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站在杜荷的身後,小腦袋仰的高高的,眼神中閃動著莫名的光彩,我家公子好厲害。

公子霸氣威武,幾句話的工夫說的一大群老家夥動都不敢動,那個姓董的監丞到現在還在外面跪著呢,這都快一天了,也不敢起來。

臉皮真是太厚了,不是說心寒了不想幹了麼,敢給公子下馬威,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德性,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我家公子連漢王這樣的都敢打,又豈會在乎一個小小的監丞。

杜荷沒心思理會杜安,小孩子罷了,有點虛榮心很正常,只要不出去給自己添亂就好,其它沒啥特殊要求。

看了一眼鵪鶉一樣瑟瑟發抖的監作監文吏,杜荷淡淡問道:“你們說閻大監昨天病了,染了風寒?”

一位中年文吏被同僚推舉出來做為話事人,小心答道:“是的,昨天下午的時候大監便沒來,聽說病的很重。”

杜荷點了點頭,心裡暗罵了句老狐狸。

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這個時候病,是不想摻和進內鬥,還是想要給自己一個在下屬面前立威的機會?

或許都有吧。

不過這樣也好,正好方便自己掌控將作監,否則那老頭兒今日若是在場,勢必要替外面那個董科說情,到時候自己夾在中間,答應自己憋屈,不答應老閻難受,妥妥一場三國殺。

把閻立德的事情放到一邊,杜荷看向中年文吏:“將作監現在的首要任務是什麼?”

“回少監,將作監眼下有兩件大事,一是加工支援漠北的棉衣,二是加工煤爐子,哦對了,煤爐子是用來燒石炭的,像少監你這麼大的官署……”

“我知道煤爐子是幹什麼的,不用多說。”杜荷擺了擺手,皺著眉頭說道:“倒是那些支援漠北的棉衣,這都多長時間了,怎麼還沒有做完?”

“呃……”中年文吏一滯,他並不奇怪杜荷知道煤爐子,畢竟是長安城的權貴,怎麼可能不知道如此神物。

只是,他的地位實在太低了,並不清楚,煤爐子其實就是面前這位少年人的傑作。

“少監明鑑,棉衣製作雖然簡單,但棉花脫籽實在太困難了,一個熟練工一天最多也就剝出一斤多點的棉絮,咱……咱們人手又不夠,所有人加在一起一天最多千把斤,也就勉強能做出百十套衣服。”

因為杜荷的稱呼習慣,棉花終於有了自己的專屬名字,不像以前,這個叫白疊子,那個叫缽吒,還有些人叫白緤。

杜荷有些吃驚:“每天百十套衣服……,邊數至少數萬人,再加上西域和遼東,怕不是近二十萬,照你們這個進度,怕不是要日夜不停的做上六七年?”

中年文吏張了張嘴,最後只能苦澀的說道:“回少監,不是將作監攜帶,實在是……人力有時窮。”

杜荷就無語了,盯著中年文吏道:“人力有時窮不是理由,知道手工速度慢你們就不會想點別的辦法?大活人還真能讓尿給憋死?”

文吏們膽子小,不敢說話,畢竟敢說話的大佬們現在都在外面罰站呢。

可不敢說話不等於他們就沒想法。

在他們看來,杜荷就是典型的站著說話不腰疼,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辦法要是那麼容易想,將作監何至於……。

“怎麼回事,你們這是幹嘛呢!”外面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接著一個身穿五品官服的傢伙出現在門口,站在院子裡等了一會兒,所有人都在傻站著,連個接待他的人都沒有,不禁有些懊惱:“還有管事的人沒有,你們將作監到底在搞什麼!”

杜荷向外面看了一眼,對中年文吏揚了揚下巴:“去把他叫進來,問問他哪個部門的,來咱們這幹什麼。”

中年文吏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出去了,不多時引著那官員進了杜荷的官署:“少監,這位是戶部倉曹司郎中高……。”

來人不等中文年吏介紹完,哈哈大笑著說道:“哈哈哈……,二郎!哎,沒想到數日不見,你竟然成了將作少監!沒得說,回頭在華觴閣擺上兩桌,把衝前他們都叫上,大家一起樂呵樂呵,慶祝你高升。”

杜荷看著來人不禁苦笑,這人他並不陌生,與長孫衝在一起玩兒的時候也見過幾次,年齡不大,輩子不小,長孫無忌的表弟高履行,也就是高士廉的長子。

話說在大唐這個十三、四歲就可以成親,十五、六歲就當爹的時代,高士廉簡直就是個異類,長子竟然只比孫子輩的長孫衝大六七歲。

當然,如果僅僅是這樣,也沒啥,畢竟這是人家個人的私事,誰也管不著。

可問題是他兒子這個年齡很尷尬啊,明明是上一輩的人,卻只能跟著小輩混,大家一見面,張兄,王兄,高……叔?

“高……”

杜荷剛剛吐出一個字,高履行急赤白臉道:“哎,杜二郎,你要跟我叫叔,我跟你急啊!”

“呃……,好吧。那個……高兄!”杜荷就挺無奈的。

“哎,這就對了嘛。”高履行呵呵笑著,也不跟杜荷客氣,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看了眼外面,回頭擠眉弄眼道:“老弟,這是立威呢?”

“一群不成氣候的傢伙罷了,佔著茅坑不拉屎,自己沒本事,還不認命……”杜荷沒有隱瞞,將之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末了說道:“這種人老子不稀罕,將作監也不缺,老子就不信,沒了他董屠戶老子還能吃了帶毛豬!”

高履行眨眨眼睛,表情逐漸有些嚴肅,起身來到杜荷身邊,低聲說道:“二郎,你不是來真的吧?好歹都是各署的主事,都開革了,將作監以後怎麼辦,差事還辦不辦了?”

杜荷之前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在瞭解了棉衣的生產過程之後,改變了想法,聞言撇撇嘴,冷笑道:“沒事,就他們那德行,給狗綁個餅子,狗都比他們幹的好。一群垃圾,扎不大盤大,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好吧,將作監是你的地盤,你說了算。”

高履行見杜荷態度不似偽作,索性也不再勸,打了個哈哈道:“大不了全開革了,再重新打造一套班底,自己人用著倒也放心。”

“那你看看,我不就是這個意思麼。”

杜荷與高履行相視哈哈大笑,三言兩語間決定了將作監一干人等未來的命運,似乎誰也沒將這十幾號人放在心上。

外面十餘人聽著裡面杜荷冷冰冰的話語,一顆心拔涼拔涼的,看向董科與張文玄的目光是滿是怨恨。

如果不是他們兩個煽動,大家怎麼可能出來搞事情,不就是一個少年人來當將作監少監麼,跟他們有什麼關係,幹好自己的事不就行了。

現在倒好,有能耐惹事,沒能耐平事,把大家的飯碗都給砸了,他們兩個是死是活沒人關係,可是大家夥兒以後拿什麼養老婆孩子。

至於恨杜荷,說實話,之前的確有些怨氣,但現在沒了,一點都沒了,這就不是他們能招惹的人物,地位相差太懸殊了。

之前也是被豬油蒙了心,竟然想著像架空閻立德那樣架空杜荷,或者乾脆把他擠兌走,絲毫沒有想過萬一失敗了會如何。

外面眾人個個憂心忡忡,裡面杜荷與高履行卻說起了另外的話題。

“高老大,你今天該不會是從我這裡路過,特地進來看熱鬧的吧?”

高履行胡亂的揮了揮手:“怎麼可能,倉曹司現在忙的腳打後腦勺,我都恨不能把自己從中間分成兩半,一個人當兩個人用,哪有時間看什麼熱鬧。”

“那你來我這幹什麼?”杜荷詫異,實在想不出自己與倉曹司之間能有什麼聯絡。

高履行把嘴一撇:“還不是棉衣的事情,哦對,現在又多了煤爐子,三千個煤爐子,限期十天,怎麼樣,二郎你這邊有什麼困難沒有。”

杜荷咂咂嘴,暗自權衡了一下感覺以將作監的實力好像沒什麼問題,點點頭道:“問題不大,十天三千個對吧?那你要不要煙囪?煤爐子沒有煙囪可不行,要不我每個爐子給你配三丈長的煙囪怎麼樣?!”

官署中一片寂靜,高履行瞠目結舌,中年文吏目瞪口呆。

所有人都用看妖怪一樣的目光看著杜荷。

大哥,你到底有沒有聽清楚數量?

那是十天三千個,不是三十個,三百個。

集中將作監全部力量,如果能在十天裡打造出一千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好不好。

三千,這怎麼可能,更不要說,還每個爐子配三丈長的煙囪。

當然,更重要的是,你剛剛還要開革各署署令,這些人一離開,將作監各署群龍無首,還怎麼幹活?!

高履行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提醒一下杜荷:“二郎,你沒跟我開玩笑吧?我跟你說,這三千個煤爐子可是要送到漠北那邊去的,萬一到時候你拿不出來這麼多,這個責任可就大了。”

杜荷抽了抽鼻子:“我說高老大,你是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將作監?不就是三千個煤爐子麼,十天之後你直接來提貨就是。哦對,咱們先說好啊,料你得給我備足嘍,要是因為缺材料,生產不出來,那我可不負這個責任。”

高履行直勾勾的盯著杜荷,那感覺怎麼說呢。

借用一句歌詞:確認過眼識,我遇到對的人!

唉呀媽呀,從打接任這個倉曹司郎中之後,高履行與將作監溝通就從來沒有這麼痛快過好嗎,三言兩語間便將一件事情敲定,這要是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到底還是自家兄弟貼心啊,不衝別的,就衝杜荷這份痛快,高履行拍著胸口保證道:“二郎放心,料我肯定給你備的足足的,隨叫隨到,不管你什麼時候要,我肯定馬上給你送到。”

“成,有高老大你這句話就成了。”杜荷一笑,突然好像想起了起什麼,對高履行說道:“對了,我們這的棉花供應也歸你們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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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高履行點點頭:“怎麼了?”

“回頭把棉花也給我運過來一些,有多少要多少,一天百十套棉衣,這速度太慢了,三四萬套棉衣要做到什麼時候去。”

高履行無語。

特麼一天百十套棉衣是你們將作監的最大生產能力好麼,咋說的像我不給你們供貨似的。

不過,看在杜荷之前答應他十天打造三十個煤爐子的份上,高履行並沒說什麼,慨然應允:“行,我這就回去安排人把棉花還有鐵料都給你送過來。不過……二郎,煤爐子的事你可千萬別忽悠我,萬一十天交不了貨,咱們兄弟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杜荷有些不耐煩了:“哎,我說你一個大老爺們兒咋那麼磨嘰呢,跟你說了十天就十天,行了,別廢話了,敢緊走人。”

……

送走了高履行,杜荷看著將作監院子裡站著的眾人:“你們怎麼還在這裡?不是讓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麼?”

董科跪在地上,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抬頭看著臺階上的杜荷:“杜,杜少監,下官已經知道錯了,求您網開一面,饒下官一回。”

“你覺得這可能麼?”杜荷看都沒看董科一眼:“趕緊走吧,趁著三省六部還沒下班,該告狀告狀,該求人求人,讓我看看你的能耐。還有,你們也都一樣,全都滾蛋,愛哪去哪去,將作監不養廢物。”

所有人瞬間全都絕望了,一個個張著麻木的眼睛看向杜荷。

一個不留,全都滾蛋。

這是要來真的啊!

絕望中,站在人群中間的張文玄擠開身邊同僚,嘶吼道:“杜荷!你不要太過份了。實話告訴你,要是沒有我們,十天之內,你絕不可能打造出三千個煤爐子。”

“那也是我的事情,跟你沒關係。”杜荷冷笑著:“另外,是誰給你的膽子對本監吼的,來人,把此人給我亂棍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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