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布利多放下手中的刀叉，捏起銀製茶匙攪動杯中的紅茶。
“我的建議是……”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看向斯科特，“你的決定取決於你的心。”
斯科特回以疑惑的眼神。
鄧布利多放下茶杯，笑著開口，“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加入學者聯盟。”
在斯科特驚訝的眼神中，他繼續說：“但請記住，你最好只是將他們的［知識銀行］當作一個交易平臺，有分寸進行必要的交易，當然，還要注意時刻保持自己的理智，不被心中的貪婪引誘。”
他語氣認真的說：“如果能做到這些，那麼加入所謂的學者聯盟對你不會有什麼壞的影響。”
斯科特點了點頭，還想打聽得再多一些，於是他開口說：“看來這個組織並非像格拉普蘭小姐說的那樣完全無害。”
“學者聯盟由7位獲得［大學者］稱號的巫師來領導，尼可曾經就是其中一位。”鄧布利多說，“自從尼可去世之後，我已經無法再獲得他們的情報了。”
斯科特靜靜的聽他講述。
鄧布利多又告訴了他一些有用的情報。
“我可以告訴你兩點。”
“第一，尼可曾經暗示過，領導著學者聯盟的［大學者］們之間也有著觀念上的分歧。”
“第二，尼可曾經向我展示過那個組織內可以用學分兌換到的一些東西，我看到後反而很慶幸自己沒有加入他們。”
“能請您詳細說說嗎？”斯科特請求，他並不滿足這樣聽起來有些籠統的情報。
鄧布利多並沒有拒絕斯科特的請求，詳細的為他解說了一些情況。
“曾經的尼可加入學者聯盟只是為了與人交流鍊金術，但隨著他活的時間越來越長，名氣也越來越大，最後他獲得了［大學者］的稱號。”
“一百多年前，在另外一位［大學者］的倡議下，當時的7位［大學者］合力製作出了被他們稱為融合魔法儀式和鍊金術的最高傑作——［知識銀行］。”
“［知識銀行］的出現最初對於學者聯盟來說是一件好事，那個可以被稱為偉大的魔法裝置促進了結社成員之間的交流，將原本過於鬆散結社成員緊密的聯絡起來。”
“更重要的是，它的存在可以讓學者聯盟更好的儲存巫師文明的智慧結晶，也讓這個魔法結社傳承巫師文明的宗旨更容易實現。”
接下來一定有但是，斯科特想。
如他所想，鄧布利多馬上說了但是。
“但是，在［知識銀行］出現後的幾十年間，學者聯盟的成員中卻出現了兩種不同的思潮。”
“一部分巫師認為，他們只需要保持原本默默無聞的狀態，匯聚眾人的智慧潛心研究，當有了對巫師文明整體有益的新知識，就在暗中推廣出去，潛移默化的推動巫師文明向前發展。”
“另一部分巫師卻認為，一個文明的向前發展需要最優秀的一部分人站出來引導平凡的大眾，他們認為匯聚了眾人智慧、擁有深厚底蘊的學者聯盟應該站出來成為巫師們的領袖。”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
斯科特想。
即使是同一個組織，也不太可能有絕對統一的思想，尤其是學者聯盟這種古老的魔法結社。
鄧布利多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
他吃了幾口奶油蛋糕，喝了半杯紅茶之後才重新開口。
他頗有興致的問斯科特，“我想聽聽的的想法，斯科特，你認為這兩種思潮哪一種比較正確？”
斯科特想了想，回答說：“他們的想法都是對的，又都是錯的。”
“哦？”鄧布利多好奇的看著他。
斯科特解釋說：“他們的說法如果真的能順利的實現，的確都有可能推動巫師文明的發展。他們的分歧只是實現目的做法不同，所以我會說他們的想法都是對的。”
鄧布利多聞言輕輕點了點頭，又問他，“那你為什麼又說他們都是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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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科特毫不猶豫的說：“因為他們理所當然的將自己放在比所有人更高的位置上，用居高臨下的目光看著一切，擅自決定該如何推動文明的發展，這是絕對的傲慢。”
鄧布利多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似乎沒想到斯科特會這麼說。
他問，“你認為有第一種想法的巫師們也是傲慢的嗎？即使他們只是想默默無聞的研究學術，潛移默化的推動巫師文明的進步。”
斯科特笑著說：“如果他們匯聚眾人智慧的研究成果真的能推動文明的進步，那麼光明正大的發表出來、然後受人敬仰不是更好嗎？”
他對於這一點是真的有些疑惑，“我認為這是榮譽，並不是什麼需要隱瞞大眾的事。”
默默無聞……潛移默化……他總覺得這種說法是一種令人彆扭的矯情。
以及……
“在過去的歷史性，他們對巫師文明的發展進步做出了哪些貢獻呢？沒有了他們，我們的文明就無法取得進步了嗎？”
“並沒有。”鄧布利多輕輕的眨了眨眼，“自從學者聯盟內部成員在觀念上產生分歧，他們就一直忙著說服對方，反而耽誤了別的事。”
“……”斯科特有些無語。
這學者聯盟怎麼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拉。
鄧布利多的說法雖然聽起來稍顯誇張，但也足以說明這個組織如今已經背離了初衷。
鄧布利多嘆了一口氣，“在最近十多年間，尼可已經不再參與學者聯盟內部的事。他認為一旦學者們對學術的態度變得不再純粹，以學者為名建立起來的組織也就徹底變質了。”
斯科特懂了。
他對鄧布利多說；“看來您並不看好這個古老的魔法結社，即使他們擁有偉大的［知識銀行］。”
“是的。”鄧布利多承認，“尼可也不擔心他們會鬧出讓人無法收拾的大事，因為掌握眾人智慧結晶的是他參與構建的魔法裝置，而不是某個巫師。”
斯科特又懂了。
“尼可?勒梅大師並不擔心［知識銀行］中儲存的知識被某個巫師竊取。”
鄧布利多微微一笑，“的確如此，那是尼可自認為最得意的作品，他用鍊金術構造了［知識銀行］最核心的部分，這意味著那個偉大的魔法裝置是無懈可擊的。”
斯科特說：“也就是說，即使是如今領導學者聯盟的［大學者］，也必須透過正規途徑用學分換取［知識銀行］內的知識。”
鄧布利多再次點頭，然後說，“即使是活了六百多年的尼可，他所擁有的知識也遠遠不足以兌換出［知識銀行］中所有的知識。”
斯科特徹底懂了。
“看來我的確可以加入學者聯盟。”他說，“最起碼［知識銀行］的知識交易是平等無害的。”
此時，鄧布利多又告誡了他一句，“記住，不要被貪婪矇蔽雙眼。”
斯科特鄭重的應了。
鄧布利多反而說起往事來，“在我年輕的時候，曾經懷揣著和如今並不相同的觀念，我甚至提出為了最偉大的利益，創造由巫師主導世界的新秩序。”
斯科特閉上嘴巴沒有插言，再次靜靜的聽著他的講述。
“後來……”
鄧布利多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沙啞。
“在經歷過一些事之後，我開始認清自己的傲慢，同時也開始承認一件事，那就是這個世界從來不需要誰來主導。於是我重新作出選擇，走上了與年少時不同的道路。”
他對自己的往事講述得極其簡略，但語氣中卻蘊含著別樣的情緒和力量。
之後，他很快又重新微笑起來，“有意思的是，當我徹底醒悟之後，尼可才向我展示學者聯盟中可以透過學分兌換到的一些東西。”
說到這裡，他露出驚歎的表情。
“有些東西十分驚人。”他說，“我不禁慶幸自己沒有在尼可初次邀請的時候加入他們。”
他並不避諱自己年輕時的錯誤，甚至在慶幸自己沒有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那時候更年輕的我可能會被貪婪矇蔽雙眼，在所謂的‘最偉大的利益’驅使下，利用［知識銀行］的存在做出一些無法挽回的事。”
斯科特有些觸動。
鄧布利多慶幸年少的自己沒有加入學者聯盟，卻並不阻止現在的斯科特加入。
這說明，他不信任年少時的自己，卻願意信任現在同樣年少的斯科特。
當然，從另一方面解釋，也可以認為他是充分瞭解自己年少時的破壞力，卻不認為斯科特能掀起什麼風浪。
但斯科特決定還是從陽光一些的角度來看待老校長。
之後他們開始閒聊，一邊享受美食一邊說一些輕鬆的話題。
在眼睜睜看著一百多歲的鄧布利多面不改色的吃掉五個看起來就很甜膩的奶油蛋糕後，斯科特提出告辭。
向鄧布利多表示感謝和道別後，他直接透過位於八樓的側門走出校長辦公室，穿過幾條走廊來到弗利維教授的辦公室。
可能是由於他在剛進門的時候便打了一個肉香味的飽嗝，弗利維教授沒有像往常一樣用小點心來招呼他。
斯科特扶著有些脹的肚子坐下，向弗利維教授說出自己的來意——同樣也是向教授說明格拉普蘭的邀請，以及詢問學者聯盟的事。
聽完斯科特的講述，弗利維教授先是關心了米爾頓幾句。
“格雷維斯先生還好嗎？”教授有些擔心的說，“看來那孩子一直都在為失去音樂天賦這件事而後悔。”
一向感性的弗利維教授共情能力也很強，他似乎十分理解米爾頓的感受。
“我會和他談談的。”他說。
他並沒有因為格拉普蘭的真實身份而驚訝，看來也是早就知情的。
“哦，學者聯盟。”他對斯科特說，“我曾經也收到過這個組織的邀請，但是我拒絕了他們。”
斯科特好奇的問，“能告訴我嗎，您拒絕加入他們的理由是什麼？”
“我不認可他們。”弗利維教授皺著眉頭說。
他看起來對學者聯盟根本沒有好印象。
“我不認可他們將一切知識量化、當作籌碼隨時交易的制度。”教授說，“我也不認為研究學術還需要什麼組織，我認為憑藉自己就可以找到更多、更好、更志同道合的巫師來交流。”
說著，他又看向斯科特。
“當然，我並不反對你加入他們。”他說，“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選擇。”
他低頭喝了一口熱茶，然後繼續說話。
“我在年輕的時候脾氣比較火爆，對於那些嘲笑我的傢伙，我往往都會狠狠的教訓一頓。”
他用懷念的語氣說著。
“想要招收我進學者聯盟的巫師是個和我一同參加決鬥大賽的德國巫師，他的態度太過傲慢了。”
他開始心平氣和的說起曾經讓他憤怒的事。
“我還記得他的眼神、他的語氣，他幾乎是用一種施捨的態度邀請我加入他們，彷彿那是我出生以來最大的榮幸。當然，我堅定的拒絕了他，並在比賽中狠狠的教訓了他一頓。”
說到這裡，弗利維教授笑了起來。
“我在後來的日子裡也接觸過一些學者聯盟的其他人。”說著，他壓低了聲音，“我甚至覺得這個組織的人都有些不正常。”
他再次看向斯科特，“就像你遭遇的格拉普蘭小姐一樣，她居然會想到用格雷維斯先生的事來威脅你，這無疑是一次極其失敗的邀請。！”
弗利維教授搖了搖頭，帶著不認同的表情。
“學者聯盟的巫師們總是這樣，他們都快要被自己卡片裡的剩餘學分數值給逼瘋了。”
見斯科特有些不理解，弗利維教授便給他解釋，“在學者聯盟，學分就是一切。他們的學分就像普通巫師在古靈閣的存款，數值的大小總會引發他們的焦慮。”
斯科特聽得連連點頭，表示自己聽明白了。
他的確明白了。
前世的他也曾經因為銀行卡裡的存款而焦慮過，他懂那種感覺。
而且，格拉普蘭的邀請方式的確不能說正常，只能說有點瘋。
之後，斯科特在和弗利維教授聊了半個小時之後離開，去到有求必應屋。
他準備和拉文克勞導師也聊聊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