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塵怔怔地望著女郎，終於知道原來世上真有的一種美充滿危險，叫你窒息，叫你腦袋空白一片，叫你不聞不問，只能仰望她。
他說不出話來。
“臭婊.子，老子是高家的人。”高昭龍亦震驚李棄魚與眾不同的美麗，但是他更為惱怒李棄魚的插手使他沒有看見顧塵腦袋開花的場面，暴怒吼道：“不想死的就給我滾開！”
然而李棄魚看都沒看怒不可遏的高昭龍，只瞥了一眼轎車上醒目的獨角標誌，微諷說道：“呵，原來你們中州高家的人已經沉墮到了要靠家族名聲來撐場面的地步了？”
言談之間，全然不將帝國最頂級家族之一的高家放在眼裡。
這樣的態度，反而讓高家兄弟心生警惕。高盡歡難得介入，開口問道：“請問小姐來自哪裡？”
李棄魚想了想，說道：“冬湖院李門。”
高昭龍和高盡歡臉色微凜，他們並沒有聽過李門，卻聽過冬湖院的名頭。帝國五百年，始終無法徹底消滅警戒線以外荒莽的吸血鬼和異獸，對於強大的晶衛歷來需求緊張，為此特別成立了三大院校轉職培養帝國戰鬥人才，冬湖院正是其中之一。
三大院桃李滿天下，幾乎所有帝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強者均出自三大院，其中甚至有相當部分是七大家的成員。這樣的背景下，別說是高家，即便是如今聲勢最盛的秦家，也會謹慎考慮與三大院的關係。
三大院中，冬湖院又素以培養強大單兵聞名，院風彪悍。
顧塵心中也吃了一驚，他自然也知道冬湖院。事實上，他的二哥顧玄就曾是冬湖院的學生，只是後來因為家族事務不得不休學回顧家。可是以二哥那樣出眾的天賦，也只是在入學評測時被評定為堪堪夠資格入學。
冬湖院影響力之大，甚至連魏家都不能隨意安排，北地十三家根本就不值得被放在眼裡。
不，應該說，除了帝國七大家，本來就再沒有一個家族夠資格和冬湖院談條件，從某種程度來說，冬湖院其入學條件之嚴苛，對於平民和貴族是一視同仁的。
高昭龍強壓著怒火，盯著李棄魚說道：“你是有話要問這個小鬼？”
李棄魚說道：“是。”
高昭龍說道：“那麼我給你問話的時間，問完之後我再殺他。”
李棄魚搖頭說道：“不好。”
高昭龍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為什麼？”
李棄魚靜定地說道：“因為我喜歡他這張臉，我喜歡的，你就不能動。”
這是一個奇怪的理由，一個讓高昭龍感覺受到了侵犯的理由。而顧塵“啊”了一聲，在李棄魚淡靜目光下漲紅了臉，心中莫名砰砰亂跳。
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高昭龍眯起了眼，面容無比陰沉，說道：“如果我非要動呢？”
“那我就動你。”
高昭龍冷聲道：“就算你是冬湖院的人，想要動我，恐怕高家以後不會讓你好過。”
李棄魚啞然失笑，像看白痴一樣看著高昭龍：“那是以後的事了，以後的事當然以後再說。”
“哼哼，嘴這麼硬，我不信你敢他媽動我！”高昭龍忽然怒吼一聲，手臂的肌肉瞬間凝實，如岩石一般堅硬，自青藤中兇狠抽出，然後繞過青藤欺身轟向了顧塵的腦袋。
手臂一條條肌肉清晰可見，猙獰恐怖，可見含怒之下，已然達到了最巔峰！
然而他的拳依然沒有砸到顧塵的腦袋。
他的手臂拖拽著豔紅血液高高拋在上空，落在顧塵腳下。
一株青藤如刀，幹淨利落地切斷了他強化如鋼鐵般的手臂。
顧塵驚呆了，高盡歡驚呆了，丁可晴驚呆了。
李棄魚沒有驚呆，她神色如常。
高昭龍也沒有驚呆，相比之下，斷臂的強烈痛感讓他哀嚎著在地上翻滾，目光無比怨毒震驚地望著李棄魚，伴隨著喘息聲低低吼著：“你……你……”
誰能想到，李棄魚居然真的敢對高家的人下手，且下得暴戾狠辣，沒有任何顧慮！帝國之內，除了七大家少數囂張跋扈的人物，沒有一個人敢這樣公然對高家的人下毒手，分毫不給高家臉面。
就算是冬湖院院長也不能。
高盡歡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忽然說道：“到此為止吧。”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表情是平靜的，是漠然的，依然帶著高高在上的驕傲。他看著李棄魚，淡然說道：“你要保他的命，那麼我們現在要離開，你應該不會阻止。”
李棄魚聳聳肩，道：“請便。”
高昭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悲憤地厲聲叫道：“表弟，這賤人冒犯了我們高家！不能就這樣走了，殺了她！殺了她啊！”
“不，這樣正好。”高盡歡冷漠望著失去雙臂的高昭龍：“本來我想，我們這次的確做了過分一些，就算我是高家著重培養的後輩之一，不免也要受到訓斥。但既然你已經這樣，那麼我們和顧家便兩不相欠，這樣很好，很公平。”
高昭龍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著高盡歡：“什、什麼？”
“所有的事，都是你一人出面的，和我並沒有任何關係。”高盡歡說道：“你想要的，無非是成為我的御用晶衛，做一個強者揚名立萬。然而坦誠的說，我並不覺得你夠資格，只是做為回報我才答應你。”
“現在我收回我的承諾，因為你這個樣子已經廢了。我是個公平的人，做為回報，我可以保證你從此在高家可以享受用不完的金錢、女人。”
“你從顧家為我帶走可晴，付出的代價應該由你自己承受。但你將可晴讓給了我，我為此保證了你一個廢人還可以很好的生活，這同樣……很公平。”
高昭龍渾身顫抖著，雙眼死死盯著高盡歡，聲音嘶啞地說道：“我的未來，怎麼可能只滿足於過那種平凡人的生活？我要成為……強者，為了成為強者，我才那麼努力地討好你，為你做了那麼多事，你現在就是這樣對我的？高、盡、歡！”
“抱歉，你不可能成為我的御用晶衛。”高盡歡漠然說道：“但我給你的回報當然由你選擇接受與否，我們現在要離開了，上車不上車由你決定。”
他說得輕描淡寫，卻有不容拒絕的強硬。就連顧塵看著他，心中也不免升起了一股寒意。
從頭到尾，高昭龍都只是被高盡歡的棋子。
所有與顧家的恩怨，都是高昭龍挑起的，而高盡歡所做的，僅僅是接受了高昭龍的送妾行為。高家如果要追究，大部分責任是要高昭龍揹負的。
而現在高昭龍雙臂被斷成為廢人，高盡歡便毫不猶豫地丟棄。
彷彿在他的世界中，他才是真正的人類，其他人只是低等的寵物，隨時可以捨棄。
這是他的驕傲，天之驕子的驕傲。
高昭龍盯著高盡歡，嘴唇不可抑制地顫抖著，他當然不願意接受高盡歡的條件，那意味他從此和被人圈養的寵物沒什麼區別，但留在這條荒無人跡的大路上，更意味著他可能會死。而高盡歡再也不看他一眼，轉而向丁可晴問道：“你會開車嗎？”
丁可晴怔了怔，回答道：“嗯，會。”
“那麼你來開。”
“好的。”丁可晴眼中閃過一抹失落，她明白高盡歡的意思，他是高家最耀眼的新星之一，沒有道理為一個女人開車。
這是他的身份，這依然是他的驕傲。
高盡歡開啟了車門，轉頭看見高昭龍如蟲子般挪動到了車門前，靜靜地看他可憐而狼狽地用腳勾開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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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昭龍最後還是選擇了妥協。
然而高盡歡並沒有立刻進車，他忽然轉頭，看著跪在雪地的顧塵，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顧塵搖搖晃晃地站起，他討厭高盡歡這樣高高在上的傲慢態度，盯著高盡歡的眼，認真說道：“顧塵。”
“你不用以這樣的眼神看我。”高盡歡面無表情地說道：“其實我根本沒想過殺你，因為你無論是生是死都對我毫無威脅。你只不過是顧家的三子，連武脈也只有兩處，而我是十五歲的中階魔紋師、高承命的嫡孫、高家復興的最大希望，這樣的差距，比天地之間的距離還要大。”
“螻蟻永遠是螻蟻，就算你能夠很幸運很偶然地激發真意，但運氣不可能永遠罩著你。也許螻蟻有天會很幸運的變成狗，但是人並不懼怕狗，哪怕這只狗會咬人。”
“我與顧家的事到此為止，兩不相欠。我並不希望你以後會出現我眼前，如果你出現在我面前，哪怕是某個街角無意撞見，我都不介意捏死一隻煩人的螻蟻，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顧塵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握住了拳頭，盯著高盡歡坐進車內，揚長而去。
行駛的車中，一條領帶從車窗飄落，那是高盡歡被紅酒弄髒的領帶。
他不用沒有價值的東西，就像不用沒有價值的人。
只是顧塵心想，恐怕他在未來很漫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忘記高盡歡今日說的話，以及他看似平靜卻高高在上的傲慢面孔。
一抹淡淡的菸草香味倏然飄來，顧塵這才想起身邊還有一個美麗近妖的女人，轉頭看見她不知何時已點燃一根細長的煙，如同她細長的指節，姿態優雅得讓人暈眩。
李棄魚見他看來，微微一笑，又一次問出了最初的問題：“李逸唐在哪裡？”
顧塵渾身痠痛，感覺骨頭都快散架了，血液似乎都被堵住了一般，卻不肯在這樣美麗的女子面前倒下，茫然反問：“李逸唐是誰？”
梭地一聲，一道青芒掠過，顧塵還沒反應過來，手上的匕首便被李棄魚收到了手中。
“都變成這個樣子了嗎？”李棄魚眼眸掠過一絲異色，然後看著顧塵說道：“人間劍在你手上，區區清流境便能激發出真意，除了李逸唐，誰還能教你？”
顧塵心中頓時咯噔一下，想起了那天的怪人。
他儘量使自己保持鎮靜，問道：“請問您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李棄魚頗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薄唇微勾，認真說道：“我是你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