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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二,凌晨,安州,索頭水與濡水交匯處的山野裡,辱紇王部的控弦正沉浸在夢鄉中,此起彼伏的鼾聲與偶爾傳出的戰馬嘶鳴聲,還有近在咫尺的波濤聲,與冷峭寒風交織一起,讓深邃夜空顯得愈發的靜謐和寂寥。

一處避風山彎裡,一堆篝火燃燒,溫暖火光映照出幾張嚴肅面孔,其中有眼神犀利兩鬢灰白的豹騎軍總管韓世諤,有高大雄壯的雷霆軍總管井疆六斤蜚、爾朱天嘯,有奚族辱紇王部的首領辱紇王孟壩和辱紇王沃野。

埋伏在大牛嶺的聯盟總管嶽高、高虎和赤小豆鐵衣剛剛派人順流而下送來訊息,奚族北上軍隊於黃昏前全部進入茅溝川,接下來他們將翻越大牛嶺,包抄到奚族軍隊的後方,就此完成合圍,並於天亮後展開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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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局的發展與之前的預料有些偏差,誰也沒想到阿會正在決戰之刻,竟然把上萬軍隊留在武列水兩岸保障退路安全。當然,這與韓世諤的豹騎軍在濡水南岸做出的攻擊態勢有直接關係,如果沒有豹騎軍對武列水的威脅,阿會正也不會以重兵保護自己的退路。只是如此一來,聯盟就要調整攻擊之策,攻打武列水的兵力就要增加,否則聯盟軍隊一旦在武列水兩岸與奚軍打成僵持局面,而阿會正又突破了茅溝川的包圍,那麼這一仗即便重創了阿會正,聯盟自己的損失也很大,得不償失。

好在韓世諤、井疆六斤蜚和爾朱天嘯有積極參戰的意願,在獲悉此戰具體攻擊計劃和本部作戰任務後,當即就有了搶功勞的念頭,畢竟在濡水南岸做出攻擊態勢以牽制和麻痺敵軍,功勞很小,遠沒有渡河參戰的功勞大,再說此戰勝算很大,尤其武列水這個方向就是堵截,只要把奚軍堵在武列水西岸,接下來就是圍殲,功勞唾手可得,所以最先忍不住的就是雷霆軍。

井疆六斤蜚和爾朱天嘯看到辱紇王部藏匿到位,就在化城對岸,渡有了保障,隨即找了一些船,率領雷霆第四軍於夜間悄然渡過濡水,與辱紇王部會合。孟壩舉手歡迎,多出一千餘騎,實力增加,勝算更大,又賣了人情,皆大歡喜,何樂而不為?

但是昨天上午當阿會正帶著契個部軍隊北上後,戰局迅速明朗化,奚軍一分為二,兵分兩路,給了聯盟各個擊破的機會,而就武列水戰場而言,因為奚軍留守兵力太多,超出了聯盟的預計,聯盟若想擊敗奚軍,完成把奚軍圍堵於武列水西岸的目標,就必須增加兵力,否則極有可能打成僵持之局,貽誤戰機。

韓世諤非常果斷,當即做出決定,命令豹騎軍主力迅速撤回化城,於黃昏後渡河趕到對岸,與辱紇王部以及雷霆第四軍會合,聯手攻擊武列水西岸敵軍,確保在最短時間內擊敗敵人,完成圍堵目標。

實際上這與李風雲的命令不符。李風雲要求他們陳兵於武列水與濡水的交匯處,直接威脅武列水,牽制留守武列水敵軍,等到戰鬥打響,虎賁軍和驃騎軍攻佔了武列水東岸,完成圍堵敵軍的任務後,他們就渡河趕到武列水東岸,憑藉武列水這道天險,聯合虎賁、驃騎兩軍一起阻截敵軍,以最小代價贏得最大戰果。

因此攻佔武列水東岸才是這次圍堵奚軍的重點,但功勞的大頭肯定是虎賁軍和驃騎軍的,豹騎軍和雷霆第四軍不過“打打醬油”而已,所以井疆六斤蜚和爾朱天嘯毫不猶豫,直接渡河去了武列水西岸,力爭在圍殲敵軍的主戰場上搶功勞。

韓世諤“眼紅”,但沒辦法,他做為濡水南岸聯盟軍隊的統帥,臉面還是要的,功勞固然重要,臉面也要顧全。哪料到一夜間形勢突變,因為阿會正在武列水兩岸留有重兵,圍堵重點隨即轉到西岸,為了不給西岸敵軍北上茅溝川救援的機會,聯盟必須調整兵力部署,韓世諤的豹騎軍必須立即渡河趕到武列水西岸,與辱紇王部和雷霆第四軍會合,力爭在最短時間內擊敗武列水西岸留守敵軍,確保茅溝川戰場圍殲成功。於是韓世諤有了名正言順的渡河藉口,當即留下一千人馬繼續在濡水南岸牽制和麻痺敵軍,帶著三千將士渡河北上,如此一來聯盟用來攻打武列水西岸留守敵軍的兵力達到了七千馬步軍,在人數上佔據了絕對優勢。

孟壩有些鬱悶,本來戰場指揮權在他手上,即便井疆六斤蜚和爾朱天嘯帶著雷霆第四軍來了,但辱紇王部控弦多,井疆六斤蜚不但不會搶奪他的指揮權,還要主動配合,然而韓世諤來了,形勢就不一樣了,韓世諤是中土名將之子,衛府少壯派悍將,中原世家貴胄,身份地位聲望太高,再加上又統兵數千,有強悍實力,所以這戰場指揮權肯定要交給他,於是這一戰的最大功勞也就拱手送給了他。煮熟的鴨子眼睜睜飛了,孟壩當然鬱悶至極。

奚人的陰鬱情緒韓世諤看得清清楚楚,但他是什麼人?他連聯盟草根將領都不屑一顧,幾個東胡酋帥哪裡入得了他的法眼?韓世諤一來,大權獨攬,首先就把馬軍的攻擊之策全盤否決了,接著拿出了一個馬步軍聯合作戰計劃,也不徵求馬軍將領們的意見,直接下達命令,根本不容部屬們講話。

於是氣氛就不對了,辱紇王部兩大將領孟壩和沃野,對韓世諤和豹騎軍產生了強烈的抵制情緒。他們頭一次見到韓世諤,久聞其名,說仰慕是有一點,不過那是建立在自身利益不受損失的情況下,現在韓世諤眼裡根本就沒有他們,咄咄逼人,驕橫跋扈,氣焰囂張,不要說平等對待了,就連最基本的尊重都沒有,似乎稍有不滿,就要舉刀殺人了。他們可以接受衝鋒在前,但不能接受一個陌生人像狗一樣的把他們呼來喝去。

相比起來,他們更願意與井疆六斤蜚和爾朱天嘯合作,雖然這兩個白狼的得力手下,曾經與他們是不死不休的仇敵,但如今雙方化干戈為玉帛,是攜手合作的盟友,就算彼此心中的仇怨難以化解,只是大敵當前,就算心不甘情不願,也要齊心協力,謀取共同利益,否則就是自取其禍了。

好在天亮後就要開戰,而且這一仗勝券在握,即便有矛盾有意見也暫時放在心裡,等到這一仗打完後雙方繼續合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孟壩和沃野也就忍氣吞聲了。

看到幾位將領都沉默不語,韓世諤心情很好,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加入聯盟後最為嗤之以鼻的就是李風雲那種“炒成一鍋粥”的軍議風格。領兵打仗就要一個聲音說話,集思廣益、群策群力,那都是統帥駕馭不力、懦弱無能的“遮羞布”,真正有能力的統帥,就是說一不二,一言九鼎,哪怕決策錯誤,部屬們也要不折不扣的執行,唯有如此,才能在戰場上一往無前,擋者披靡。

“你們是否知道,虎賁和驃騎現在到了什麼位置?”韓世諤一邊把手上的密信遞給身後的衛士,一邊望著孟壩和沃野,語氣森嚴地問道。

孟壩不說話,面無表情,仿若不聞。沃野看了孟壩一眼,知道他不會開口,只好勉為其難地答覆道,“虎賁和驃騎的埋伏位置是機密,我們不知道。”

沃野說的是奚族語言,韓世諤聽不懂,但韓世諤知道孟壩和沃野都會說漢話寫漢字,他們兩人的態度明顯就是對抗,就是挑釁。

韓世諤暗自冷笑,一臉鄙夷,眼裡更是掠過一絲濃烈殺機。他當然知道這兩個東胡雜種為何與自己對著幹,依照他的性情,他早在鬼方就大開殺戒,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留著辱紇王部就是禍害,與辱紇王部結盟更是自尋死路。正因為這種觀點,他對李風雲進入安州後一系列安撫奚族的做法十分不滿,雖然他也接受以夷制夷這種征服塞外諸虜的重要手段,但他更相信血腥武力,塞外諸虜就是一群殘忍而貪婪的惡狼,只有屠殺,只有滅族,只有讓他們肝膽俱裂,才能威懾和征服。

井疆六斤蜚暗自嘆息,心情沉重。他之所以渡河而來與辱紇王部會合,實際上存有私心,他擔心辱紇王部臨陣倒戈,在聯盟的背後插上一刀,雖然李風雲給了辱紇王部承諾,但這些承諾並沒有兌現,再加上雙方仇怨甚深,彼此沒有信任,所以該防備的還是要防備,小心無大錯。然而,韓世諤也來了,而韓世諤的出現,直接把雙方矛盾激化了,這大大增加了戰場上的變數。

迫於無奈,井疆六斤蜚不得不出面打圓場,“沃野說,從時間上推算,虎賁和驃騎現在應該出了鸚鵡川。”

“具體在什麼位置?”韓世諤追問道。

孟壩和沃野看到井疆六斤蜚主動維護他們,惡劣的心情略有好轉,但他們不想回答韓世諤,韓世諤的傲慢和狂妄讓他們憤怒,讓他們有暴走的衝動。

“應該在鸚鵡寨或者會仙山。”井疆六斤蜚答道,“距離武列水東岸的牛頭津口大約有六十裡左右。”

“如此說來,虎賁和驃騎已經進入攻擊位置,只待我們在西岸展開激戰,他們就會呼嘯而出,東西夾擊。”韓世諤想了片刻,大手一揮,“傳令各部,黎明前出發,午時前向武列水西岸敵軍發動攻擊,若有貽誤者,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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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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