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軍議,在李風雲的蓄意安排下,李密這位來自“上面”的特使,理所當然的成為目前這支義軍的核心決策者之一。

李風雲信守承諾,非常慷慨地送給了李密一個展示才華的“舞臺”。我們攜手合作了,合作目標也明確了,那當然要各司其職,各負所責了。韓相國這杆“大旗”頂在最前面,是名義上的義軍最高統帥,但他做不了主;李密雖然是義軍核心決策者之一,但他所做出的決策必須符合李風雲的利益;李風雲藏在幕後,負責“掌舵”,確保義軍這艘“船”行駛在既定“航道”上。

李密的部署看似很完美,很合理,但在聯盟高層的眼裡卻是紙上談兵,純屬閉門造車,幾乎沒有實施的可能性。

呂明星率先質疑,“你說黎陽要舉兵,請問黎陽到底何時舉兵?有沒有具體時間?如果有具體時間,你為何蓄意隱瞞?如果沒有具體時間,舉兵之期還要視具體形勢而定,那麼我們聯盟大軍從通濟渠東西兩岸向東都發動鉗形攻勢,豈不等於以卵擊石,自尋死路?”

李密大為不滿,“舉兵之期,機密之事,豈能隨意洩露?”

呂明星也不滿了,“蒲山公既然不信任我們,我們又如何信任蒲山公?”

李密臉色頓時陰沉,“某若說了,你能否拿人頭擔保,機密不會洩露出去?”

呂明星嗤之以鼻,“若黎陽舉兵,最佳時間是七月,距離現在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而在這麼長的時間裡,聯盟若依照你的計策,兩路夾擊東都,與強大的東都衛戍軍正面作戰,你認為我們有多少勝算?你是否以為,此刻留在通濟渠東線的聯盟各路總管,也會像我們一樣不知死活的攻打東都?假若他們陽奉陰違,在通濟渠東線消極怠戰,甚至在官軍主動出擊後,逃之夭夭,導致我們孤軍深入,則後果不堪設想。”

李密聽出弦外之音了,不是聯盟豪帥們不想或者不敢打東都,而是因為自身利益得不到保障,沒有攻擊的積極性

李密所擬的鉗形攻勢,目的是吸引和牽制東都衛戍軍,換句話說就是把聯盟軍隊當“誘餌”,想方設法把東都衛戍軍誘出來。此計若被東都看穿了,不為所動,聯盟倒沒有太大損失,反之,若東都衛戍軍當真殺了出來,聯盟軍隊就慘了,雙方不是一個等級,沒辦法打,尤其留在通濟渠東線的聯盟軍隊,一盤散沙而已,根本不是東都衛戍軍的對手,結果可想而知。

之前聯盟軍隊一分為二的主要目的是在通濟渠兩岸燒殺擄掠,至於參加東都兵變的事,在豪帥們看來不過就是順勢而為、趁火打劫、撿點便宜、撈一把就走而已。聯盟實力有限,混吃等死的閒雜人等太多,跑到東都去參加兵變,在勝負難料的情況下,基本上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而以李風雲的狡詐奸猾,他怎麼可能做這種賠本的買賣?所以豪帥們的心思很簡單,就算我狂妄自大,也還沒有狂妄自大到失去理智,以為自己是絕世梟雄,都可以打東都了,那純粹是笑話。兵變九死一生,我沒有實力,能不摻合就不摻合,有便宜就佔,沒便宜就走人,沒有哪個豪帥會愚蠢到跑去打東都。

李密看了一眼坐在旁邊不動聲色的李風雲,忍不住暗自腹謗,老奸巨滑的惡賊,又上你當了,怪不得關鍵時刻你把我推在前面,自己躲在後面去了,原來如此,原來這事你搞不定,於是就虛晃一招,把我和楊玄感的大旗豎起來,指望倚仗我們豪門的權威,依靠低等貴族對高等貴族強悍實力的敬畏和尊崇,連哄帶騙,強行把這幫豪帥們拖進東都戰場。

李密意識到此事很嚴重,無法敷衍過去,但急切間又找不到解決的辦法,一籌莫展。

在豪帥們的心裡,越國公楊玄感實力強悍,以楊玄感為首的政治集團的實力就更加可怕,現在楊玄感及其政治盟友們要兵變,理所當然做好了一切準備,錢糧充足,軍隊很多,地方勢力支援,只待大旗一舉,必定擋者披靡,勢如破竹,而像李風雲、韓相國這些義軍首領,他們現在的任務是混亂地方局勢,吸引東都注意力,兵變爆發後則跟在大部隊後面搖旗吶喊撿便宜。豪帥們根本就沒有想到事實遠比他們想像得殘酷,依照目前的形勢發展下去,兵變爆發後衝在最前面的不是楊玄感,而是李風雲和韓相國,是他們這些豪帥。

這事沒辦法解釋,所以李密想來想去,只有蓄意欺騙,只有先把豪帥們騙進東都戰場,然後他們騎虎難下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只是如此一來,日後這些豪帥們就要恨他入骨,這可是生死大仇,根本就沒有一笑相泯的可能,而躲在幕後操縱這一切的李風雲卻“安然無恙”,依舊被豪帥們所擁戴,若兵變失敗後他再帶著聯盟大軍殺出重圍,那麼他在豪帥們的心目中就更加高大上了。

李密又氣又恨,但面對李風雲那雙殺氣騰騰的眼睛,他只能忍了,只能在“陷阱”裡拼命掙扎。這能怪誰?是他自己急吼吼地跑來,急吼吼地跳進這個陷阱,怨得了誰?

李密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唯有一賭,賭李風雲預測準確,賭楊玄感在六月舉兵,而舉兵的具體時間大約在六月上,也就是十幾天之後。

如果黎陽在十幾天之後舉兵,聯盟軍隊在通濟渠東西兩線發動鉗形攻勢就很有必要了,豪帥們根本不必擔心東都大軍會對他們造成傷害,相反,他們倒是希望東都出兵剿殺,這樣就能實現“以東西夾攻來誘敵出擊”的目的,給楊玄感攻陷東都創造最好條件,而東都一旦陷落,兵變的勝算就大了,豪帥們的利益就有保障了,最起碼在聖主沒有返回之前,聯盟軍隊肯定能趁火打劫賺個盆滿盂滿,如此好事豈能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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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豪帥們激動興奮之刻,甄寶車又向李密提出了一個疑問,此次兵變,有多少衛府軍將士會支援越國公?

這個問題很關鍵,兵變需要軍隊,軍隊越多勝算越大,如果支援越國公兵變的衛府軍數量有限,拿不下東都,戰事陷入僵持,聯盟軍隊就必然要投入戰場,而東都防禦之堅固可想而知,以聯盟這等實力的軍隊去攻堅東都,無異於拿雞蛋碰石頭,有去無回。

李密豁出去了,為了能把這些豪帥們拖進東都戰場,要用盡所有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騙吧,反正這場兵變的勝算已經不大了,而兵變一旦失敗,這支聯盟軍隊也難逃全軍覆沒的命運,退一步說,就算李風雲帶著他們殺出了重圍,最後還能剩下多少?死裡逃生的豪帥們奄奄一息,又能拿自己怎麼樣?

不過李密還算剋制,沒有騙得天花亂墜,還是比較含蓄,真真假假,模稜兩可,至於怎麼理解,那就是豪帥們自己的事了。

軍議結束,豪帥們各歸本部,準備於第二天沿伊水而上,攻擊前進。

李密很平靜,在豪帥們離開後並沒有向李風雲發難,事已至此,再衝著李風雲咆哮毫無意義,只能讓自己顯得更幼稚更無能。

“聯盟在通濟渠東線的軍隊,是否會發動攻擊?”李密最為關心的還是“鉗形攻勢”能否順利實施,這關係到楊玄感能否在黎陽安全順利地發動兵變。

“某在離開通濟渠之前,已經召集各路總管府的豪帥們做了詳細部署。”李風雲笑道,“這一仗對於他們來說並不難,只要他們保持通濟渠的暢通,京畿天塹防線的衛戍軍就不會主動出擊,而滎陽郡的地方軍亦不會有戡亂動力,唯一陷入恐慌的就是河南諸郡。河南亂了,必然威脅到黎陽倉的安全,這便給了越國公乘機徵召軍隊的藉口,而越國公應該考慮到形勢突變後,我聯盟軍隊在此次兵變中的重要性已大大增加,為此他可能會利用這個機會,給我聯盟軍隊以一定數量的糧草支援。”

李密望著李風雲臉上的得意笑容,忍不住像吃了蒼蠅般難受。自己被李風雲算計了,楊玄感也被李風雲算計了,但真正的問題不在於自己和楊玄感被他算計了,而在於他為何每一步都能“料敵於先”?就算他背後的勢力手眼通天,無所不知,然而中土驛站系統的傳遞速度終究是有限的,訊息傳遞是需要時間的,李風雲不可能每一步都能搶在對手的前面,所以這中間肯定有秘密,但到底是什麼秘密?

李密對這場兵變的信心越來越小,對李風雲及其背後勢力在這場兵變中“推波助瀾”的真正用心越來越有所懷疑,或許未來的確有南北戰爭,但中土是否會因此而亂?山東人是否會因此而再度崛起?山東人是否會擊敗關隴人,重新主宰中土?

“明天我們就要越過京畿防線,攻打伊闕口了。”李密嘆了口氣,憂心忡忡地問道,“你說,東都會做出何種反應?會不會增援伊闕口?”

李風雲微微一笑,信心十足地說道,“樊子蓋一定會增援伊闕。”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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