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紫陽緩緩的睜開了眼睛,與他同時睜開眼睛的還有那位已經睡足了十二個時辰,自然醒來的雷家少年。

雷嘯林醒來時只覺得渾身舒泰,那種極度疲勞後,充足睡眠所帶來的神清氣爽的感覺,讓他滿足的想要呻吟。

但片刻後他想起了自己的處境。睜開眼睛後,雷嘯林看見的是一片紫色的光幕。他有些驚惶的四處張望,透過紫色的光幕,他看見了十分荒誕的一幕。

那些將他追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殺手們,一個個以各種不同的姿勢被一種奇怪的紫色光索綁縛在地上。而在他的身邊,一個容貌冷峻,看上去二十四五歲的年輕書生,正盤膝懸空而坐。

雷嘯林覺得自己肯定是沒睡醒,一定是在做夢,他一邊責怪自己不該看那麼多神怪小說,而荒廢了武功,一邊伸手在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把。

大腿上傳來的疼痛,讓雷嘯林倒吸一口涼氣。因為睡了太久而有些昏沉的大腦頓時清晰了起來。

隨著他的動作,他身體外的光罩也改變著形狀,為他的動作騰出足夠的空間。

雷嘯林向著身邊的書生看去,只見他正以極為溫和的目光看著自己。

初看那書生,雷嘯林覺得大約二十五六歲年紀,但細細一看,他卻感到迷惑起來,他有一雙滄桑而睿智的眼睛,這樣的眼睛他只在活了一百多歲的太爺爺臉上看到過。但與太爺爺渾濁的眼睛不同,他的眼睛清亮而有神。

雷嘯林看了看身邊的書生,又看了看躺了一地的殺手,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說什麼,問什麼。

那書生露出一縷溫和的笑容,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是耿虎公的第幾世子孫?”

雷嘯林將對方的話在腦中過了三遍,才想明白對方問的是什麼意思,耿虎公是何許人也。

弄明白了對方的問題,雷嘯林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聽對方話裡的意思,難道他和雷家三百年前的祖宗認識?難道傳說中的仙師真的能不老不死?

雷嘯林楞了半響,才回答道:“啟稟仙師,在下名喚雷嘯林,是耿虎公的第十四世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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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紫陽聞言點了點頭,突然開口,“玄參五錢,車前草三錢,白露四錢……”

聽著蕭紫陽的話語,雷嘯林初時有些迷惑,但片刻後他臉色大變,這書生所背誦的不正是他雷家奇方的內容嗎?他指著蕭紫陽,張口結舌,“你……你……你怎麼……”

蕭紫陽微微一笑,停下背誦,問道:“你家先祖沒有留下這副方劑的來歷嗎?”

雷嘯林聞言,頓時想起祖上留下的那本手札中的一則故事。他旋即大喜,指著蕭紫陽呼到:“你……你是蕭……蕭……”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對方,心中不免焦急,說話越發結巴。

蕭紫陽微笑點頭道:“不錯,我就是蕭紫陽。”

雷嘯林從小嬌生慣養,沒吃過一絲的苦,突遭大變,以前愛他,寵他,護他的家人一夜之間死的乾乾淨淨,在接下來的一個月中,他又吃遍了世間大多數人想都無法想到到的苦楚,其中痛苦,彷徨,憂懼……種種心酸實不足為外人道也。今日他雖然為人所救,也是滿心防備。

此時他突然知道眼前救他的人乃是家族長輩,雖然輩分遠的嚇人,但從小被嬌寵慣了的雷嘯林也頓時如找到了依靠,他原本滿心的防備和堅強都如同驕陽下的積雪一般,迅速消融,他不禁悲從心起,滿腹的委屈和悲痛再也壓抑不住,一頭撲到在蕭紫陽腳前,失聲痛哭起來。

蕭紫陽嘆息一聲,自己終是來到太晚,這些年自己醉心修煉,若非師傅提醒,恐怕連這義父家裡最後一顆獨苗也護不住。想到這裡,他不僅滿心愧疚。

直哭了小半個時辰,雷嘯林才勉強收住了悲聲,仍然不斷哽咽。

蕭紫陽無奈,伸手一指一道紫光向著雷嘯林當頭灑下,雷嘯林只覺得心頭突然一陣安寧祥和,悲意漸去。

蕭紫陽指著被捆了一天一夜的追殺者問道:“嘯林,這些人隨你處置。雷家的仇還要你親手來報。”

雷嘯林聞言,雙目中頓時射出刻骨的仇恨,轉頭向眾殺收看去。

眾人對自己的命運早有預料,但當這命運終於要降臨在頭上時,他們的反應卻各不相同。

有人神色平靜,有人惶恐驚懼,還有人卻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

也難怪有人求死,這些人大都俯臥在地,無法閉住的口鼻衣衫中中爬滿了蟲蟻,這一日一夜的折磨,讓他們實在是生不如死。

雷嘯林走到眾人面前,從其中一人身上抽出一柄長劍。他將長劍對準那人胸口,卻怎麼也刺不下去。

雷嘯林身為雷家這一代唯一的男丁,從小在家人的呵護下成長,莫說殺人,就連殺雞也沒見過,此時雖然滿腔仇恨,但驟然間卻如何下得了殺手。

蕭紫陽在後面看的直搖頭,這雷嘯林身上氣血充沛,底子極厚,顯然從小便用極為高明的方法進補,被培養成練習外家功夫的絕好胚子,但他一身武功實在是稀鬆平常,可見雷家人是多寵他。

不過他能以如此稀鬆的武功,在突遭鉅變之時,在數十個高手的追殺之下,在如此艱苦的深山野林之中,逃亡一月有餘,逃出三千餘裡,此人意志之堅強,由此可見一般。但讓蕭紫陽深感惋惜的是,這雷嘯林竟然身無靈根。

雷嘯林猶豫半響,終於厲喝一聲,眼睛一閉,挺劍向那人當胸刺下。

那人渾身酥軟的躺在地上,避無可避,被雷嘯林拿著利劍在胸口比劃,卻又不立即刺下。等待死亡其實比死亡本身更加恐怖,等雷嘯林挺劍刺下時,那人已經接近崩潰,利劍入胸,他甚至覺得一陣解脫般的快感。

雷嘯林殺了一人之後,頓時膽氣一壯。他又連殺了兩人,猶豫的時間越來越短。

蕭紫陽在身後看的連連點頭,這雷嘯林確實是個天生的好苗子,卻被雷家人當作金絲雀般,幾乎養成了廢物。

對練武之人來說,膽氣最重要,若無膽氣,十分武功也只能發揮出七分,若膽氣宏壯,十分武功能發揮出十二分威力。

即使修士鬥法,也是如此,若無膽氣,飛劍往來,難免心慌,縱是法力高深,也無法發揮。蕭紫陽屢次以弱勝強,與他視死如歸,臨危不懼,也有很大關係。只有臨危不懼,才能做到臨場機變。若是鬥法之時,心慌意亂,恐怕連平時練熟的本事都發揮不出,更何談臨場機變。

又殺兩人,雷嘯林手下再無猶豫,他下手都奔對方要害而去,並不因為心中仇恨而刻意折磨對方。蕭紫陽見了,越發喜歡起他來。

當雷嘯林殺到一個年紀約四旬左右,相貌俊雅,身穿白色錦袍的武者跟前時,蕭紫陽叫住了他。

聽到蕭紫陽的呼喊,雷嘯林當即住手,等著蕭紫陽的吩咐。

蕭紫陽道:“此人是這群人的首領,留下他,好審問這群人的背後黑手。哼,若不將這些人全部連根拔起,我蕭紫陽三百多歲的年紀豈不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蕭紫陽不想雷嘯林心神激盪之下,殺人太多,又說道:“這些人不過是些小嘍囉罷了,殺之無益。”

雷嘯林聞言,喘息半響,丟下長劍,轉身來到蕭紫陽面前,跪倒在地,“殺這些嘍囉實不解我心頭只恨,老祖,求您垂憐,教我本事……嘯林少年無知,只覺練武無用,到今日悔之晚矣……求老祖垂憐。”

蕭紫陽聞言沉吟片刻道:“你要學凡間武功,自不消說,便是讓你成為絕頂高手,也易如反掌。但若想學仙術道法,你身不具靈根,實是……”

雷嘯林聞言大喜道:“老祖,嘯林不敢奢望學習仙術道法,只求學的一身凡間武功,能報滅門之仇,便此生無憾了。”

蕭紫陽聞言點點頭。沒有靈根,對別人來說,是絕了修仙之路,但對他來說,卻非是沒有辦法,他只需施展一次《九天移脈大法》,就能將雷嘯林造就成一個混沌修士。但一品靈根對修士來說實在太過重要,若非不得已,他實在不想施展此術,聽雷嘯林如此說,他自然不會多說什麼。

雷嘯林不知自己錯過了多麼大的機緣,還在為即將成為絕世高手而激動不已。

蕭紫陽一揮手, 捆縛在眾人身上的光索突然化作一團紫色火焰,片刻間,被捆縛在地上的數十人都化作一地灰燼。

雷嘯林聽蕭紫陽說這些嘍囉殺之無益,只當他要放這些人一條生路,沒想到他揮手間便將這些人殺滅,連屍骨都化為了灰燼,驚懼之下,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望向蕭紫陽的眼中頓時充滿懼意。

那唯一被蕭紫陽留下的帶頭之人,一直神色淡然,頗有風度,此時終於色變。

蕭紫陽之所以要狠下毒手,是因為他在審問那三個監視雷家堡的武者時,知道這些追殺者大都是參與那晚屠戮雷家堡的人,他那肯放這些人生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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