間,他從袖子之中拿出一個空的塑料管,神色更加的複雜。

“那他也是真夠傻的。”

韓成點頭,表示理解:“能夠遇到這樣人,也是子房你的幸運。”

略微安慰之後,韓成就不再理會這個話題,繼續開始正事。

在他看來,無論殺不殺人,都沒有什麼所謂,只要暴君死了就可以了。

只是看到張良如此猶豫寡斷,外加殺戮遲早會到來,只是時間早晚而已,所以才會有如此一問。

不知道張良說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那個傻子到底是什麼人,張良手中又是何物。

但這些疑惑,很明顯都無關緊要。

“子房,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韓成無比自信,張良沉默,沒有表達。

韓成當成了預設,當即更加有信心。

呼~

呼~

呼~

陣陣的晚風中,帶著涼意,冰冷靈魂。

六君彙集,帶著全部整整一千人,一同走向了那個黑暗之中的正殿。

雖然有著一千八百多人,可是潛入的人數太多,只會是容易暴露。

最重要的是,暴君的那些走狗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歸來,六君還要留出一些人手負責警惕。

而且對付剩下那不到一百名玄鳥衛,他們這些人絕對是綽綽有餘了。

一千打不到一百,簡直十個打一個!

不可能再有什麼意外了!

魏君魏豹,趙君趙歇,楚君熊吟,齊君田儋,燕君臧荼,韓君韓成!

六君帶著人直接碾壓,所過之處,所有宮人全部殺死,其中大部分都是黑影動手。

而張良全程都在閉著眼,雙手緊握,在無人看到角落,指甲嵌入血肉。

張良痛心,但他無法阻止。

因為現在的六君,已經是迫不及待了,只想要讓暴君死亡,讓六國復辟!

黑色夾雜著血跡,象徵人間最恐怖的殘忍。

本來就沒什麼人的琅琊行宮,這下子更加安靜了。

然而這一切,註定都只是暫時的!

安靜到了極點,就是前所未有的爆發!

“敵襲!”

“敵襲!!”

“敵襲!!!”

當六君再沒有任何的忌憚,再沒有的掩飾,暴露本性,而他們到來的訊息也完全爆發。

就如同扔進水波的石塊,一石激起千層浪,引發無比恐怖的惶恐!

秦始皇!

這位統一了六合的千古一帝,今天居然還有人敢來刺殺?

呼喚聲一陣接著一陣,雖然玄鳥衛只剩下不到一百人,可是琅琊行宮內的宮人,卻有五六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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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雖然沒有武器,因為會威脅秦始皇的安全,可他們會跑,會叫!

看到同伴慘死,看到大門被撞破,看著琅琊行宮的燈火一處處熄滅。

這些宮人四處而亂,很快就把六國來襲的訊息傳播了出去!

前一刻還在壓抑死寂的夜空,這一刻全是慘叫聲,全是逃竄的人影!

六君也沒有阻止,他喜歡看見這些宮人慌張失措的模樣。

“陛下,好像用不知好歹的蟲子來了。”

冷清的琅琊行宮正殿內,聽著殿外一道道呼喚聲,還有慘叫,趙正面帶微笑,臉上的刀疤在燭火下顯得格外猙獰。

而一旁的秦始皇,身影立於龍椅之上,看似平靜,穩坐如山。

可仔細一看,就可以發現他的兩隻手臂正在微微顫抖,上面全是汗水!

他在害怕!

這位千古一帝,在膽戰心驚,在無比恐懼,和趙正完全是兩個極端!

如果有其它人在這裡,忽略面孔,很可能會認為趙正才是秦始皇,身邊那個只是替身而已。

“陛下,我們撤離吧!”

“算是臣求求你了!”

“真不需要走到如此一步!”

月光之下,大門之前,頓若的身影出現。

他渾身是血,那是敵人的鮮血。

語氣崩潰,帶著哀求,這位彪形大漢哭喪著請求,跪倒在了趙正的面前。

“陛下,算臣求求你了,你真得不能有意外!”

“頓若統領,你搞錯物件了,我不是陛下。”

“如此行事,可是大逆不道!”

趙正神色淡然,讓頓若整個身體都僵硬。

他用盡全力抬頭,看著趙正,看著對方始終平靜如水的雙眸,“噗”的一聲,哭了出來。

“遵命!”

頓若站起,轉而朝著真正的秦始皇行禮,語氣沒有任何波動,如同徹底失去靈魂。

“陛下,臣請求撤離!”

“不……撤!”

秦始皇生硬回答,說完之後,燭火下的影子都低矮了幾分。

彷彿這幾個字,已經抽取了他全部的力量,是他最後的堅持。

而是事實上,也的確是如此。

頓若不在說話,而是默默站在秦始皇和趙正的面前,拿出青銅劍,揹負青銅矛,一對雙眸全是決然!

作為臣子,作為黑水臺的統領!

他頓若只能死在君王的面前,不進則死!

趙正已然含笑,不再說話,恐怕在場之中,只有他從始至終都在淡然。

秦始皇也是,只有一道又一道粗重的呼吸聲響起,表明著他的害怕、

“敵襲!”

“啊!”

慘叫聲,廝殺聲在飛速靠近,一聲比一聲大!

最終。在“轟”的一聲中,大門徹底破碎,變成了殘片!

“來人,護駕!”

“護駕!”

在大門破碎的那一刻,頓若就高聲吶喊。

下一刻,無數身影從暗處出現,足足有著九十多人!

赫然是剩下的,還有戰鬥力的全部玄鳥衛!

頓若在確認陛下不打算撤退之後,就下令召集了所有玄鳥衛,來到正殿之中!

這一戰,輸了,就是死!

“爾等!放肆!”

“此乃陛下所在,爾等罪臣應當跪拜!”

頓若怒吼,雙手如同青銅神柱,肌肉隆起,聲如擂鼓,帶著可怕的氣勢,震撼大地。

而在他的面前,在那破碎的宮門前,是一個同樣壯碩無比的鬍渣壯漢,正是剛才的黑影。

胸口一起一伏,黑色的頭罩下,目光帶著可怕的殺念!

陰影之中,他的面孔上,還有一個無比鮮明的“罪”字!

黥刑,也叫作墨刑!

熊吟的手下,也是未來的九江王——英布!

身上繚繞著血腥味道,他是此行殺人最多之人!

也是他用一己之力,轟碎了大門!

而在他的身後,魏豹,趙歇,熊吟,田儋,臧荼,韓成,張良,全都在場!

冰冷且幽暗琅琊行宮內,英布,六君還有諸多六國亂賊的目光飛速蔓延。

跨域一塊塊石板,跨越時空,跨域千年的仇恨,全都凝固在那一位漆黑的背影之上!

秦始皇!

“暴君!!!”英布朝前一踏!

“陛下,快逃吧!”

趙正惶恐,雙腿都在打顫,他看向了身邊的秦始皇,竭盡餘力勸說。

似乎從剛剛開始,他就一直如此。

可唯有秦始皇可以看到,可以看到趙正的唇語,看到他真正在說什麼。

“請陛下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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