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話如同尖銳的冰鑿, 砸得夏啟月偽裝得很好的內心?世界,漸漸起了裂痕。

夏啟月的表情凝滯了片刻。

她唇角勾起的弧度變得有些勉強。

“你以為你憑著幾句話就可以贏我麼?”

陶萄望向她:“贏你?”

她語氣平靜:“夏啟月,你不過如此。”

她太?懂如何擊垮一個人了。

夏啟月聲?音森冷:“你只?不過嘴上會逞能?罷了。”

“你以為夏家真的重視你麼?我和他們在一起生活了十九年, 而你不過回來一天。”

陶萄唇角微彎,問:“他們重不重視很重要麼?”

“我早就說了, 讓他們愛你,我不需要。”

“我只?要得到我想要的東西就夠了。”

她盯著夏啟月內裡月白色的旗袍, 一隻?手插進腰間的口袋裡,把玩著手心?冰涼的錄音筆。

“你儘管把他們的愛視若珍寶。”

“那不過是我棄如敝履的垃圾。”

夏啟月眯著眼睛看著她,眼神看不出喜怒。

陶萄卻盯著她朝下的唇角, 繼續開口。

“你應該祈求他們對你的愛會始終如一,否則我會覺得你可憐。”

這次,夏啟月的語調再次變了。

“我用你可憐麼!”

“愛我的人那麼多, 我需要你可憐?”

“你是不是真的以為自己?很厲害!”

陶萄輕笑了兩聲?,問:“這就開始受不了了。”

她又湊近了些, 鼻尖幾乎抵上夏啟月的鼻尖, 她漆黑的瞳孔裡倒映出夏啟月此刻有些歇斯底里的模樣。

“現在就沉不住氣了, 以後可怎麼辦呀?”女?孩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夏啟月的耳邊。

“夏啟月。”

“你是天邊高懸的月亮,皎潔、美麗、不落凡俗。”

女?孩的聲?音那麼好聽,如同唸詩, 彷彿剛剛“寄生蟲”的話並非是她所說。

“你永遠姓夏,是夏家千金。”

“我不會從你手中奪走任何東西。”

“你仍舊可以在天上高高掛起,沒?人會破壞你的美夢。”

女?孩望著她, 狐狸眼黑得深不見底。

夏啟月愣住了。

只?是下一刻,陶萄的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

“我比較喜歡從根本出發,比如,眼前這片天已經爛掉了, 我就直接換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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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陶萄沒?看夏啟月的表情,徑直走出了衛生間。

夏啟月回到包廂的時候,卻並沒?有看到陶萄。

“她沒?和你一起回來?”

“她先走的,沒?回來嗎?”

夏家人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陶萄竟然一聲?招呼也沒?打就離開了。

夏宸撥通了陶萄的電話,開了擴音。

陶萄似乎知道夏宸要問什麼,於是沒?等夏宸開口,便自行開口:

“膩了,不想吃了。”

“記者招待會聯絡我,沒?事?不要打我電話。”

“付過賬了。”

兩句話落地,那邊便傳來了“嘟嘟嘟”的忙音。

夏祠朝那電話看了一眼,垂下了眼眸。

夏家的人還從來沒?有收到過這種?奚落,可是夏從陽都沒?說話,別的人誰也不敢說什麼。

今天一整晚,夏家人的心?都像是被陶萄不情不願從口袋裡伸出來的那只?手摁在針尖極細但仍舊存在的砧板上來回揉滾,身上沒?有傷口,但是有些地方隱隱作?痛。

陶萄走了,夏從陽也很快起身離去,緊接著是謝玉蓮。

包廂裡只?餘下夏啟月以及夏宸等人。

“走嗎?”夏岐最先起身。

他腦袋上裹著的紗布尤其顯眼,夏啟月看著他腦袋上的紗布,眼神飄忽不定。

夏祠低聲?道:“她和我想的不一樣。”

夏宸笑容不及眼底,他看向走到門口處的夏岐,問:“怎麼?還說她身上有臭水溝的味道嗎?”

夏岐的表情愣了一下,隨即冷笑一聲?:“夏宸,難怪爸說你沒?能?力,好像那次只?有我一個人惹了她一樣。”

“怎麼,現在搞不定了,就要把錯誤推到我頭上?”

“上次我來不是你預設的麼。”

夏岐每說一句,夏宸臉上的表情就冷上一分。

“夏岐,你別忘了,當初是你自己?在公?司犯了錯誤才不得不出去自立門戶的。”

夏宸的意思?是,如果他是廢物,他夏岐又是什麼呢?

夏岐只?是笑得不以為意:“我是不如你,你知道我現在覺得多可笑嗎?你努力了六年沒?做到的事?,她可是用了一個晚上就做到了,我真想看看爸的眼光是不是真的那麼準,如果她真的做到了,你怎麼辦呢,哥。”

這句哥喊得富有深意。

夏啟月和夏祠聽著兩人的對話,一言不發。

夏宸和夏岐向來不對付,和諧只?是表象而已。

“走吧,菜都涼了。”

“大哥,二哥,都少說兩句。”

夏祠從座位上起身,拍了一下夏宸的手臂。

硝煙戛然而止。

夏岐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包廂門口。

夏啟月一言不發跟著兩個哥哥上了車,車子駛向夏家宅子,一路上,誰也沒?說話。

上樓的時候,夏祠才叫住了夏啟月,問:“你還好吧?”

夏啟月笑得很勉強:“我沒?事?,只?是大哥二哥又吵起來了,我不想多說話。”

夏祠望著她,欲言又止:“陶萄那邊……”

“哥,我有點困了。”

夏祠沒?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端倪,便點點頭:“那你上樓早點睡吧。”

夏啟月上樓的腳步有些倉促。

回到房間關上門,夏啟月迅速將身上的旗袍脫了下來,她光著身子,從抽屜裡找出一把剪刀,蹲坐在地上,拿著剪刀用力地對著旗袍剪了下去,原本做工精緻的旗袍瞬間變成了兩截,她看似平靜的眼神中藏著某種?深層次的懼怕和瘋狂,直到旗袍變成了一堆碎步,她發洩夠了似的才將剪刀用力丟在了地上,起身走進了浴室。

“你不過是臭水溝裡的髒東西。”

她自言自語,彷彿在說服自己?。

回去後沒?多久。

正?在和徐福韋通話的陶萄耳邊便傳來了系統的提示。

“報復夏家任務完成度+1,目前任務完成度3/100。”

等和徐福韋聊完了公?司的事?,掛掉了電話,陶萄才朝系統問道:“這個任務完成度判定標準是什麼?”

0745:“作?為宿主重生以來的執念,宿主的主觀因素是判定的標準之一。”

“說明白點。”

“也就是說,當宿主已經對夏家感受不到仇恨,復仇的結果已經達到了宿主您滿意的程度,那麼復仇任務便已經完成了百分之六十。”

“那剩下的百分之四十呢?”陶萄問。

“剩下的百分之四十,是由系統根據現實情況進行判定——夏家的每個人是否都嘗到了命運的苦果將成為客觀判定的標準。”

“所以現在的百分之三任務完成度是來自客觀判定?”

0745:“是的。”

“我的主觀標準要如何判定呢?”

“當您的心?中夏家已經不值一提,在也不會引起您的情緒波動,您真正?將它當做無關緊要的存在的時候,任務點便會達到滿格。”

聽著0745的話,陶萄內心?被觸動了一下。

“0745,我有時候感覺你好像比我更瞭解我自己?。”她認真地說道。

0745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在揣測陶萄話裡的意思?。

良久,0745道:“我之作?用,只?是督促宿主認識到自己?的野心?並不斷付諸實踐,此外,並無特別之處。”

“如果沒?有你,我可能?終其一生碌碌無為。”

0745又沉默了很久,過了一會兒,它才道:“宿主您知道嗎?其實野心?家系統的存活條件是很苛刻的。”

“因為除了重生一次的機會,我們不會為宿主野心?的完成提供任何的便利,唯一能?改變的只?有宿主的面孔。”

“一個野心?的結束,也就代表著,下一個野心?會更加困難。”

“在這些野心?的完成過程,美貌往往只?能?發揮很小的一部分作?用。”

“除了我經驗上的一些鼓勵,我什麼也不能?為您提供。”

“百分之九十被野心?家系統寄居的宿主,都活不過第一個任務的時限。”

“然而您……戰無不勝。”

“你在誇我麼?”

0745很爽快地承認了:“是的宿主。”

“從一般領域到嚴肅領域,您在不斷進步。我為您感到驕傲。”

在這一刻,陶萄忽然有些感動。這種?感動來得純粹。

人怎麼會在不斷的否定中健康成長呢?

她上輩子不斷追求的,不過是旁人的肯定而已,哪怕只?是一個很短暫的認可眼神,也會讓她感到溫暖。

所以她這輩子看到林谷的第一眼,她就認出了他。

這也是為什麼她會與?謝巧雲真心?相待的原因。

因為他們把她當做一個人在尊重。

這重生的一年時間,她成長到了如此程度,她已然不斷地加深了對自己?的認可程度,她開始認識自己?的價值,滿足自己?當下的狀態,尊重自己?的每一份努力,這種?由內而外的自信,讓她好似已經不再會為了別人的一小點認可而欣喜若狂,她開始有自己?的標準和判斷。

然而在這一刻,系統的一句“我為您感到驕傲”,依舊讓陶萄有種?想流淚的衝動。

她不由想,如果上輩子夏家對她寬容一點,給?她一點鼓勵,讓她感受到親情的溫暖,就算她沒?有系統,她的人生會不會也因此全然不同。只?是沒?有如果,夏家從未對她寬容過。

陶萄說:“謝謝你,0745。”

此刻她身上沒?有面對夏家時豎起的那觸之即疼的細刺,而像一個平凡女?孩一樣,向“朋友”溫聲?訴說著她的感謝。

所以,我這輩子不會寬容夏家一絲一毫。她想。

“夏家真的把流落在外的女?兒接回來了麼?”

“夏啟月是假千金啊?”

“之前的說法?是真的,夏家是因為嫌棄這個女?兒所以一直沒?接回來相認,現在迫於輿論壓力,為了挽救不斷惡化?的股市局勢,所以才要作?這一次的新聞招待會。”

謠言成真,新聞發佈會那天,東南三省上百家報社的記者幾乎坐滿了整個新聞招待廳。

“聽說這個親身女?兒各方面都很普通。”

“哪來的訊息?”

“海市有錢人的圈子裡都傳遍了,好像是有人跟著線索調查了夏家的這個女?兒。”

“這樣一來,夏家的這個女?兒讓夏家形象受損,夏家豈不是偷雞不成噬把米?”

“病急亂投醫,我聽圈內的一個大老闆透露,夏家要不了兩年就會倒臺。”

在這些記者們的竊竊私語中,穿著整肅的夏家人上了臺,夏啟月和謝玉蓮都在,最中間留了一個空位,空位左邊是夏從陽,右邊是夏宸。

臺下的竊竊私語少了很多。

夏家的人有一股特別的氣質,哪怕之前在怎麼說夏家快不行了,看到夏從陽銳利的眼神和夏宸淡漠的面孔,記者們還是從心?產生了一種?普通人對於世家人的畏懼。

夏家是老豪門,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夏宸簡略地說了一段開場白,便直奔主題。

“這次新聞招待會的目的,是想大家正?式介紹我的另一個妹妹,由於種?種?原因,我們現在才找到她,並在不久前相認。”

“我用夏家的名?譽的擔保,我們在查到她存在的第一時間,就決定接她回來,希望大家不信謠不傳謠,公?平公?正?的報道此次事?件。”

夏從陽結果了夏宸手裡的話筒,然後站起來,道:“現在我要請我的小女?兒出來和大家見一面,希望諸位禮貌拍攝,謝謝。”

說完,夏從陽朝後臺看了一眼。

在眾人的矚目下,陶萄掀開簾子,出現在了幾百臺聚光燈下。

一陣刺眼的燈光過去後,他們看清了站在舞臺中央的女?孩。

和上次一樣,陶萄這次仍舊穿著一身黑色的風衣,只?不過款式和上一件略有區別。

夏從陽親自幫她拉開了椅子,她握著話筒,漆黑的眼神平靜掃過臺下的眾人。

“你們好,我叫陶萄。”

“不久前我知道了我和夏家的關係,接受事?實對我而言並不難。”

“諸位可如實報道。”

在刺眼的閃光燈下,她春光可煞人。

只?是此刻她臉上沒?有笑意,表情淡漠得讓人懷疑,她是否真心?想參加這次新聞招待會。

所有記者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誰敢昧著良心?說普通的啊。”

“這女?孩給?我一種?很特別的感覺……還有,你們有沒?有覺得,她長得很像一個人?”

“我也想說,那個人是不是和她同名?。”

“陶萄!”有人震驚地看向臺上的女?孩。

有人舉手提問:“請問您是不是拍攝《帷幄》的青年導演陶萄?!!”有人站起來提問,因為激動和震驚而臉色漲紅。

全場靜默。

然後在記者們大氣不敢出的凝視中,黑衣女?孩從嘴裡吐出了一個字:“是。”

現場安靜得落地聞針。

十秒鐘過後,在驚呼聲?中,閃光燈開始瘋狂地閃爍起來。

夏啟月被這強光刺痛得低下了頭,鏡頭裡的陶萄,眼睛都沒?眨一下。

她平靜、淡漠,在鏡頭裡像一座小山那樣強大和挺拔。

此刻再沒?有人覺得,夏家是病急亂投醫了,甚至有人想說不定,陶萄的出現,真的能?救夏家於水火當中。

有記者看了看夏從陽,有看了看陶萄,內心?下意識升騰出一個念頭:是否真的有優良基因一說。

這些記者們始終不是商圈的人,他們不知道商圈裡的那些內幕,也不知道夏家想要恢復元氣沒?有那麼簡單。

他們只?是單純地感受到,臺上的這個女?孩,太?不平凡。

不管是談吐還是履歷。

當記者們問起陶萄是否被富貴人家收養之時,陶萄沒?有隱瞞自己?在福利院長大的事?實,她輕描淡寫地說起自己?曾經的經濟情況,讓記者們不由將鏡頭對準坐在最邊上的夏啟月。

“為什麼您的姐姐……也就是夏啟月小姐沒?有回到自己?的家庭,反而會選擇和您的家人一起生活呢?”

有人站起來疑惑地問。

這句話讓夏啟月臉上的微笑有些掛不住。

“我陶萄女?士您會介意您的姐姐和您一起生活嗎?”

陶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大家以為陶萄很好說話,只?是這次,他們失望了。

女?孩一字一頓道:“我拒絕回答和夏家有關的一切問題。”

“再者,雖然我已然知悉我和夏家的關係,但是請記住一點,我叫陶萄,我姓陶,不姓夏。”

“你們可以問與?我個人有關的問題,至於其他,我將保持沉默。”

說著女?孩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還有別的問題嗎?”

場上一片死寂。

人們開始摸不準陶萄的態度。

陶萄的話那樣冷淡,讓他們不得不懷疑陶萄和夏家的關係其實並不好。

可以清楚地看見,在陶萄說完剛剛的一番話以後,夏家的所有人臉都變得有些難看。

她還是一如既往連掩飾都不屑,哪怕是在這種?對於夏家至關重要的場合。

然而在記者們百般懷疑之際,在新聞招待會的最後,夏從陽又宣佈了一個重磅訊息。

“我會將屬於我的夏氏財團股份的百分之十轉移到陶萄名?下。”

“謝謝諸位關心?,諸位對此可如實報道。”

至此,陶萄總算對鏡頭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

陶萄是夏家失散多年的女?兒的訊息一經媒體報道,陶萄的粉絲們炸開了鍋。除此以外,震撼所有人的,還有她的長相。

#陶萄夏氏財團#的話題在微博熱搜上,連續掛了一週。

這一週的時間,原本瘋狂下跌的夏氏財團的股票,居然有了回春的趨勢。

關於夏家的謠言不攻自破,而陶萄的名?人效應作?用明顯。

在聽到夏從陽將百分之十的股份轉移到陶萄名?下的訊息時,夏家的對頭都覺得夏從陽瘋了。

只?是股市不是這麼說的。

粉絲們稱陶萄為滄海遺珠。

在一切都按照陶萄的計劃順利進行的情況下,陶萄不介意讓夏家借一借她的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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