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了幾次, 小姑娘本來就是素人。

她眼淚卡在眶裡,泫然欲泣。

這女孩在常人的目光看來,是非常漂亮的級別。

有工作人員遞過去一張紙, 陶萄覺得有些頭疼。

“我真的不會。”

“對不起,老……葡萄, 要不你找別人吧。”

這女孩還有一層身份,她是陶萄的粉絲, 也正式看了她在微博上發?的訊息,才過來試鏡的。

起初陶萄是看中了她的臉,關於演技, 她想著後期□□就是了。

在正式開拍之前,她給她請了專業的表演老師,在陶萄的提點下, 女孩也還日夜琢磨這個角色。

可她始終是個小姑娘,一到鏡頭底下, 稚嫩就暴露了出來。

怎麼也演不出謝致的味道。

那雙眼睛雖然美, 但是在鏡頭之下沒有靈魂, 顯得空洞。

她笑起來也還是好看,但是若將關於謝致的描述詞都加在她身上,只讓人覺得寫錯了人。

謝致不是這樣的。

陶萄走過去安慰了女孩兩句。

然後跟她說:“我教你怎麼演。”

她一下就不哭了, 那雙年輕漂亮的眼睛盯著陶萄,裡邊帶著幾分期盼。

於是陶萄換上了謝致的衣服。

天氣是很好的,她從陳嘉面前走過去之前, 對陳嘉說道:“準備好了吧。”

陳嘉“嗯”了一聲,他?盯著陶萄的背影,眼神比之之前,似乎有些變化。

陶萄倚在樹上, 手?裡捧著一本書。

她的神情很放鬆,《春》這本書,她已經讀過了很多遍。

對於謝致這個以她為原型寫的人,再?瞭解不過。

安靜了片刻,陶萄很快進入了狀態。

她在這一段表演中,她只有一句臺詞。

聽到不遠處傳來點聲音,陶萄朝那處看了一眼。

於是便?見到了不遠處穿著泛白長衣長褲的少?年。

他?身上沾滿了草屑,看起來有些狼狽,盯著她,死死地盯著她。

陳嘉的狀態和之前有很大的不同。

這回他?入戲了。

陶萄不知?道的是,陳嘉不單單是入戲那樣簡單。

陳嘉看著不遠處的人,腦海中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薛雪書裡寫謝致的那一段話。

“那時候她就倚在柳樹邊上,兩腮如雪,純得像冬日裡的糯餅,發?絲飄起來,沒看多久,春日裡所有讓人過敏的浮絮彷彿都從她的方向?朝他?吹來。”

當下,陳嘉便?是這種?感覺。

心如同被?泡在酒壺裡,又酸又漲。

時光一下便?回到了曾經山裡的日子,那時他?也是這般,遠遠地看著她。

事隔經年,他?再?看她,每一眼都不敢細看。

如今,他?看了,他?的心滾燙了起來,血液也灼熱。

“謝致”的視線平靜地掠過他?。

他?卻感覺一股癢意從骨子裡透出來。

“你看什麼?”

她問。

陳嘉沉默片刻,聲音沙啞,答到:“春來了。”

等她的視線移開的時候,他?的耳朵、脖子都漲得通紅,如木塊一般立在原地,不知?如何動作。

他?把書裡的男主角演活了。

“卡。”

陶萄從表演的狀態中脫離,陳嘉沉默片刻,整理?了一下情緒,走到了陶萄身旁。

陶萄問那女孩:“你有感覺了麼?”

女孩點點頭,陶萄打算繼續說話,卻聽女孩鄭重其事地和她說道:“陶導,我認為沒有比你更適合這個角色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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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萄:“你學的話……”

女孩搖了搖頭:“我學不來的。”

“我不是你。”

說這話的時候,她臉上不見失落,反而帶著幾分發?現寶藏似的欣喜。

“我覺得,再?漂亮的人,也不能是謝致。”

“只有您才是。”

女孩怎麼也不肯再?演謝致。

而片場的人驚訝,又好像沒有太?過驚訝。

陶萄只能再?重新?找謝致。

又耽誤了兩三週的時間,劇組面試了好幾個謝致,最後結果都不盡如人意。

皮相像,可是氣質卻如何也達不到謝致的境地。

作為一個導演,陶萄無法將不順眼的東西生硬地安插到影片裡。

陶萄將自?己之前和陳嘉拍的那個片段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

很順眼,也很合適。

雖然導演拍戲的先例少?,但並不是沒有。

而且謝致在影片中,出現的次數也並不多。

似乎整個劇組的人早就在等這一天,在陶萄宣佈訊息的時候,一片歡呼。

看了陶萄的表演後,在在他?們眼中,再?沒人能夠像陶萄一樣,演活謝致。

陶萄從頭到尾出場,只有兩次戲。

第一次戲她已經和陳嘉對過了,效果很好。

最後謝致出場的時候,書中的原話是這樣的:

“謝致沒有死,他?收到訊息,於是急急忙忙驅車來到碼頭,人群如同潰散的塵土一樣,從穿上奔流而下,他?遠遠看著,在春日的陽光下眯起半隻眼,手?在口?袋裡摸到了煙,但捻了一下,又緩緩放了下去,水波的聲音有些響,水手?拉繩的聲音像老化了的收音機傳出來的聲音,這塵世是如此,到處充滿著人煙,也到處充滿俗氣,他?垂下眸子,有些失望,再?抬頭看時,一道人影卻映入他?的眸中。”

“幾隻水鳥略過水面,幾隻停在帆上,那一刻,這所有的人煙、水聲、吆喝全?部消失了,他?感到世界重重傾倒,這春日的太?陽很刺眼,她穿著一件黑色的袍子,隔著錯位的時候,隔著搖晃的船,遙遙朝他?看來,是那記憶深處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媚,是那雙極黑的卻泛著冷的眼,就像很多很多年前,他?在遠處,隔著茅草,偷偷看她時那樣。”

“這些年,她一直活在他?的記憶裡。他?看得愣了神。她從他?身邊走過。”

“時間彷彿回到那年春天。”

“在槍林彈雨之、爾虞我詐之中,他?頑強生存到現在,就連額角的傷疤,也在訴說著他?的堅毅。”

“而在這一刻,他?的心彷彿重新?被?綿綿的柳絮塞滿,喉頭也是癢的。”

“在身影交錯之際,他?聲音沙啞地開口?:‘春來了’。”

這人間,沒有驀然回首,只有燈火闌珊,萬中無一的奇蹟,才有“那人依舊”。

謝致就是“那人”,或者說,陶萄是。

陳嘉在拍完戲之後,陳嘉向?陶萄說了一句話。

“於我而言,你是謝致。”

他?眼神乾淨、眼珠極黑。

陶萄的心微微顫抖了一下。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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