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夏祭（上篇）
“明天起是盂蘭盆節的兩天連假，大家利用合宿前的最後時間轉換一下心情，讓身體好好休息。”八月十四日的晚上九點，清野凜對吹奏部宣佈。
“萬歲！！！”一木葵振臂高呼。
早就疲憊的眾人也都露出興奮的神情，一邊收拾樂器，一邊商量明天去哪玩。
渡邊徹轉動僵硬的脖子，骨頭發出啪嘰啪嘰聲，把一旁的早見燻嚇傻了。
“沒事吧，渡邊君？”
“有點酸，沒事，活動活動就好。”
“辛苦了。”
“這有什麼。”渡邊徹無所謂地說，“反正我只打算努力到25歲，就當把下半輩子的苦先吃了。”
“25歲？”早見燻疑惑地歪著頭，不過很快不再糾結這些，“渡邊同學明天有什麼打算嗎？”
“看書、學習，還有……打掃衛生吧，晚上會陪女朋友去參加日比谷公園的盂蘭盆會。”擔心早見燻喜歡上自己，渡邊徹特意用了‘女朋友’的字眼。
也許有點自戀，但凡事都有可能。況且他到目前為止，每天依然會在鞋櫃裡收到情書，證明這個可能性的機率極高。
“是這樣的。”早見燻看不出異樣的表情，繼續說道，“我和吹奏部的其他幾個女生約好去泳池游泳，機會難得，想多約一點人去。”
“我？我就算了。”
“能看到許多穿泳裝的可愛女孩子哦。”早見燻就像勸說小孩子乖乖吃飯的幼稚園阿姨。
“我對這些不感興趣。”渡邊徹語氣平淡地回答道。
他當然感興趣！感興趣的不得了！哪個男人會不感興趣？
主要是......他不敢啊。
“吹奏部的三美人：麻衣學姐、朝子同學，還有玉藻好美同學，她們都會去哦，渡邊同學作為一個男生，真的不感興趣嗎？”
這三個人非常麻煩，但不可否認她們的漂亮，如果只限於看看的程度，那是相當有誘惑力的選……
等等。
他是很受歡迎沒錯，但那是在除了吹奏部以外的女生中——至少表面上是這樣，吹奏部的人出去游泳，沒道理邀請他，而且還這麼費盡心思。
渡邊徹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早見燻。
早見燻掩著嘴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其實我們是想讓渡邊君幫忙說服清野同學，讓她一起去。”
“清野凜？為什麼邀請她？”
“我們很感激她的幫忙，清野同學看起來平時總是一個人，所以想在假日邀請她一起出去玩。”
“同情的話就算了。”
清野凜不需要同情——渡邊徹是這樣認為的。
“不是同情啦，我和玉藻同學想和她成為朋友，還有……雖然清野同學的胸部小了點，但身材非常好，穿上泳衣一定非常可愛！”
“……這也能成為你——邀請她的理由？”渡邊徹著重強調了她的性別。
“渡邊君，”早見燻細聲細語如同循循善誘的老師，“就算是女生，也喜歡可愛的女孩子哦。”
“……”
這個女人不對勁。
如果用［探測器］檢視，絕對又是一個怪人。
不過話說回來，只要是人，都有些不為人知的怪癖吧？
“那你們自己去邀請她不就好了？”渡邊徹看了眼講臺上，正被一大群女生詢問問題的清野凜。
早見燻臉上露出苦笑，目光同樣投向清野凜：“我們試著邀請過了，但清野同學說她不喜歡團體活動，拒絕了我們。”
“哦，那個傢伙討厭人類，是不太喜歡團體活動。”
“所以我們想先邀請渡邊君你。”
“為什麼？”渡邊徹驚訝道。
“嗯——”早見燻沉思著說，“怎麼說好呢，沒有具體的理由，如果是渡邊君約的話，清野同學肯定會來，就是有這種感覺。”
“……你們太看得起我了。”渡邊徹擺擺手，“而且我也不可能去。有女朋友還和其他女生出去玩，我可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觀察著這邊情況的花田朝子似乎想說什麼，但紅著可愛的小臉，捏著小拳頭，十分辛苦的忍住了。
“這樣好了！”早見燻突然輕輕合掌，高興地說，“把九條美姬同學也一起叫上！她的胸部很大！”
“……”渡邊徹把雙簧管的哨片取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他和不喜歡腿的人可聊不來。
而且九條美姬是她女朋友，胸部大不大是他一個人的事吧？和其他人有什麼關係？
“等等，渡邊君，拜託了！我們真的想和清野同學成為朋友。”早見燻坐在座位上，朝渡邊徹微微鞠躬。
渡邊徹嘆氣道：“只是出去玩幾次，就想著和她成為朋友，可不是這麼容易的事。”
以清野凜討厭撒謊的個性，大概越是相處久了，越會對身邊的人不耐煩吧？這也是她高中就一個人住，中午總是一個人待在活動教室看書的原因......大概。
“沒有試過怎麼知道不能成功呢？”玉藻好美不知道什麼時候摸了過來，那張俏麗的臉蛋從早見燻肩後探出來。
“你居然能說出這種話？”渡邊徹瞥了眼她壓在早見燻瘦弱肩膀上的沉重胸部。
“你，你什麼意思！瞧不起我嘛！”
“等等，別哭，別哭，我沒有任何瞧不起你的意思！”
“哭？誰會哭？好美才不會哭！”
玉藻好美氣勢洶洶叉著腰，為了儘可能地仰視渡邊徹，把胸部挺得老高，豐滿的曲線展現得淋漓盡致。
“是是，你不會哭，玉藻同學最乖了。”
玉藻好美鼓起腮幫，對他哄小孩的語氣很不滿。
“渡邊君，能不能請你幫忙呢？”早見燻把偏離的話題拉回來。
“試試吧。”渡邊徹嘆口氣說，“不過大機率是不可能成功。”
“沒關係，只要你試著幫忙約一下就可以了！”
早見燻和玉藻好美都是一臉喜色，看來兩人是真的想和清野凜交朋友。
既然答應下來，渡邊徹在回家的路上就開始行動。
首先給九條美姬打電話。
“什麼事？”九條美姬頤指氣使中帶有一絲嬌媚的聲音傳過來。
“在幹什麼？”
“怎麼？想我了？”
“沒有。明天白天有空嗎？我們早點見面？”
九條美姬輕蔑地笑了兩聲，聲音更加慵懶了一些，聽起來像是把身體放鬆，靠在了椅背上。
“明天白天先去游泳怎麼樣？”
手機裡傳來筆敲打紙面的聲音，應該是在思考。
過了一會兒。
“我南伊豆的私人海灘在維護，沖繩的太遠，飛機來回要六個小時。”
到底是有錢人都這樣，還是九條美姬一個人的思考迴路有問題？
渡邊徹偏向後者，不過他也不會真的開口去問。
作死也要有個極限，更何況人艱不拆，說不定九條美姬得知自己腦迴路異於常人後，會很失落呢？
開玩笑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就在四谷站附近的那家泳池，玩兩個小時就夠了。”
“四谷站？那種市民泳池？”九條美姬輕蔑不屑的笑聲傳過來。
“……不去嗎？”
“失落了？這樣吧，等有時間帶你去我的海灘，到時候讓你幫我塗防曬霜。”
腦海裡閃過九條美姬恨不得狠狠攬在懷裡的小蠻腰，還有修長白皙的雙腿，渡邊徹呼吸出於本能的粗重了一點點。
這細微的變化，清楚的被手機捕捉到，然後傳到九條美姬耳朵裡。
“嗯——？”九條美姬高高在上地發出挑逗性的疑惑聲音，隱藏著一絲笑意。
“怎麼這麼熱？電車裡的製冷效果太差了。”渡邊徹清清嗓子，“明天晚上幾點見面？”
“七點。日比谷公園的戶外音樂池。”
“瞭解。對了，”渡邊徹裝作不經意地說，“美姬你不去的話，我能和幾個同學一起去游泳嗎？”
“去吧。”九條美姬隨意地說道。
“你真的不能去？”渡邊徹忍住不斷上揚的嘴角，遺憾地確認道。
“不是跟你說了嘛，我很忙。”九條美姬語氣略顯不耐煩。
“那……好吧。”渡邊徹話語間全是失落。
“騙你的。明天我讓人把那家泳池包場。”
“啊？”
“愛我嗎？”
“……愛。”渡邊徹走投無路。
九條美姬滿意地點了點頭，也不管渡邊徹根本看不到。
“那個，美姬，我那幾個同學……”
“國井修和齋藤惠介？讓他們滾蛋。”
“……不是。”渡邊徹感覺比吹奏樂正式比賽還要緊張，吞嚥了口口水，仔細斟酌字眼：“其實，游泳這個提議是吹奏部的學姐邀請我的。當然！去的不止她一個女生！”
“你再說一遍？”
“美姬，我愛你。”渡邊徹已經不管車廂裡其他人異樣的眼神了。
“我讓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多少遍都可以。美姬，我愛你。”
“你確定要讓我把話重複第三遍？”
“美姬，你聽我說！她邀請我的時候，我立馬就跟她說了：沒有女朋友的同意，我是不會去的。而且我想正好趁這個機會，和美姬你一起游泳！”
“......”
“......美姬？”
“你和吹奏部女生的關係不錯呀。”九條美姬語氣中帶著足以讓整節車廂凍結的寒氣。
“沒有的事！”唯獨這一點，渡邊徹很有自信，“當初入部的時候，為了和她們劃清界限，我對她們毫不客氣地說了很多壞話。你明天來了就知道了。”
“明天我會親眼看看你們關係有多——好，如果讓我不滿意，吹奏部你也別待了。”
“我對四谷站發誓，如果我騙你，就立馬讓電車脫軌！”
哐當哐當，電車依然朝著既定的方向平穩行駛。
“油嘴滑舌。”電話對面的九條美姬冷笑一聲，警告道：“如果我發現你騙我，趁早臥軌自殺是你最好的選擇。”
掛掉電話以後，渡邊徹長出了一口氣。
還好當初為了幫清野凜，故意和吹奏部的人關系惡化了，要不然明天的盂蘭盆會就是他渡邊徹的死期。
不過實在沒想到，九條美姬會突然答應，難道大小姐真的喜歡上他了？
渡邊徹遐思良久，想不出個所以然，乾脆放棄思考這個問題。
緩和了一下情緒，他在line上用通話功能給清野凜打電話。
“清野同學，你明天有什麼打算？”
“看書、看電影，大概還會練習一下鋼琴。”
“鋼琴啊。”渡邊徹想起自己還有一項5000積分兌換<大師級·鋼琴>的特權。
“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我玩電腦遊戲很厲害，那同樣是按鍵的鋼琴，我一定很擅長。”
“掛了。”
“等等等。”渡邊徹連忙說正事，“早見學姐邀請我明天去游泳，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去。”
拒絕的相當乾脆。
“說的也是，你的確不像是會喜歡集體活動的人。虧我還費勁說服美姬，得到了去游泳的准許，原本想一睹清野大小姐穿泳裝的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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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條也去？”
“是啊。”
“那我也去。”
“嗯？”
原來真正關係好的，是她們兩個嗎？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早見燻的目光也沒錯，畢竟能把九條美姬叫出來的只有他，然後清野凜才會跟著答應。
“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上午十點，四谷站集合，我很期待你的泳衣哦。”
“少來。掛了。”
“哈哈，晚安。”
“晚安。”
第二天清晨，渡邊徹照例在六點出門跑步。
須賀神社新來了一批鴿子，也不知道是神主養的，還是自己飛來的。
那群太太婆一如既往的精神抖擻，毫不吃力的上坡下坡，說教著包括渡邊徹在內一切事物。
在十點之前，今天不想學習的渡邊徹沒事可做，也不打算提前出門去圖書館看書。
只好看了會兒電視。
各地電視臺轉播著當地夏日盛況。
有河邊比賽用體溫融化冰塊的，有比賽打西瓜的，甚至看到高知縣舉辦了一場打水漂比賽，贏的人可以獲得當地特產。
只有東京電視臺在播一檔“如何在家裡煮出餐飲店裡一樣美味的烏冬麵”的美食節目。
“......麵粉蛋白質含量在8.0-9.5之間的中筋麵粉，這次選用的是加拿大的 AP flour。”
“開始做囉~”
“先放入5%的海鹽、 42%~43%的水......”
渡邊徹心不在焉地盯著電視。
美味烏冬麵的做法還沒學會，老家打來電話。
說了自己的近況，炫耀了一番吹奏部的成績，以有在好好打工為理由，拒絕了家裡給他打錢後，渡邊徹起身收拾屋子。
在電視的背景聲中，洗校服、刷浴缸、掃地等等。
等打掃完，時間到了九點半，關掉正在放一檔叫《跟你去你家可以嗎》綜藝節目的電視，開始做出門的準備。
他換上白襯衫和長褲，猶豫了幾秒，又把九條美姬送他的勞力士黑色潛水錶戴在手上。
因為盂蘭盆假期的原因，前往四谷站的電車上擠滿了人。車站協理員使勁把人往裡面推，才能勉強讓電車門關上。
這樣的情況下，別說找到位子坐了，連抓住吊環都辦不到。
不過只因為乘坐電車擁擠到抓不到吊環就抱怨連連，絕對會被東京的社畜恥笑。
抵達四谷站時，早間燻她們已經到了，部長小松美咲、一木葵也在。
提著好看的袋子、拿著漂亮救生圈的她們，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來來往往的人全部用‘這群女孩子好好看’的眼神打量她們。
“渡邊君，你的泳衣呢？”早間燻問。
“到了泳池再買。”
渡邊徹和她們打完招呼後，就沒有再多說一句話，盯著水藍色天空上的飛機雲出神。
行道樹上的蟬大聲鳴叫，遠處的高樓像是浸泡在熱水裡，時不時扭曲一下。
沒過多久，清野凜來了。
上身穿了一件白色襯衫，下身是淺藍色牛仔褲，手裡同樣提了一個可愛的布包，上面繡了萌版海豚。
“抱歉，我來遲了。”
“沒有，是我們來早了！清野同學今天穿得好好看哦！”
“隨便穿的。”
“隨便穿也穿得這麼好看！果然是因為人好看吧！”
“這點我不否認。”
清野凜來了之後，距離十點還有一分鐘，九條美姬從一輛商務車走下來。
戴著墨鏡，一身白色洋裝長裙，頭上是一頂大大的遮陽帽，像是十九世紀的公主。
機器人靜流拎著一個大大的黑包，跟在她後面。
九條美姬先是盯著遠離女生、獨自站在一邊的渡邊徹看了一會兒，又把目光放在清野凜身上。
“你也來了啊？”
“是啊，我來了。”清野凜語氣冷淡。
九條美姬目光下移，放在清野凜沒有絲毫起伏的胸部上，嗤笑一聲。
清野凜的臉一下子變得像夏天的藍色夏威夷刨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