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地上，進行日常餵狗系列。
這時，一個女孩走進店來，我下意識地抬起來，還沒看清女孩的臉，狗就丟下食盤衝了過去，繞在女孩的腿邊不停地打轉，那屁股搖得跟見了母狗似的，浪得飛起。
“吳老板在嗎？我想洗紋身。”女孩一進門就說。
我認出了她，她就是我上一個顧客，名叫艾婷婷，是一個活潑仗義還有點兒愛搞怪的姑娘。
我站起來，堆起職業性微笑：“洗紋身？為什麼？你不是很喜歡這個紋身的嗎？怎麼想洗了？”
“你還記得我？”艾婷婷壓抑地問。
我笑著點點頭：“我這三個月裡只來了你一個客人，所以當然記得你。”
“三個月就一個客人？你這紋身店的生意也太慘了吧？！”艾婷婷瞪大了眼睛，對我無比同情。
我哈哈笑著敷衍過去：“老城區嘛，住在這邊的人本來就少。”
接著，我走過去，溫和地說道：“來，給我看看你的紋身怎麼了。”
她把她的手腕遞給了我，上面還是以前的毛毛蟲，但樣子似乎從一條只勉強遮擋住傷疤的細小的蟲子長成大肥蟲了，如今已經繞艾婷婷的手腕一圈，看上去就像是只手環一般。可它又栩栩如生，旁人看到了不免會被嚇壞，指不定會馬上叫出來：“你的手上有條蟲！”
我偷偷觀察了一下艾婷婷的表情，發現她根本沒有在看自己的手腕，更像是不忍直視一般地別開視線，身體微微顫抖著，拳頭捏得指關節都發白了，她看起來就像是連自己都覺得自己手上沾著一條真的蟲子，蟲子讓她感到噁心，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當初，紋身還是小巧可愛的，但是當紋身長大，變成一條胖嘟嘟的大肥蟲時，那種可愛感就不見了，隨之而來的是喚起了人類內心深處看到蟲子時的本能！
“你有沒有覺得這個紋身……好像變大了。”艾婷婷小心翼翼地對我說。
我故意裝作沒感覺，搖搖頭：“沒有吧？紋身怎麼會自己變大呢？”
“有！”她拿出手機，把照片放在自己的手腕邊做對比，這一比較就更明顯了，讓我連裝傻都難！
艾婷婷的手機裡有好幾張當初剛紋身的照片，可見她過去是真的很喜愛這個紋身，但是伴隨著紋身的“長大”，令她再也無法喜歡上這個紋身，甚至不小心瞥到一眼就立馬覺得噁心，忍著作嘔的感覺，迅速地轉過頭去！
“你看，是不是？”艾婷婷求證般地對我說。
我只好點頭：“是哦，我想起來了，我當初給你紋的只是一條小蟲子，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是你又找別的紋身師重新紋過了？”
“不是！”艾婷婷著急地跺腳，“我根本就沒找別的紋身師重新紋過！就算我要重新紋，我也不可能再紋這個圖案的放大版呀！這條蟲子就像是活的一樣，它慢慢的就長大了。等我發現的時候，它已經長這麼大了！”
“紋身會長大？你不是在逗我吧？”
“我逗你做什麼？照片不是都給你看過了嗎？兩個月前你紋的是那樣，現在它長得是這樣，我又沒有找人重新紋過，難道這還不是證據嗎？反正不管怎麼樣，今天我來，就是想讓你幫我把這個紋身洗去！”艾婷婷輕車熟路地坐到貴妃椅上，剛坐下，就“咦”了一聲，她摸著貴妃椅上的缺角，問：“你這張椅子怎麼壞了？”
“狗啃的。”我淡淡地說，而狗也十分配合地叫了幾聲，奧斯卡欠它一個小金人。
我在她面前坐下，捧著她的手腕翻來覆去地審視了一番，看完後，只有一個想法：吃得真肥！
這蟲子，真的太肥了。
肥得很有肉感，有種很想戳一戳，戳了之後，還很有彈勁的感覺。但可惜的是，它只是紋在艾婷婷手腕上的一個平面圖案，能看到，戳不到。
咳，這只是視覺上的判斷。
實際上，我看過之後，覺得這個紋身沒有什麼問題，不會再像曹仁之墓那個紋身一樣，變成兇靈反噬其主。
所以這就難辦了，三月之期沒到，艾婷婷就已經受不了“長殘”的蟲子，要來洗紋身了呢，我該怎麼辦？
“我覺得這紋身還好呀，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別緻的手環一樣套在你手上，挺漂亮的。”我試圖勸艾婷婷改變主意：“你要不要不洗紋身了？反正留著也不會有什麼事。”
“可它會長大啊！”艾婷婷驚恐地說，“反正我不要這個紋身了！以前我還能拿來當惡作劇來嚇唬同學們，但是現在我根本就不用耍什麼惡作劇，同學們看到我就已經被嚇跑了！所有人都說我手上像真的蟲子一樣，太可怕，太噁心了！”
我說：“你可以帶個護腕，把紋身遮擋起來呀。”
“不行！”艾婷婷苦惱地嘆氣，“我都和你說了，我感覺這個紋身真的就像活的一樣，我要是戴護腕，這條蟲子就像是被東西壓住一樣，它會感到很難受，它一難受就咬我！”
“咬？”
“嗯，你看這裡。”她指著紋身的蟲頭部分，紋身色彩豔麗，我並沒有看出什麼異常來。艾婷婷就抓著我的手指，放在她的皮膚上，輕輕撫摸，這時候我就摸到一道細小的痂疤，看來是最近才咬的傷口。
真的咬？
“摸到了吧？”艾婷婷鬆開我的手，說，“你看，這就是它咬的！我只要拿東西蓋住這個紋身，悶到它了，它就會咬我！不信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給你試驗一下！”
說完，她從貴妃椅上抓下小方巾，疊成布條，纏繞在自己的手腕上。
然後，空氣突然靜止，我們大眼瞪小眼，誰都不開口說話。
約莫過了十來分鐘，艾婷婷五官忽然皺了起來，低低地叫了一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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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縷鮮血從方巾下緩緩流出。
她揭開方巾，那一縷鮮血正是從蟲嘴上冒出來的。
“你現在信了吧？這紋身會咬人！”艾婷婷緊張地對我說。
“哦。”我點了一下頭，找來小醫藥箱，幫她擦血消毒，最後用創口貼給她貼上，然後就坐在旁邊看著她，一動不動。
“你還愣著做什麼呀？我是來找你洗紋身的！”艾婷婷著急地說，“你趕緊把這奇怪的紋身給我洗掉！我再也受不了這個變態的紋身了！”
見我依然未動，她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嚴肅地盯著我說：“你為什麼還不給我洗紋身？”
“我只是覺得挺可惜的，你就不考慮留一留？”
“你為什麼不願意給我洗紋身？”艾婷婷質問：“對了，我想起來了，這個奇怪的紋身還是你給我紋的呢！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我歪頭，裝無辜：“你既然覺得我和這個奇怪的紋身有關係的話，為什麼進店後不直接問我為什麼？”
“因為你看起來不像壞人呀！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你，甚至雪琦在欺負你的時候，我還幫你呢！如果你真的知道這個紋身是怎麼一回事，你就太對不起我對你的信任！”艾婷婷生氣地說。
我挑挑眉，納悶了：“你怎麼會對我這麼信任呀？我好像也沒做什麼呀。”
艾婷婷氣嘟嘟地說：“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嗎？那時候我看你的第一眼，就覺得你好可憐。”
“嗯？”我聳肩，想不到我吳深竟然淪落到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可憐”？？
我和這兩個字應該無緣吧！
她怎麼會這麼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