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第一百零二章
那一百下白穗掄圓了打, 想著反正都是在幻境裡又不會怎麼樣。
於是她絲毫沒有負擔的讓蕭澤結結實實挨完了全,之後又本著打一棍子給一顆蜜棗的原則。
在教訓完了這個逆子,白穗裝作一臉痛道。
“兒啊, 不是為娘非要這麼狠要打你,畢竟打在兒痛在娘啊。只是你最近所作所為實在讓為娘失望了。娘只希望這一次你能長個教訓, 你聽明白了嗎?”
那一百下可以說是從日落黃昏打到了夜幕降臨, 窗外日光慢慢從橘黃暖色變成了皎潔的月色。
蕭澤跪在白穗面前, 臉色有些蒼白, 眉眼低垂的樣子乖順。
眼眶泛紅,長長的睫毛上沾染著水澤溼潤, 在這樣淺淡的月色下瀲灩又脆弱。
“……”
這崽種長的還挺有迷惑性的。
拋去對方是一個狠手辣冷血無情的大反派之外,有一說一, 蕭澤的確生的極好。
五官輪廓多一分柔,少一分又冷。他的眉眼是屬於那種清冷的, 又因為眉宇之間隱約的魔性帶上了戾氣。
有一種如霧裡看花的不真實感,似乎一個不慎就會陷入漩渦之中。
虧白穗知道這人本性,也就多看了兩眼就淡淡移開了視線。
“起吧。”
“今日之事就到為止,明日你就別出門了,好好在家靜養。”
了白穗的允許後少年下松了口氣, 因為跪久, 他的腿腳也有些麻。
手撐著地面站起的時候, 腳下一軟, 一個不便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禍不單行, 蕭澤的後背剛好撞上了桌角,那一下直把他疼倒吸了一口冷氣。
少女聽到動靜後抬眸看去,發現蕭澤咬著薄唇忍著痛,那細碎最後還是從唇齒之間溢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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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到了?”
“……嗯。”
蕭澤這聲回應帶著濃濃的鼻音, 仔細聽還能聽到兒哭腔。
怎麼這麼愛哭?
說句就紅了眼眶,跟個哭包似的。
白穗沉默了一會兒,想著在這個幻境裡自己畢竟是擔任的母親角色,要是這麼一直不冷不熱下去總會被對方發現端倪的。
她對上少年蓄著眼淚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他似乎也在等著她的安撫。
“……你過一,讓娘看看撞重不重。”
果不其然,白穗話音剛落,少年便立刻上前走了過。
魔種的癒合能力很強,那一百下似乎對他沒有大的影響,走起路也沒到寸步難行的程度。
奇怪的是,剛才那麼撞的一下,反倒把他給疼淚眼汪汪的。
“麻煩娘了。”
蕭澤一邊說著一邊褪去了外衫,內衫很薄,不脫隔著衣料白穗都能藉著月光隱約看到其中的膚色。
看著對方似乎要把內衫也一併脫了,白穗眼皮一跳,連忙伸手制止。
“不了,撩起看看就成了。大晚上的脫了衣服容易受涼。”
蕭澤眨了眨眼睛,停下了手上動作,微微低著頭任由白穗撩起檢視。
她見對方還算聽話,松了口氣。
原以為背上頂多不過淤青一片,稍微擦藥膏就會好的程度。
不想等白穗撩起看去,被桌角撞上的那和背上遍佈的深淺不一的傷痕比起,簡直微不足道。
白穗是修者,哪怕是在夜裡也能看一清楚。
那些傷痕在雪色的肌膚上蜿蜒,有些已經是癒合的了,而有一分剛長出新肉,更有道剛上藥,透著淺淡的藥草味道。
她一眼就能辨認出。
這上面大多都是些野獸的爪痕,或者咬過的痕跡。
白穗恍惚了一瞬。
“這些傷都是你上山打獵時候留下的?”
“我記村裡獵戶上山都是三兩結群的,你既然應付不過為什麼不跟他一起?也好有個照應啊。”
蕭澤眼眸閃了閃,默默伸手將衣衫拽了回。
“我的東西,我不想和旁人分。”
白穗緩了下才解了少年話裡的意思,他是覺和別人一起獵到的東西就要平分。
他不願意。
她不能解對方的腦迴路,他似乎把什麼都分的特別清楚。
只要是他的,無論人還是物,哪怕死也不會讓給旁人分毫。
這個性格偏執讓人頭大。
“嘖,那也不能連命都不要了啊?”
白穗抬起手揉了揉陽穴,實在沒忍住吐槽了一句。
“娘你這是在關我嗎?”
他眼睛一亮,回頭看向白穗。
“你放,這種程度對我說沒什麼,只要不是傷到頭我都能活。”
什麼叫沒有傷到頭就能活?
一般說失血過多,或者傷到內裡了都可能有生命危險吧。
白穗這麼想著,而後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看向了眼前握著她手。
怕她擔柔聲安撫著自己的少年。
等一下!
怎麼差兒忘了眼前這人又不是真的人類,而是實實在在的魔啊。
他的弱不是髒,不然之前也不會一劍誅也沒什麼事情。
“怎麼了娘?”
少年的眼神乾淨,看著她的時候沒有帶上絲毫防備。
而白穗的視線慢慢掠過他的臉,最後落在了他柔軟的發頂之上。
“沒什麼。只是娘疼,想摸摸你的頭。”
蕭澤他娘似乎也很喜歡摸他的頭,聽之前他說,基本上他每日回都能被摸頭。
他也習慣了,甚至一日不摸都難受。
只是白穗沒辦法做到和一個差把自己打死的人這麼親密。
於是在蕭澤期待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時候,故意板著臉說他現在長大了,不能這樣做了。
所以這一次是這三四日以,白穗第一次主動提出想要摸摸他。
少年一愣,而後彎著眉眼笑燦爛。
白穗見他同意了,並沒有起疑。
她抬起手正準備往他頭上放,不想少年先一步上前。
蕭澤比白穗如今這個幻境裡的要高一個頭,她的手剛剛到一半,對方便先低下了頭。
好方便她碰觸。
那雙眼睛亮的出奇,直勾勾注視著白穗。
原本只是想著去驗證下什麼的白穗,被這樣的眼神看也莫手癢了起。
她指尖微動,避開了他的視線,輕輕將手放在了他柔軟的發頂。
感受到那溫熱在掌後,白穗試探著揉了揉少年的頭。
他眯著眼睛很是享受,那饜足的模樣很像一隻到主人青睞的大狗。
白穗摸了一會兒,沒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
正準備隨便挼下收回手的時候,指尖碰觸到了一處凸起。
很的一。
就像是蚊子咬了的包一樣,藏匿在烏黑的髮間,她眯著眼睛看過去
那凸起的地方和頭髮一色,如果不是今日她摸到了,根本發現不了。
白穗大概猜到了這是什麼,她指腹沿著邊緣準備再摸一下看看硬度。
不想在碰觸到那裡的瞬間,蕭澤跟驟然抽掉了全力氣一般,呼吸一窒,直接倒在了白穗上。
他咬著牙,臉色也顯露出不正常的緋色。
少女愕然了一瞬,垂眸看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少年,那睫毛顫抖著渾都在莫壓抑著什麼。
手攥著她的衣服,手背青筋乍起。
“……你頭上好像有個東西,是之前不撞到哪兒了嗎?”
白穗怕他失控,手從他頭上移開,順勢往下摸到了他的脖子。
而後一下一下順了順他的背,連帶著氣息也一併平復著。
“我,我不知道。”
“那裡原本什麼都沒有的,是前天突然出現的,我沒在意,以為它過日就會消下去的。”
蕭澤是真的不知道這是什麼,而且這裡他也碰過。
這種地方跟龍之逆鱗一般,自己碰了沒事,別人一碰血液都會瞬間沸騰一般。
有那麼一瞬間,要不是他壓制及時,他可能已經傷到白穗了。
【宿主,這是魔角。】
【魔族十六歲開始長角,中途會換次角,直到百歲之後才會穩定下。而且穩定之後若有損壞,也不會再生長了。】
888在白穗碰觸到那裡的時候就開始查閱劇情,找到了關於魔角的記載。
怪不蕭澤被顧止削掉了一半角之後會那麼執著想要拿回,原是再也不能長出了。
【還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之前他母親每天摸他的頭,估計也是為了確認這魔角的生長情況。】
【魔角長出了就代表他的魔性漸長,過不了多久他的人性就會被魔性吞噬,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魔物了。】
白穗看著喘著粗氣緩了許久才恢復正常的少年,突然意識到她走的這段隱藏劇情大約是他入魔的分。
“這件事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蕭澤搖了搖頭。
“沒有。不過我打算過日要是它好沒有消下去的話,我就去找王大夫看看……”
“應該不是什麼大事。最近天冷生病的人很多,王大夫那裡估計忙不過,你不要貿然去打擾為好。”
少年話還沒有說完,白穗便出聲打斷了他。
這是隱藏劇情,直到蕭澤入魔為止才算結束。
雖然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可他母親明顯知道,所以白穗還是順著人設這樣制止道。
反正等到蕭澤的魔角長到再也瞞不住了也要不了多久。
然而白穗這麼想著,卻沒想到竟然這麼快。
隔天清晨少年的房間裡傳了一陣尖叫聲,她被嚇了一跳,趕緊下床過去檢視。
她剛把門推門,便看到蕭澤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都裹嚴嚴實實。
只露出了一雙驚恐不已的眼睛。
白穗餘光瞥了一眼頭上凸起明顯的被子一頓,而後走了過去坐到了蕭澤床邊。
“拿下,娘看看。”
“不要,娘,你不要看,很醜,很嚇人……”
他的隔著被子依舊顫抖厲害,不單如,那雙眸子也隱約染上了瑰麗的紅。
看上去的確詭譎又駭人。
白穗見對方已經怕成這樣,估計什麼都聽不去了。
她紅唇抿著,一隻手摁著他不讓他動彈,另一只手直接將他頭上的被子拽下。
昨日那只在頭髮間隱約可見的凸起,一夜之間竟長到了中指長短。
【劇情提要——入魔時分。】
還沒等白穗開口說什麼,腦子裡的系統響起了提示音。
【明日是月圓之夜,也是魔性最強的時候。他馬上會入失控狀態,請宿主最好赴死準備。】
【……?】
【……??誰死?】
【宿主你誤會了,在隱藏劇情裡蕭澤第一個失控殺死是就是他的生母,這也是他入魔的開始。】
【你不死劇情結束不了也出不去。】
888給白穗這麼解釋道。
【而且宿主既不真死又可以脫離幻境報復蕭澤,何樂而不為呢?】
這聽著的確是百利無一害。
但是白穗就是高興不起,不單單是因為親手殺死自己的母親根本不是什麼值高興的事,她也不會有什麼報復的快感。
還因為自己現實裡拼死拼活好不容易保住了一條命,結果在這裡卻要主動被對方殺一次。
著實憋屈。
想到這裡,白穗臉色一下子沉了下。
一旁本就害怕不安的少年瞧見了她這個反應,以為她是看到了自己這個魔角所以感到惡厭惡。
蕭澤下一慌,連忙伸手保住了白穗的手臂。
“娘,你不要害怕,你不要討厭我……”
他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哭腔,一直以在昨晚打那麼狠也只是紅了眼眶,硬生生沒有掉下的眼淚。
時“啪嗒”一聲,滴落砸在了少女的手背之上。
“我不是怪物,我只是生病了,我以後會聽你的話,你不要討厭我,不要不要我嗚嗚……”
蕭澤的情緒本就不穩定,魔性和人性.交替。
按說這個時候魔角都顯露出了,他應該會魔性更多一些。
可是因為一直記著白穗的話,怕她討厭另一個自己,從始至終都在竭力壓制著魔性。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他以為白穗討厭他,要拋棄他離開他的時候。
那為智的神經“啪”的一下子斷了個徹底。
前一秒還紅著眼睛不停落淚祈求的蕭澤,後一秒不顧白穗反應,直接摁著她的肩膀將她狠狠壓了下去。
他的眼睛殷紅如血,眉宇之間戾氣慎重,全然狠厲。
白穗一驚:“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先冷靜下……”
“我冷靜不了,我沒辦法冷靜!你為什麼要那樣看我!所有人都可以討厭我,就你不行!”
蕭澤手上力道重的可怕,雙目也泛紅,落在她肩膀的手近乎要把白穗的骨頭都給捏碎。
她指尖微動,下意識想要推開。
可轉念一想反正她都要死的,反正之前也羞辱報復夠了。
與其在這個幻境裡陪著這個瘋子這麼繼續耗下去,還不如直接激怒他讓他把自己殺了了。
“我不喜歡要如何?”
白穗抬起手生生將蕭澤其中一隻手給拽到了自己脖子上,眼睛直勾勾注視著對方。
“殺了我嗎?”
可能是白穗的舉動瘋狂,又或者是她的眼神冷漠。
蕭澤瞳孔一縮,如同掉入了冰窖一樣,渾冰涼。
“不會的,你不會討厭我的……”
他臉色蒼白地鬆開了束縛著白穗的手,子一個不穩摔了下去。
他似乎感覺不到疼痛,恍惚看著白穗。
“我知道了,你不是討厭我,你是不喜歡這對角。”
蕭澤一邊喃喃失神說著,一邊撐著站了起,跌跌撞撞起走到了窗邊位置。
他拿起了放在上面的一把匕首,毫不猶豫刺了頭頂,準確說是魔角位置。
一瞬間,血水順著匕首從他額頭滑落下。
他疼臉色蒼白,脫力跌坐在了地上,可手上動作卻沒有停下分毫。
一一沿著那魔角生長的地方刺了去,而後蓄力一挑。
眼前一片血色映入視野。
緊接著滾燙的血落在了白穗臉上,她震驚地看了過去。
——混著血水,那只角就這麼被全然挑了出。
“既然,既然你不喜歡,這種東西,我剜掉就是。”
蕭澤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輕如蚊吟,長長的睫毛下那雙眸子漸漸褪去了瑰麗的紅色,流轉成了純粹的黑。
他喘著粗氣,疼淚水混著汗珠和血水,滑落隱沒在了他的衣襟之間。
“還,還有一隻……”
這麼說著,蕭澤顫抖著手拔出了匕首,又握緊蓄力準備往另一只角中刺去。
白穗這下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去扣住了他的手腕。
“夠了。”
她看觸目驚,等到反應過時候脊背都冷汗潺潺了。
媽的,這個隱藏劇情是我死不是你死啊!
“可以了,不要再繼續了。”
白穗臉色也不大好看,有些無力地說道。
蕭澤沒有說話,眼睫一動,只這麼目光灼熱地注視著她。
半晌,在白穗以為他沒力氣也不會開口的時候,他薄唇微啟。
“……那你還討厭我嗎?”
那眼神脆弱又不安,像是一碰就碎的琉璃。
白穗知道要是繼續刺激他,他肯定還會繼續自殘的。
她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不討厭,我不討厭你。”
蕭澤眼眸水澤瀲灩,鼻尖也紅。
他喉結滾了滾,日光溫柔,從窗外慢慢灑在了他的上。
然後朝著白穗緩緩低下了頭。
他睫毛顫厲害,翼翼看了過去。
“那再摸摸我好嗎?”
白穗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他想要確認,確認自己是不是真的對他沒有生厭惡。
不然他會一直不安下去。
真麻煩啊。
眼前這個,至少是現在白穗根本沒辦法他當成那個毫無人性,冷血無情的大魔頭。
他偏執,因為魔性。
他敏感缺愛,因為人性。
或許從頭到尾蕭澤就知道自己的不同,和其他人的不同。
他不在乎別人如何看他,唯獨她不行。
——他的母親是他在人間唯一的性。
白穗下一動。
這一次不是為了敷衍應付,她的確有些看不下去了,想要暫時借下他母親的軀殼去安撫一下對方。
然而她的手剛抬起,還沒有落下的時候。
蕭澤卻偏頭躲開了。
隨著他偏頭的動作。
那蓄在他眼眶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了下,砸在了白穗的臉頰。
“還是不要了……”
“我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