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感忍無可忍了,終於亮出了“底牌”,“某也是弘農楊氏的子弟。”

遊元吃驚了,難以置信地望著楊玄感,然後目露鄙夷之色,就像看死人一般盯著楊玄感,嘴裡吐出兩個字,“無恥。”

“無恥?”楊玄感怒極而笑,“當年楊氏如何奪得的天下?若論無恥,誰比得上先帝?成王敗寇,當今天下,誰敢說楊氏無恥?誰敢說先帝篡國?”

遊元的怒火不可遏止地噴發了,破口大罵。

楊玄感這句話的確不錯,中土近四百年來王朝如走馬燈般的更迭充分驗證了“成王敗寇”的叢林法則是顛撲不破的真理,誰的拳頭硬誰就是老大,再說楊玄感也的確是弘農楊氏的子弟,只不過血緣上距離當今皇族那一支有些遠而已,若楊玄感自立為王,這天下還是弘農楊氏的天下,只不過皇統歸屬換了一個房系而已,“篡”還是“篡”,但相比異姓的“篡”,楊玄感更容易被普羅大眾所接受。

然而,楊玄感若想篡立,實力是一個嚴重的短板。他實力不夠,卻偏偏異想天開要篡立,結果會讓他失去更多的支援,於是實力愈發不濟,而實力越差,支持者就越少,落井下石者就越多,結果必定敗亡,除非出現奇蹟,但奇蹟的發生是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有多大的實力就有多大的奇蹟,所以遊元才覺得匪夷所思,才覺得楊玄感得了失心瘋。與瘋子沒有交流的可能,雞同鴨講,無話可說,所以遊元沒有選擇,唯有立場鮮明的堅決反對楊玄感發動兵變,與楊玄感決裂,與其徹底劃清界限,才能給自己、給家族、各河北貴族集團乃至山東貴族集團最大程度的減少利益損失

遊元先是罵虎父犬子。楊玄感在溫室裡長大,沒有經過狂風暴雨的考驗,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和權勢,不是靠自己的軍功和戰績,而是靠他老子的蔭澤,靠他繼承了楊素遺留下來的龐大的政治遺產,否則楊玄感狗屁都不是。楊素是一代英雄,本應彪炳史冊,但老子英雄,兒子狗熊,而且這個狗熊兒子還膽大包天胡作非為,甚至要造反篡位,如此下去只有一個結果,連累老子,傷害老子一世英名,彪炳史冊是不可能了,能不遺臭萬年就算祖墳冒煙了,至於楊玄感本人肯定是灰飛煙滅,而他的狂妄自大必將成為歷史上的一大笑柄。

遊元罵得太狠了,等於猛抽楊玄感的大耳刮子,一點餘地都不留。

楊玄感勃然大怒,恨不得手起刀落砍了遊元,但理智告訴他,不能上了遊元的當,中了遊元的計,殺了遊元等於向河北人宣戰,等於與山東人決裂,這無論對楊玄感本人還是對這場兵變來說,都是有弊無利,甚至是一場災難。

楊玄感把遊元囚禁了,把遊元的僚屬衛士統統抓了起來,然後讓孔穎達等河北籍的兵變者,打著遊元的“旗號”,冒充遊元的使者,秘密遊說汲郡及其周邊地區的貴族富豪,爭取把他們全部“拉”下水,以此來“綁架”遊元,強行把遊元推上不歸路。

五月下,伊闕口。

李珉歷盡艱辛總算追上了聯盟主力,找到了李風雲,向他稟報了黎陽之行的經過,並轉達了楊玄感的合作意見,但時間已經過去很久,形勢已經發生了重大變化,李珉帶回來的訊息基本上失去了作用。不過李風雲還是覺得有所收穫,最起碼他知道楊玄感及其盟友們在皇統一事上的態度和立場,而這直接決定了兵變的結果,由此可以預見,接下來的歷史軌跡不會因為李風雲的出現而發生偏移,東都戰局也不會因為多了李風雲和幾萬聯盟大軍就會發生根本性的改變,甚至就連李風雲加入這場兵變的初衷也未必能實現,楊玄感未必就會像李風雲預想的那般在東都戰場上頑強地堅持到最後一刻。

李風雲有些忐忑,我不會葬身東都給楊玄感陪葬吧?旋即想到即將從齊魯飛奔而來的齊王楊喃和正在東都皇城內暗中操控局面的崔賾,信心再度高漲,聯盟只要過了東都這道“坎”,就能北上太行,就能在北疆的蒼穹上展翅翱翔,未來大有可為。

李風雲有心拉攏李子雄、李珉父子,隨即把從潁川韓氏那裡得到的有關東都政局的最新變化,以及自己與李密、韓相國三方之間的妥協和約定,還有自己對未來一段時間東都乃至中原形勢的分析和推演詳細告之,沒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李珉這段時間雖然陷入了人生低谷,但心態調整得很好,依舊是積極的面對人生,面對挫折和危機,尤其讓李風雲感到意外,甚至有些感動的是,李珉在關鍵時刻沒有選擇楊玄感,沒有選擇留在黎陽,而是選擇了他,並且冒著生命危險越過通濟渠,長途跋涉數百裡找到了聯盟主力,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邊。這件事足以證明很多東西,足以在兩人之間建立一定程度的信任,而李風雲以知無不言,以自己的誠意,來回報李珉對自己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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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珉認真聽完李風雲所說的一切後,沉思良久,忍不住嘆了口氣,“黎陽倉促舉兵,雖然可以打東都一個措手不及,但若久攻不下,等於自陷絕境,後果不堪設想。”

“我們對黎陽不要抱任何希望。”李風雲正色說道,“雖然越公的兵變謀劃很周詳,兵變的時機也很好,支持者也很多,但他心思太大,目標完全脫離了實際。篡位自立實質上就是追求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毫無顧忌地排斥和打壓其他人的利益,如此自私自立,誰願意與其合作?所以越公即便沒有倉促舉兵,元弘嗣即便還能給他以支援,但他圖謀篡位,把自己弄成了眾矢之的,把自己放在大火上烤,結果是可以預見的。”

李珉想了片刻,目露贊善之色,連連點頭。李風雲分析得很透徹,做為關隴人中的一員,李珉知道如果楊玄感願意在政治利益上做出重大讓步,比如兵變成功後,所得利益各分一半,關隴人十有**會鋌而走險,畢竟兵變失敗了,以楊玄感為首的保守勢力被一掃而光後,不僅朝堂上的保守勢力只剩下了關隴人,就連整個關隴統治階層的力量都遭會到極大的不可彌補的削弱,而這對關隴人的打擊是致命的,關隴人因此失去的不僅僅是既得利益,將來大一統改革完成了,中央集權制度完善了,整個關隴貴族集團都將不可遏止的走向衰落。

然而,談合作容易,談利益讓度就太難了,退一步說,就算楊玄感願意為關隴人做“嫁衣”,他的政治盟友們是否願意?他的親朋故舊、門生故吏、附庸士族,是否也願意?

既然李風雲對這場兵變如此悲觀,為何他還要主動參加?實際上以他的謀略,就算他不參加這場兵變,他一樣可以利用這場兵變所造成的中土局勢的變化,率領聯盟大軍渡河北上,完成戰略轉移,所以李珉疑惑了,稍加遲疑後,他還是問了出來。

李風雲很坦誠,如實相告,政治上他需要“解救”齊王楊喃,這關係到未來,軍事上他需要黎陽倉的糧食,這關係到現在。

聯盟北上後要發展,要壯大,而且還必須在很短時間內具備一定的戰鬥力,以便內抗官軍的圍剿、外御北虜的侵襲,所以黎陽倉的糧食對於聯盟來說太重要了,是“救命”的糧食,反之,若沒有黎陽倉的糧食,聯盟也不是不能生存,但在內憂外困的雙重打擊下,不要說在短期內發展起來了,就連苟延殘喘都困難重重,如此下去聯盟如何在北疆立足?又如何實現李風雲雄霸北疆的目標?

但黎陽倉防禦堅固,有重兵衛戍,而且楊玄感舉兵後也同樣需要黎陽倉,所以聯盟若想拿下黎陽倉,若想洗劫黎陽倉,不但需要時機,更需要時間,可謂難如登天,於是李風雲另闢蹊徑,以參加東都兵變來謀求楊玄感的合作,以楊玄感的合作來贏得聯盟攻佔和洗劫黎陽倉的機會。

對此李珉能夠理解,但不能理解的是,李風雲為何要“解救”齊王?為何一定要把齊王拉去北疆?

“某記得你曾說過,齊王絕無可能繼承皇統。”李珉疑惑問道。

“某是說過。”李風雲笑道,“但這句話的前面還有一句話,只有聖主在,齊王就絕無可能繼承皇統。”

李珉豁然頓悟,原來如此,雖然聖主正值春秋盛年,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若聖主突然出了意外,又沒有立嗣立儲,那麼齊王做為唯一合法的嫡皇子,在擁有稱霸北疆的強悍實力下,誰能阻擋他繼承皇統,登基稱帝?

李珉現在總算讀懂了李風雲的未來謀劃,也知道自己的父親為何十分推崇李風雲,並積極與其合作,也知道父親大人為何敢於把李風雲拉進這場兵變,並拍著胸脯向楊玄感做出保證了,原來父親大人依舊寄希望於齊王,而從李風雲的謀劃來看,若聯盟順利北上,齊王也順利北上,前期謀劃都成功了,那麼齊王的未來的確值得期待。

“拿下伊闕,是否更有利於越公在黎陽舉兵?”李珉主動轉移了話題,語含雙關地問道。

李風雲頓時聽出了弦外之音,驚喜地問道,“你有辦法拿下伊闕?”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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